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远 ——我的太爷张殿声

海蘑菇

<p class="ql-block">  我想写写我的太爷张殿声,因为他是我们家族记忆中留下痕迹最少的人。我的太爷张殿生大概1909年出生在辽宁省锦西市南票区缸窑岭乡上古刹寺村。那是一个封闭的小村庄,2013年我曾到过这里,这里的路还不好。村庄大多保存着用石头板堆叠的平房。村里有一条小河,听说民国时河水还很宽,每到下雨时水从山上冲下许多石头,河床底的石头都被翻了个个。这些石头里有不少是这里火山爆发形成的玛瑙,还有著名的鸟类化石,说明这里地质变化多,地质资源丰富。村里的小河里盛产一种平板石,大概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平铺在河底,极为平整,仿佛是人工在河底铺成,有的石板很大,有很远都看不见裂缝,天长日久被河水冲刷的十分平整。我曾光着脚下河去走走,夏天的水清凉,石板光滑。零碎的石板被当地人用来建房子,整块的用来做石碑。临近的村庄有以做石碑为业的。这里以石头而著称,这里的山土壤却很薄,挖不了多深,就是石头,挖不动了。因为土少地薄种不了什么庄稼,一般就是玉米、高粱、一些耐旱的果树,产量都不太高。</p> <p class="ql-block">  这样的生存环境,逼迫着我太爷一家出去讨生活。1940年,我太爷、太奶带着我姑奶、姥爷、我姥爷的妹妹(后来幼年夭折)从家长坐马车来到锦州,又从锦州坐火车出发到吉林四平,再从吉林四平坐马车和步行到吉林白城(当时叫白城子),当时不少辽西人往更北的地方讨生活,白城地广人稀交通还算便利。一家人准备在这里开荒拓地,希望能有更多的土地种粮。一同去讨生活的还有我姥爷的二姨、三姨两家。我太爷一家和我姥爷的二姨一家共同住在一个院里。一家人到了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希望能在这片土地上富裕起来。可是梦刚刚开始,就破灭了,也许是旅途的劳累,也许是生活的辛苦,1941年我太爷张殿声感到身体不适,求医问药后,发现是痨症。也是在这一年,我太爷张殿声去世了。</p> <p class="ql-block">  我的太爷张殿声没有留下一张照片。2013年我回到我太爷太爷曾居住过的房子里,听房子的新主人本来张殿祥的儿媳妇说这个院落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我站在院子里想:我太爷张殿声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多高?长什么样?脾气如何?有没有什么爱好?……因为村里的老人大多过世,他去世时我姥爷年岁尚小,我都无法细细得知。我闭上眼睛想象他个子一定不矮,红堂的脸庞应该是棱角分明。我想他一定很疼孩子,因为我姥爷告诉我,有一次我姥爷的糖球被我姥爷二姨的儿子抢去,我太爷找我姥爷的二姨夫争执,两人抄着水扁担在院子里打起来……我还听说他病重时曾带着我姥爷,出门去散心,希望病能快些好,他穿着蓝布棉袍在靠黄土坡上看太阳下的蓝天……</p> <p class="ql-block">  1941年他去世时,我姥爷五岁,五岁的孩童还不知道失去父亲的悲伤,也不明白生离死别。这些都是未来人生道路上才能品尝的滋味,有时是用一生去品尝这种滋味。大人抱着我姥爷,我姥爷为他父亲打着灵幡,大人们哭声一片,吓哭了我姥爷。我曾设想,他的病能不能治好呢?如果医疗条件再好一些,他会不会不会去世呢?如果他不去世这么早,我姥爷的一家会不会一直在白城生活?我姥爷应该也一直生活在他的疼爱里,还会不会焦虑敏感?我太奶会不会生活的幸福许多?也许不会有那么坏的脾气,是不是跟我姥姥也会相处的和谐?我家过年是不是不会吵架?是不是……我也曾想,他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有着一样的对生活期待,希望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曾想,他去世后那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也许我倔强太奶也会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泣。我也曾想,那每一年的春节,留在白城孤魂在冷风中会不会孤单?</p> <p class="ql-block">  我太爷去世后,我姥爷一家被我姥爷的舅舅接回缸窑岭老家。因为坐火车和马车一路不便,我太爷的肉身葬在了白城,现在不知何处,上古刹寺是他的衣冠冢,旁边是我太奶的墓,墓地上缺土,下雨后就露出石头。每年我家本家亲戚张树棉会给坟上添两锹土。每当想起我太爷的英年早逝,我都流泪不已。虽然我们在时空中不曾相遇,但是我们血脉相连,他对我们的影响却是斩不断的。</p> <p class="ql-block">  我太爷的父亲叫张发。我高祖张发去世的也很早,大概三十多岁就不在了。高祖有个排行老三的兄弟,家里没有儿子。我太爷一家就兼祧二祖,我们不仅是张发的后代也是我姥爷三爷的后代。在太爷去世后多年,从东大荒(旧时锦州盘锦一带)来了一个张姓人找到我太奶,称他的爷爷和我的高祖是堂兄弟,想连祖谱。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并未连谱。我想到我的祖先从海边往内陆迁徙,一步一步讨生活,那获得土地的艰辛,一代又一代人,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的艰辛,我仿佛又看到了我太爷穿着蓝布棉袍靠着黄土看太阳,我又想到那些我不曾知道名字,更不曾见过的许许多多的祖先……</p> <p class="ql-block">  上学的时候韩老师告诉我:“一个家族的人一百年就会换一遍,纵使是后代也记不住百年前的先辈了。”我听了之后很伤感。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谁又能为我们著书立传呢?不曾与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后代早就忘记我们。今天我把我知道的我太爷张殿声一点点事写下来,不让他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湮灭。</p><p class="ql-block">注:文中提到的太爷 太奶 实际上是我姥爷的父母。这样称呼是为了区别我姥姥的父母。晚些可以写写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