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难忘高原阿里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着“世界屋脊”之称的西藏阿里高原是一块神奇美妙的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80年代初,我有幸随边防建设大军的铁流迈上了奔赴阿里的征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人说:不到西藏不知天下路难行,不上阿里不知高原边防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话是真的。唐代大诗人李白曾经有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古绝叹,那是因为他尚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阿里”。蜀道之于阿里,真是“小巫见大巫”,这里是堪称世界上海拔最高、最难行的高原公路。它的惊险和奇特、贫瘠和伟岸,给我留下了铭心刻骨的记忆。十多年过去了,这一段生活仍使我难以忘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难忘高原路难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一个三月中旬,巍巍昆仑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我们就奉命向阿里进军。作为3万边防建设大军开进的第一梯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从位于新疆腹地的库车县出发,来到了昆仑山脚下的叶城重镇。这里,将成为我们迈上高原的始发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大雪封山,道路不通,我们不得不在这里集结待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开进的命令终于下达了!行军第一天,我们就被喀喇昆仑的惊险、奇特所征服。乘车西行不远,便开始爬山。这是一座海拔4500米的冰雪达坂,名曰:库地达坂。满载人员和物资的46辆车编队,宛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列长长的列车,在盘旋蜿蜒的山路上蹒跚爬行。其实,山上本无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72</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在西藏扎达县古格王国遗址前留影1983、9</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明 : 这两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拍摄于1983年9月西藏阿里象泉河畔,骑白马者为小车驾驶员陈兴国师傅(1969年入伍,河南人 职工),牵马者为本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里的三条河分别为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这是在象泉河畔拍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一黄永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所谓的“路”,像是缠绕在峭壁上飘带,竹笋似地一节一节绕上去的。开凿的“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渊,车和路可丁可卯,容不得半丝偏差。汽车像壁虎般的匍匐,隆隆地吼叫着,艰难地蠕动着。有段路是由“飞线”连接。所谓的“路”,是在山的胸膛上,划开的一道长长的口子,汽车艰难地“破腹”穿行。拐弯的地方会凿成“崖躲”式样,用以会车。在这样的路上开车,就如同走钢丝一样,驾驶员无不提心吊胆,手心都冒着湿漉漉的汗。我们这些初上喀喇昆仑山的大兵们,个个瞪大了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女兵干脆闭上了眼睛,甚至吓得不时发出惊叫。我在新疆当兵20多年,如此险恶的路,从没有遇到过。更为奇特的是,我们还闯过了一段“冰雪长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段“路”,是由一支道路保障分队在冰雪的屏障中新开凿出来的。汽车在冰山的夹缝中像船儿一样颠簸,如同闯进了“水晶宫”。我深知这里的每一寸路,都凝注着战士辛劳的汗水。这一支道路保障分队,2月份开拔上山,驻扎在冰天雪地,每天挖雪不止。无奈,莽莽昆仑容不得他们肆意妄为的“挑战”,白天挖出去多少,夜晚竟又填进去多少。等到大部队开进,他们已经和昆仑风雪鏖战了46个日日夜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们见到这些战士时,强烈的高原紫外线辐射,已使得他们变得和非洲人无异,眼仁和牙齿透出的惨白,竟有点疹人。他们每人的眼眶和双颊都有一道惨白的印痕,那是佩戴风镜落下的。风镜、十字镐是他们每天随身携带的两样物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过了第一道冰达坂,更难走的路还在后边。我们以每天翻越一座冰达坂的速度前进,夜宿兵站。高原兵站乃是名副其实的只有兵才来落脚的地方。越往上爬,越领略到了高原的险恶,雪山连着雪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冰河接着冰河。没有一棵树,不见一根草,天地一色,空旷无垠。在经过了库地、麻扎、三十里营房和大红柳滩后,一天,来到了一个叫甜水海的地方。寂寂荒原,初听这个名字,竟能使人为之一振。恰恰相反,这里只有苦水没有甜水。“甜水海”只是一种美好的期盼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73</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战士们常年煮冰化雪,好在四季积雪不断。谓之冰达坂,自然冰雪常年覆盖。因此,在高原汽车兵中流传着这样的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甜水海到多玛。”甜水海的险恶可见一斑。途中,我们还要经过名不虚传的“死人沟”,翻越新藏线的制高点——界山达坂。这是新藏的分界线,醒目的界碑标注着—6750米的字样。这肯定是海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得了界山才进得了西藏。界山,也成为我们进藏的一道“心理屏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按照汽车兵的经验:这里不是落脚的地方,需要连夜开跋。汽车连李连长说,人只要一睡下,就别想起来了。话确实有点唬人!我们巴不得早点逃离这块死亡之地,草草地加水用饭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刻,我们开始了向“界山”的冲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灯的光柱,划破了寂寂荒原,沿着蜿蜒的公路缓缓移动,象一颗颗闪烁跳跃的星星。在几个小时的爬行中,除却了马达的轰鸣,我们是在一种昏然的状态中运动的。及至驾驶员小罗停车,说:“到山顶了!”同车的几个人竟不知这大半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太阳拔高的时分,我们到达了多玛。真是“谢天谢地,谢界山”!我们终于逃离了死亡之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我们昼夜行军26个小时,翻越了新藏两省的边界,也创造了行车时间最长、海拔最高的记录。要知道,这是在世界屋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又经过了日土、班公湖,在到达阿里地区首府狮泉河镇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受到了当地政府和藏胞载歌载舞的热烈欢迎。当被告知前方的碟布林达坂仍被冰封雪阻,我们还得在噶尔县集结待命时,大家的心又凉了半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样,我们这支一路多灾多难的队伍直至五月底,才抵达目的地札达县。艰难的赴藏之旅竟然历时76天,行程300余公里,翻越了4700米以上的冰达坂8座,其中有6座海拔都在5000.以上。这是我人生历中一次最的行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74</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难忘高原缺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凡是到过阿里的人,无不对高原缺氧留下深刻无奈的印象。在这里,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平原的三分之一,地质学家称之为“永冻层”,生物学家则赋予它“生命禁区”的称号。边防战士是这样形容它的:“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六月下大雪,四季穿棉袄。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阿里。“氧气吃不饱”这种大自然的赐赏,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这种看不见的“杀手”是多么无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行军第二天,夜宿麻扎兵站(麻扎,维吾尔语义为坟墓)“无形杀手”的阴魂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我们。宿营时,有的战士是被抬着下车的,晚饭也没几个人想去吃,大都蒙头昏睡。夜晚,更是头疼欲裂,呼吸急迫,辗转反侧,无法入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个叫罗燕的女兵因过于紧张,竟然惊厥抽风。“老高原”告诉我们,战胜的办法是: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在这里,不服不行。就连最简单的脱衣上床的一套动作,做起来也气喘吁吁。起床穿好了衣服,要缓会儿才能系上鞋带。为了解决欲裂的头疼,战士们不得不用背包绳一圈一圈地捆住头,称之为“捆绑疗法”。炊事班大都是由西安和兰田县入伍的丁奇、张峰、肖保利等一批男兵,还有几个乌鲁木齐市的女兵。水的沸点在这里为摄氏80度,没有高压锅,他们连面条也煮不熟。常年生活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高原的人,往往患有“高原症”,典型的症状是心肺扩大,唇紫面青,伴随着脱发、指甲凹陷。因感冒诱发的肺水肿成为高原的不治之症。先我上山的先遣分队一名战士,就因这种病不治身亡。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在大气压的作用下,显得万般无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九月,是阿里高原的黄金季节。在乌鲁木齐军区王扶之副司令员的率领下,军区文工团上山慰问部队。慰问演出的场面十分动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75</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简易的舞台边,蹲着两尊炮弹似的氧气瓶,演员们吸一口氧气唱一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歌儿,再唱再吸。舞蹈节目则不得不被取消了。上山以后,战士们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天12个小时超负荷的开山筑路,难得有一次愉悦的机会,但当一曲高歌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却戛然而止,因为他们不忍心看着文艺战士流着眼泪演唱,默默地说:“饶了她”“饶了她!”氧气,这种充斥于茫茫宇宙的浩然之气,在高原竟显得弥足珍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难忘高原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世界上有人居的最高地方莫过于阿里,最使人敬仰的人也莫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于阿里人。大自然孕育了这块贫瘠的土地,也赋予了高原人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特殊气质。这片热土升腾出的品质,竟会使人的心灵震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驻守在这里的边防战士,常年过着“出门兵看山,进门兵看兵”的生活。每年的11月到来年的5月,大雪封山之后,他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连飞鸟也不得过。有一个叫萨让的边防站,不通公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甚至连简易的便道也无有。战士们守卡换防,要背负着背包步行好几天。运送给养靠着牦牛和羊群驮运。赶着一群羊(或牦牛),每只羊的背上绑袋面粉,等运送到哨卡,不但一袋会变成半袋,还都一股子羊膻味儿。有人做过实验:在高原静止一日抵得上平原日行一百里消耗的热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边防战士年复一年,他们奉献出的不仅是青春和力量,而是热血和生命。在库地兵站,我们有幸见到了被誉为“喀喇昆仑不老松”的吴德寿老师傅。他自1954年拉着骆驼进藏为部队运送给养,七进七出喀喇昆仑山,奋战高原30载。他以昆仑为家,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当时,他已经60多岁了,仍然坚持不肯下山,甚至领导在动员他退休时提出,全国的好城市任他挑选,他也不为所动。在这样的老人面前不能不肃然起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康西瓦烈士陵园,我们结队向为解放和保卫这块土地献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176</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的先烈们默哀!这里长眠着当年进藏先遣连李狄三和他的战友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0年秋,李狄三率领的进藏先遣连,肩负毛主席“解放西藏”的伟大使命,徒步进军藏北高原,横跨昆仑山、冈底斯山。在大雪封山,给养不足时,以兽肉为食,兽皮为衣,艰苦卓绝跋涉8个月,终于把五星红旗插上藏北高原。此时,135人的连队,连李狄三在内,已经先后有56人为解放这块土地献出了生命。有一部叫“先遣连”的电视剧,就是反映他们艰苦卓绝、可歌可泣事迹的。这里,还长眠着在1962年那场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中光荣牺牲的烈士们,墓碑上刻写着7972部队(我的老团队,就有36个人。其中被国防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的王忠殿,就是我们一个团队的战友。其实,我们这批1962年入伍的战士就是这场战争的补充兵员,我们中的一部分,曾开赴到喀喇昆仑山的康西瓦战区集结。在烈士墓前,我们列队举手,表达了誓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阿里是雪域高原一块圣洁的热土,这里同时也铸造圣洁的灵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党的优秀干部孔繁森走出阿里,走进全中国人民的心中,也使这片沉默的土地变得家喻户晓。如果,有人曾对孔繁森感人肺腑的事迹表示出过些许不理解的话,那是因为他对这块神奇的土地熔炼出的特殊精神不理解。在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艰苦的生活环境,特殊的地理位置,锤炼着人的情操,净化着人的灵魂。这里不是胆小鬼落脚的地方,自私卑微的人也只能落荒而逃。这里,贪婪会变得渺小,享受被视为低贱,物欲会得到遏制。相反,人和人的亲情、友爱和纯真的品徳却能得到张扬,奉献、献身、和牺牲自我的精神会得到升华。因此,阿里人是集体的孔繁森,孔繁森只是阿里人中一个杰出的代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就是阿里。神奇的阿里是锻造灵魂的熔炉,是净化精神的净土我怎能不为这片热土寄予深深的爱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载陕西省党史研究室主办《时代与人》1997.2(收录时文字有增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177</span></p> <p class="ql-block">途经西藏阿里地区首府狮泉河镇时受到群众欢迎的场面19834.20</p><p class="ql-block">左起:刘天录、韩天才、杨秀民、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