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坪川人们的进城经历

刚哥

　　在黄土高原众多的沟沟壑壑中，有一条无名的小河从西北向东南流去，河的一岸有一条乡级公路顺着河流的方向蜿蜒曲折的自高向低延伸到镇上。在这条公路的边上间隔分布着十多个小村庄，这十多个村庄原来都归属下坪乡管辖，直至2000年下坪乡被撤销并入蟠龙镇。然而，一直以来故乡的人们都统称这条公路和公路边上的这些村庄为“下坪川”。2000年之前，下坪一道川住的人还是很多的，下坪川里的下坪学校曾经都办过高中呢。

　　然而，当历史的车轮跨越新世纪的大门，到了2000年下坪乡被撤销并入蟠龙镇，曾经威严庄重的乡政府驻地成了一座空院，随后村里的卫生院成了只有院长一个医生的医院，2003年，当我们这一届学生从下坪学校毕业以后，下坪学校的学生也少了很多。随着学生从下坪学校毕业走向延安城，下坪川的乡亲们也开始陆续走出闭塞的小山村，走进城市的角角落落，为了生活去打拼。他们进城不是想脱离农村，而为了孩子在城里上学，出身农民的我们的父母进城谋生的手段主要是在工地上打工。乡亲们一般都是在孩子学校附近的山坡上租一孔租金最便宜的窑洞，然后从早到晚的在工地上打工，顺便早晚给孩子做饭。那时候，延安城里的宝塔山、凤凰山、文化沟、向阳沟、尹家沟、桥儿沟的半山上的窑洞里基本上住的都是从农村进城打工的农民工。

从2003年我们这一届初中学生从下坪学校毕业开始，下坪川的农民们陆续进城为了孩子在城里上学而打拼。如果说这些农民是为了孩子在城里上学而充当了进城的“先锋”，那么还有一批比我们2003届初中生大四五岁的八零后则是进城的“前军”，这些年轻人进城完全是想脱离闭塞的、人口逐渐减少的农村。这群年轻人不像老一代农民工那样在延安城里打工仅仅是为了赚钱供孩子上学，他们有着更高的人生追求和目标，他们的理想是能在延安城里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最终让他们的下一代完全脱离农村成为延安市的市民，享受和延安城里城市户口的孩子一样的教育资源和生活条件。

　　这群人当中有一些是在1998年左右从下坪学校初中毕业后考到延安师范，在延安上完中专后被分配回到下坪学校当老师的年轻人，他们的户口虽然随着学籍迁到了延安，可真正想在延安落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首先要解决工作的问题。而那个年代从延安师范毕业的农村孩子想跑到延安城里的学校当一个老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城里的学校向来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地方，农村孩子没有一定的背景和人脉是去不了的。

　　2003年，当我们这一届学生从下坪学校毕业以后，一部分同学就没再上高中或中专，而是直接走向了社会，来到延安打工。没有高的学历，干的当然是最基层的工作，一部分人去饭店打工，月工资大概是五六百，有几个男同学去学校或商场当保安，月工资大概一千吧，反正初中毕业就来到延安打工的同学一个月挣的钱大概刚够自己一个人花吧，何谈在延安安家落户。另外那些初中毕业没走向社会的同学有幸走进了延安市里的高中或中专校园，他们大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认为毕业以后可能离开延安，到更大的城市去发展，所以当时也没有想过若干年后会在延安能有自己的事业或房子。

2006年，我们上了高中或中专的同学都毕业了，有的离开延安到西安或外省去上大专院校，有的则留在了延安。上了高中或中专的同学此时再在延安找工作就比2003年初中毕业就来城里找工作的同学容易一些，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城里适合年轻人干的工作也会多了一些，当然高一个层次的文化水平在找工作时也多少会起到作用。找工作容易一些，并不代表这部分同学的收入就会高很多，一个月的收入大概也只够自己当月的吃穿用度吧。但是有经济头脑和投资魄力的同学就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比如2008年左右我们初中班里的班长就在高中毕业的两年后在河庄坪镇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了老板挣到了钱还在这一年结了婚。

2009年，我们上大专的同学们都毕业了，大部分同学们都回到了延安，另外一些同学则留在西安或外省发展。而回到延安发展的同学则结合自己的生活经历向我们见证了延安市的发展变化。

　　到了2010年，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延安城里大街上的私家车多了起来，小汽车不再像八九十年代那样属于有钱人的专属座驾，条件稍微好点的家庭或年轻人都买了车，来到城里的年轻人就算买不起房也会买一辆车撑撑“门面”。据统计，2006年至2010年，延安市区的私家车保有量从12万辆增长到29万辆。这样的现象导致的第一个结果就是汽车车行和汽车修理厂的增多，这个结果倒也在无形中为我们来延安谋生的年轻人提供了就业的机遇，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中就有几个在车行卖车并有不菲的收入，还有自己开汽车修理厂的；第二个结果就是马路上的堵车现象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城里主干道和热门学校的周边道路。现在，高峰期的堵车现象也成了延安市的一大“风景”。

　　尽管市政府采取了各种措施拓宽道路，甚至不惜花费巨资在市内的梁峁沟壑间开通了近18条隧道，可市区内道路堵车的现象还是没有缓解。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的矛盾，一是延安城区地域狭小和城内人口密集的矛盾；二是车辆猛增和市内道路资源有限的矛盾。

城市化的发展和市内矛盾的出现让延安市政府的领导们有了各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既要缓解老城人口密集的问题，也要提高延安的经济增长，毕竟依靠煤炭、石油资源和旅游业来发展延安的经济是比较缓慢的。另一方面，也可以解决老城道路堵车的状况。新城建成以后，市政府等职能部门以及主要的小学、中学还有延大再加各大商业区搬到“山上”去，让新城成为政治、教育和商业中心，此举既解决了摆在延安人民面前的矛盾，也可以保留老城的名胜古迹、名人故居和历史遗迹，同时还有利于延安市未来的发展。

本着这样的指导思想，延安市决定削山造城，在清凉山以北削平33个山头，完成造地16平方公里。经过政府部门和工程师们的科学论证、严格管控，先后完成各种情况复杂的岩土工程。自2012年开工建设以来，短短8的年时间，到了2020年，延安新区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一条条道路四通八达，宽敞平展；一排排大树盎然挺立，吐翠竞绿。随着时间的推进，延安新区市政基础设施配套日臻完善，新区城市形象初步形成。现在，行尽新城皆是景：人民公园、文化公园、鲁艺生态公园以及吾悦广场、中大门延百等大型公园和商场陆续建成开放。

公园、商场建成的同时，一批学校也陆续在延安新区创办，有新区高中、新区一中、新区二中（新区外国语学校）、新区三中（新区江苏中学）、新区四中（清华附中延安学校）、新区一小、新区二小、北大培文学校等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这些学校聚集了从全省众多应聘教师中选拔出来的百余名最优秀的教师、省市级教学能手、骨干教师和学科带头人，同时也聚集了从其他学校招进来的优质生源。而且，根据延安市人民政府的规划，在未来的几年里新区还将创办更多的学校，预计总共规划建成22所学校，其中小学12所、初中6所、高中4所。依这样的形势来看，延安新区将成为宝塔区未来重点开发建设的城市地域。

延安新区高、中、小学校创办的同时，一栋栋鳞次栉比的高层住宅楼也拔地而起，像上城壹 、贰、叁、肆、伍、陆号小区，鲁艺一、二、三号苑，能源小区、吾悦首府、翰林府等等，因为这些小区紧临学校，所以房价比较高，在每平米九千到一万元不等。对于这样的房价，在延安刚刚立稳脚跟的八零后一代人大多都是“望楼兴叹”，参加工作十来年，大部分人还是拿不出一百多万去买新城的学区房的。

延安新区的环境好，道路宽，学校也好，但我们这一届的同学大部分还是在延安老城买的房子，毕竟老城的房价还在自己的经济能力范围之内。新城的房子是延安市里经济条件不错的市民才能买得起的，反过来说能在延安新区买房的人都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延安新城就是“风景区”，在周末或节假日的时候一家人去逛逛公园和商场，站在贵人峁上看看新城就像平原一样的大地上车在路上行、白云天上飘，体验一下“人在画中游”的感觉足矣。

　　对于孩子上学的问题，在延安新区没有房子的家长是没有条件送自己的儿女上新区学校的，除非孩子在老城的学校里特别优秀，被新区学校的老师当做优质生源“挖”走了，带进了新区的学校里。总之，尽管优质教师、优质学生逐渐向新区的学校流动，使老城中、小学校的“吸引力”较八九年前有所下滑，但在新城买不起房子的年轻家长们也只能选择老城好一点的学校让孩子去上。话说回来，好的学校只是一方面，孩子自身的努力才更重要。

我们这一届从下坪学校毕业的同学都已为人父母，有一个孩子的，有两个孩子的，大的都已到了小学二、三年级，小的也该上幼儿园了。看看我们的年龄也快奔四十了，正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我们既要为孩子的前途考虑，也要为父母的养老着想：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延安城里有了生活的港湾，而日渐年迈的父母还在下坪川的老家，我们得努力赚钱，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让为我们拼搏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也离开人烟稀少的农村，来到吃穿住行条件好、检查看病都方便的延安城里。

我们这一届同学都在农村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下坪川的学校和路上留下了我们太多美好的回忆，我们初中毕业时正好登上了城市化进程的大船，我们顺着时代发展的潮流来到延安城里，我们不得不面对就业难、房价高的现实，但我们依然在各方面都竞争激烈的延安城里努力打拼，为了孩子、为了父母、也为了自己努力的活着。尽管未来的路可能坎坷不平，但我们依然心向阳光、对生活充满着希望。

成长，就是逼着你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受伤，跌跌撞撞的坚强。让我们在坎坷中成长，在打拼的路上更加坚强，在自己的天地里活出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