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不值得歌颂，除非你超越它—— 读《白鹿原》有感

明月满前川

去二姐家,案头放着一本翻开的《白鹿原》,她说最近在又一遍读此书,还极力推荐我也读读。其实我对这种虽然名气足，却充满乡土味道的小说实在难以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最近本来计划开始读《三体》的,又怯步于是厚厚三本,懒得铺开。整理书柜,看到了《白鹿原》,随手抽出，想着闲时随手翻一下,戒戒手机。 没想到愈往下看愈被吸引,连明昼夜看完,合卷闭眼定坐,感慨万千。后面许多似曾相识细节让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曾读过此书,只是那时毫无阅历，人生也未曾受过挫折,体会不出书中甘苦,没觉得在心头留下一丝印记。 　　每个人物命运发展的不可预知，人性的多面真实,悲欢离合的奇妙无奈......今夜沉浸在情节中无法自拔,万千感受不吐不快，择一缕诉诸笔端,也算是一点纪念。 小说的时间跨度从颠覆腐朽的清政府到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新政权,这是中国近代史中最为混乱的半个多世纪。形形色色的人物命运交织在一起，在这动荡的大背景下上演，他们被混乱的历史时局裹挟,顺承命运的安排，奉行各自的人生哲学，走着不同政见的人生道路,,完成着各自的人生戏码，每个人物的结局亦令人唏嘘不已。 　　每本书都是一样,读到后来,虽然塑造的人物个个骨血丰满个性独具,总有你印象最深的几个。此书也一样, （一） 书中让我肃然而生慨叹的非朱先生莫属. 他是教弟子“学为好人”对圣人教训做最后坚守的旧学士,是呕心沥血编纂县志,开创白鹿书院的关中大儒;也是慷慨陈词发表抗战宣言,且砸砚从戎奔赴中条山战场的有血性的硬汉子;也是扫荡满原罂粟禁烟,赈济饥荒时铁心柔肠自带褡裢,心系家国子民的三秦子弟.他具备了孔子所云的“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他让他的孩子们在他膝下读书以识礼义，然后送他们回老家去独立生活，做一个自尊自重自食其力的农人，绝不许他们从政从军甚至经商。最终得以在兵荒马乱的世事里有幸存活。 同时也多智可爱，不一味的迂腐。结亲时向父亲坚持一个要求，凡是媒人介绍给他的女子必须他背看一眼,偷看白家姑娘后对媒人说：“就是这个。八字不合也是这个。” 看到这儿不由得发笑。 　　书生该有的气节，睿智清高具足，也不乏柔情，通达自在。 …… （二） 白嘉轩这个生在水深土厚，民风淳朴的白鹿镇的西北汉子，书中并没有用完美来加持他的主角光环。他因为娶过七房女人而家道亏损，靠在自己天字号水地连种三年罂粟再次发家，且在他的榜样作用下，整个白鹿原成为罂粟的王国;他巧用心计谋划出万全之策并迅猛行动，和鹿家换了看到白鹿出没显现吉兆的慢坡地；没听冷先生的“转山”建议，骗兔娃借种.....诸多种种，丝毫没有影响他带给我的震撼，反而感觉这才是真实的人性，试问世间哪一个人能用黑白好坏对错来单一评价？ 　　他的言行，态度，做事，件件端端，触人心扉。第一次从别人的思想行事态度中深刻的反躬自省，有一种清醒和觉知从心底深处升起，自察自悟也若有所思。 白嘉轩的一生遭逢了多少的劫难呀： 被土匪打断腰杆后，不能翻身转腰，死死仰躺在炕上接待来看望的人时，他没有愤恨没有伤感甚至连剧烈的痛楚也不呻唤出来，平静淡漠的接受热切的安慰。让“忙罢会”的戏如期开锣，告诉鹿子霖，土匪正是想看你我的哭丧脸儿哩，偏给他个不在乎的笑脸，明白吗？不听家人劝阻坚持到场，被儿子用独轮车推到戏台下，双手扶着车头木格，端直坐在蒲团上。脸色平和慈祥，眼神里荡漾着刚强，不回答追逐着他的问候。拿看戏这个举动，显示他的存在和性气。 　　当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孝文被鹿子霖设计诱惑，做下扯了他面皮的事后，当场气晕在黑娃那远离村落的窑洞门前。他用最果断斩劲的手段在祠堂惩罚了孝文，周密计算精细调配土地房屋后清醒合理的分家。 瘟疫来时，全村几乎尽屠。孩子们被送到后山，坚持留下陪他的老妻仙草竟也染上去了，只留他一个。静宁的院子里，嘉轩大声说话，大声咳嗽，和加重脚步走路，是与命运抗争义无反顾的气概。…… 　　苦难从来都不是宝贵的财富，也不是勋章。苦难就是苦难，是生命历经的一个过程.苦难和挫败从来不值得感谢。英雄悲歌式的人生于很多人就是万丈深渊，烈酒封喉的代价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知道苦难是多么可怕，它烙在人心坎上的心酸无奈和痛楚，还有伴随的怨恨恐惧抵触情绪，会永永远远存在。当你看到一个人身上的狭隘保守和孤傲自卑，多半就是经历苦难的明证，而这些又怎么会变成人生的勋章，它是障碍，巨大的障碍，它需要你花费巨大的心力去纠正剥除，才能让你温暖开朗快乐起来。当未料的苦难降临，挺起腰板，勇敢地直面，踏苦难而过的人才最最值得钦佩。 　　哪有人不想平平安安，逍遥自在的过一生，只是人的一生没有谁是平平坦坦的。回望来路，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总会发现，点燃自己灵魂之光的，往往正是一些当时被视为磨难和困苦的境遇或事件。但一帆风顺永远是我们善良的祝愿。人生大幸，无疾而终。 　　一切起落跌宕不过最后为了衬托平凡可贵，让人更加坦然豁达地去面对接下来漫长的余生，希望少有苦难。保持对美好生活的精细体察，趋利避害的同时，懂得享受生活。 附几段让人反复咂摸回想原文： 平常的日月就像牛拉的铁箍木轮大车一样悠悠运行。灾荒瘟疫和骤然掀起的动乱，如同车轮陷进泥坑的牛车，或是窝死了轮子，或是颠断了车轴而被迫停滞不前；经过或长或短的一番折腾，或是换上一根新车轴，牛车又在辙印深凹的土路上吱嘎吱嘎缓慢地滚动起来了。 　　读书原为修身，正己才能正人正世；不修身不正己而去正人正世者，无一不是盗名欺世. 书院以外，啼饥号寒，阡陌之上，饥民如蚁，我也难得平心静气伏案执笔；我一生不堪重任，无甚作为，虚有其名矣！当此生灵毁绝之际，能予本县民人递送一口救命饭食，也算做了一件实事，平生之愿足矣！ 　　怀仁看了遗书的内容更加惊诧:不蒙脸纸，不用棺材，不要吹鼓手，不向亲友报丧，不接待任何吊孝者，不用砖箍墓，总而言之，不要铺张，不要喧嚷，尽早入土。 自信平生无愧事 死后方敢对青天 秋水长天傲风月 2021-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