狗头泉记

雨在滴答响

世人皆知济南以泉城名扬天下，而殊不知余乡亦百泉遍野，向有江南水乡之美誉也。

余乡地处顺德府东南之郊，夙为通衢之地。余少时，环村皆水也。此地四面竹树环合，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男耕女织，往来不绝。瓜果桃李，五谷菜蔬，家家所充备而不缺。村西千亩苇花之汪洋，鹌鹑野凫常驻；村南万顷稻田之连天，喜鹊黄莺成群。

君问余乡何地乎？狗头泉边也。其名乃因村中一湖之形似狗头而得名。斯湖也，百泉遍布，天然泉水汩汩而出于地府，水尤清冽；斯湖也，鱼虾蚌龟生发游戏之乐地，市民乡党避暑戏舟之圣域。湖中一小岛，葱茏翠蔓，蔚然深秀。荡一小舟，悠然穿行，树林阴翳，在昼犹昏；疏条竟攀，不见天日。林中禽鸟，鸣声上下，或盘桓萦回，或沙鸥云集；或戏清流，或翔汀渚。至若朝霞暮云，渔歌互答，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畅然游于其间，猶如身处江南水乡，乃不知有汉。

然则三十年前，不知所因，百泉之水日竭，村民莫名惆怅焉。四里五乡之宾，南来北往之客，一时顿失戏耍消暑之胜地，歇脚纳凉之宜所。众人寻究其理，而不知所终。

时维十月，序属孟冬。近日狗头泉忽焉百泉复涌。其始村民惊见泉水溢出，甚为大喜。此水坚涨且迅猛，日有三寸之高。水面渐大之势，湖水日高之状，惊骇瞩而旷盈视。居无何，则水漫襄陵，浩浩汤汤。闻之而至湖边看水者，少长咸集，妇孺皆出。或步行，或驱车，或三五成群，或独来孤往；村里村外，大街小巷，乡党市民望水睹波者，不绝于途。或交头接耳，或惊叹咂舌，或视今感昔，或度尺量高，或嬉戏打闹，汝追吾赶，尔呼吾唤，熙熙攘攘，恍若集市庙会，盛况空前。

已而泉水盈湖，渐有上岸淹浸民居之势，村民大惊。为解民忧，政府遣人查访水情，开沟渠，疏河道，欲引水于七里河。于是乡党之心稍安，然亦盼湖水永蓄以复儿时之胜景，侣鱼虾而友禽鸟，尽得少时之乐。

时辛丑年十一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