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回忆系列之十八</p><p class="ql-block"> 分道扬镳</p><p class="ql-block"> 作者 毛屯村人</p><p class="ql-block"> (1)</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七年七月十八日菏泽面粉厂武斗,“红总”以失败告终。之后虽然仍有零星的反抗活动,但已不具规模,失去了抗争能力。省“三大部”的下属组织“四部”控制了局势,加上地革委筹委会已垮台,菏泽的反逆流取得了胜利。</p><p class="ql-block"> 这时的“四部”实际上是菏泽造反派反逆流的统一战线,内部从开始就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有“八一八”派,“五四”派,也有两边都不靠的中间派。既然是统一战线,就会有团结也有斗争。在共同对付地革委筹委会和“红总”的五、六、七三个多月里,分歧和矛盾一直都存在,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只是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内部斗而不破,没有公开化。“七一八”之后,外部的威胁和压力没有了,内部矛盾开始激化,我们预感到,和“五四”派的统一战线很可能要破局了。</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七年七月三十日,菏泽红卫兵指挥部总指挥、“五四”的头头马铁军宣布:因为“红山指”没有批准一中“八一八”、“九一五淮海”、二中“红旗公社”、六中“东方红”等为下属组织,以上组织不再是菏泽红卫兵指挥部的成员,其在指挥部领导班子的成员职务自然废除,共涉及到副总指挥郭志杰、委员李功臣、陈积德、蒋万印、郭传彬等五人。马铁军成立并召开了没有“八一八”派参加的新的委员会会议。得知这一消息,我们五人去质问马铁军,他耍赖将责任推给“红山指”,说这是红卫兵山东指挥部的决定。</p><p class="ql-block"> 所谓“七一八”大捷刚刚过去十几天,“五四”派就扯起分裂的大旗,露出机会主义的真面目,将斗争的矛头指向昔日的战友,其出手之快,说明他们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恶例一开,“八一八”派的其它组织不等除名,纷纷退出“四部”,“工人指挥部”的总指挥李玉美也退出工指,加入“八一八”,“八一八”陆续成立了“红卫兵司令部”、“工人司令部”和“文艺司令部”。从此,菏泽的造反派分裂成“八一八”和“四部”两大派,开始了相互之间新的斗争。“四部”依仗王效禹、省三大部和军分区的支持,逐步控制局势,攫取了权力。“八一八”派被诬蔑为“小资产阶级思潮”、“极左派”,在“四部”的挤压和打击下坚持斗争,所处的环境越来越恶劣。</p> <p class="ql-block"> (2)</p><p class="ql-block"> “八一八”和“四部”为什么会分道扬镳?因为它们从不同的起点走来,有着不同的斗争经历,本来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是一样的组织。</p><p class="ql-block"> 前面几篇中我已记述过,“五四”在二月镇压、三月消毒中,是站在作恶者一边的帮凶和打手。他们施暴的对象是在同一个校园里读书的同学,批斗,威胁恫吓,殴打,整理黑材料交公安机关抓捕,即使初中的女生也不放过,其残暴恶行在“八一八”红卫兵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四月初,中央解决安徽问题的五条和军委十条下达,“八一八”喊出“还我大印还我旗,复我权力放我人”的口号,要求平反昭雪时,“五四”仍然持反对立场。只是因为反逆流的声势越来越大,已经和保守派同流合污、参加了在镇压基础上成立的地革委筹委会的“五四”权衡利弊,确定退出筹委会,扯起反逆流旗子,站到为“八一八”平反这边来。然而,“五四”从未为它同根相煎的伤害向“八一八”承认过错误和道歉。</p><p class="ql-block"> 不同的立场决定了“八一八”派和“五四”派反逆流的目标和要求是有区别的,不一样的。“八一八”派是从深渊中提着脑袋杀出来的,“五四”是从权力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八一八”派要坚决彻底平反昭雪,恢复组织活动,继续发挥运动的主流和主导作用;“五四”派对镇压消毒的态度是暧昧的,否定是不彻底的,他们最关心的是占据中心,控制局势,害怕“八一八”重新强大起来,自己再次被边缘化。他们就像国共北伐时的蒋介石,既要利用共产党打北洋政府,又怕共产党坐大危害自己夺取最高权力。</p><p class="ql-block"> 反逆流初期,马铁军说过的几段话最能代表“五四”的立场。他先是说:“‘八一八’在五条上捞不到什么稻草,还是反革命组织。写‘还我大印还我旗,复我权力放我人’的口号是反动的。”几天后又说:“整个‘八一八’不是反革命组织,总部还不能翻案。”后来改口为:“‘八一八’是群众组织,郭、庄还是反革命分子。”逐步退却的表态反映了他和“五四”的善变和极不情愿。</p><p class="ql-block"> “三一八”筹委会和公安处对中央五条的抗拒激化出“八一八”派的绝食斗争。“五四”派支持和参加了绝食,但在平反放人的核心问题上,他们是动摇和不彻底的。五月十八日,绝食方代表和军分区领导谈判,“八一八”负责人和“五四”派代表王玉珠、马铁军、赵永忠、于年录、何淑贤等人参加。“八一八”要求平反放人,不达目的决不停止。“五四”派想妥协,半途而废。何淑贤说:“只要军分区首长承认绝食是革命行动,并表示支持,我们可以停止,放人的问题可再商量。”王、马、赵、于四人当即表态支持,受到“八一八”派代表的斥责。</p><p class="ql-block"> 菏泽的绝食惊动了王效禹,他要求筹委会和“八一八”各派代表共赴省革委汇报。“五四”派以为有机可乘,立即组织了一个三十多人的代表团准备赴省,但在这个团里没有一个“八一八”成员。“五四”派打着反逆流,为“八一八”平反的旗号,却疏远、排挤“八一八”,另搞一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五月初,“五四”派的于年录、赵永忠等人就出面召集过所谓驻城造反派会议,一次在菏泽剧院,一次在职工俱乐部,两次都不通知“八一八”派参加。理由是“八一八”还戴着“反革命组织”的帽子,他们来了不利于发动群众。明眼人不难看出,反逆流只是一个可利用的口号,拉自己的山头培植势力才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进入六、七月的武斗季,“八一八”内部虽然有一些人不赞成武斗,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仍然参加了由“四部”统一组织的对“红总”的全部战斗,自地委党校至北关面粉厂所谓的“七一八”大捷,一场不落,很多人冲锋陷阵,英勇顽强。“五四”派的一些人却散布流言蜚语,说“八一八”不愿意打“红总”,是“投降派”,甚至诬蔑“八一八”与“红总”暗中勾结。“五四”纵队在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八日的一篇传单文章中说:“在我们革命造反派内部,某些右倾机会主义和投降主义者不顾造反派的全局,不顾革命的根本利益,为了达到自己的卑鄙目的,拼命地造谣言,制分裂!在与“红总”的斗争中,他们提出了一整套修正主义投降主义路线,叫嚣什么‘不能把矛头指向群众啊!’叫嚷什么‘七一八’是‘武斗的威力’,‘棍棒的胜利’。其根本目的无非是不让我们革命造反派过多地触犯‘红总’中一小撮走资派的肮脏利益,以便保存保守势力,极力阻挠革命车轮的前进!”“五四”无中生有,竟然造谣说“八一八”要“保存保守势力”,实在是荒唐可笑。</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八一八”在和“五四”联合共同反逆流中,也根本不信任这个刚刚惨害过自己的组织,何况“五四”没有反省悔过和道歉。“八一八”认为,“五四”是机会主义者,革命的同路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背叛革命,出卖同志,毫无革命的原则性和坚定性。这次从“三一八”筹委会阵营里杀出来参加反逆流,和二月逆流时从造反派阵营里杀出去做镇压帮凶一样,是又一次政治投机,是下山来摘桃子的。(6)因此,“红总”垮台后,“八一八”和“五四”分手是早晚的事,只是我们没有料到会这么快。</p> <p class="ql-block"> (3)</p><p class="ql-block"> “四部”主动公开和“八一八”分裂后,随即调动它的下属组织,利用大字报、传单等形式大造舆论,攻击和抹黑“八一八”,为自己的分裂行径辩护,主力当然是一中“五四”纵队。“八一八”更不示弱,开动机器,积极应战,揭露和批判“五四”派投机革命、破坏团结的真面目。在八月和以后的几个月里,双方在菏泽城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论战。</p><p class="ql-block"> 写文章、出大字报、印传单,或者说搞文攻,是“八一八”的强项,“四部”派差一截,占不到便宜。“八一八”很快就抛出一批高质量的重磅文章,比如:《八个为什么?》,《谁是真正的分裂主义者?》,《只有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才能救菏泽》,《三部头头同我们分歧的由来与发展》等,受到社会各界群众的欢迎。尤其是“八一八”破釜沉舟编辑部撰写的《三部头头同我们分歧的由来与发展》一文,全篇共分五个章节,一万二千字,洋洋洒洒,大气磅礴,颇有中苏论战《九评》的遗风。“四部”派自叹不如,便采取人海战术,大街小巷贴满了攻击“八一八”的大字报和标语,却内容浅薄,没有分量,大多是“极左派靠边站,‘八一八’公社滚它妈的蛋”之类。</p><p class="ql-block"> “四部”派要污名化“八一八”,绞尽脑汁东拼西凑,谣言加谎言,编织了几顶大帽子送给“八一八”。一曰“投降派”,右倾机会主义,反对对“红总”的武斗,甚至暗中和“红总”有勾结。二曰“搞分裂”,争权夺利,念念不忘恢复自己的山头。三曰“极左派”,小资产阶级狂热病。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指控,既说人家是“右倾机会主义”,又诬为“极左派”,自相矛盾。然而,就是这个莫须有的“极左派”,却成了“八一八”后来主要的罪名。一九六七年五月二十九日,毛主席针对北京市“五一六”兵团炮轰周恩来批示说:极左派的观点是错误的。菏泽“八一八”和此事风马牛不相及,“四部”却把它扣在我们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曰破坏“三结合”。原菏泽地委副书记籍献西站出来表态支持“四部”,“八一八”对他持反对和批判的态度,“四部”就说我们迫害革命领导干部。大概“四部”已打算让籍参加新建的革委会,所以才有破坏“三结合”之说。</p><p class="ql-block"> “四部”东拼西凑的这些诬蔑材料,对起来造反最早、曾经控制全区局势、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八一八”派来说,杀伤力并不大,社会上没多少人相信那些谎言。反而是“八一八”揭露“四部”“二月逆流”背叛革命,镇压造反派;如今退出筹委会再次投机革命,篡夺造反派领导权,得到社会舆论的认同。在道义和民意上,“四部”并不占优势,菏泽城里的大多数群众都倾向我们。“八一八”的大字报一贴出,观者如堵;游行队伍上街,都会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p> <p class="ql-block"> (4)</p><p class="ql-block"> “四部”在舆论上搞不臭“八一八”,又使出极为卑劣的一手,那就是到王效禹和省“三大部”那里告黑状。此时的王效禹不但坐稳了省革委会的宝座,而且被中央任命为党的核心小组组长,济南军区和省军区的第一政委、党委第一书记,号称“六个第一”,正是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时候。支持他的“山工指”、“红山指”、“山文司”则披着“革命左派”的外衣,金光闪闪,不可一世。“四部”知道,只要王效禹和“三大部”支持他们,不支持“八一八”,“四部”就肯定能胜。</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七年八月六日下午,王效禹、王历波(省革委常委)、陈忠梅(省军区副司令员)、庄中一(省军区副参谋长)等在南郊宾馆接见了菏泽地区汇报团。这是七月十八日之后,控制了局势的“四部”派第一次组团赴省汇报,主要成员有白光、王景龙、王玉珠、马铁军、赵永忠等,菏泽军分区唐万成、刘琳等是否参加了汇报无资料佐证。会后传达的记录稿说:“当听了我们把菏泽地区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和当前形势汇报后,王效禹同志对菏泽地区文化大革命进行情况感到满意。对以三部为核心的广大造反派前段的斗争予以肯定,大方向是正确的,政策掌握得较好。望继续前进,在新的斗争情况下创造新的经验。”除了这一段综合叙述,通篇大部分内容都是用编造的谎言诋毁“八一八”。且看:</p><p class="ql-block"> 一、“汇报到‘红总’摧垮后,小资产阶级思潮在泛滥时,王效禹同志说:‘这是一个规律,极左派一定会出现吧!’”</p><p class="ql-block"> 二、“当汇报到‘红总’被摧垮后,召开祝捷大会时,有人表示不应当祝捷,不是胜利而是失败。王效禹同志问王历波:‘明明是个胜利,怎么能说是失败呢?’”</p><p class="ql-block"> 三、“当汇报到在与‘红总’斗争激烈时,有的组织写出了‘牢牢掌握斗争的大方向’和‘八个为什么’,保守势力写了贺信,并给解答了八个为什么。效禹同志笑着说:‘贺信带来了没有?让我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四、“汇报到有的组织和个人挖造反派的墙角,另拉队伍、闹山头、闹分裂时,效禹同志说:‘和山大主义兵一样,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做法。’”</p><p class="ql-block"> 五、“说到有的组织人去北京告状时,效禹同志讲:‘工联翻案问题,最近常委研究了一下,准备印一个材料,叫全省来一个大讨论。这个问题上和山大主义兵的腔调一样。’”</p><p class="ql-block">六、“谈到有的组织想要求与昌潍的‘东方红’一样时,王效禹同志说:‘他与昌潍东方红不同,昌潍东方红在这次反逆流中,一直站在最前线。你们那里的不同,在反逆流中是缩在后边,保存实力,唱反调,搞分裂。’”</p><p class="ql-block"> 在一千二百多字的记录稿中,竟然有九百多字的内容是用编造的谎言攻击“八一八”,除了同情“红总”、搞分裂外,还极其恶毒地影射“八一八”和“山工联”、山大主义兵有勾搭,为他们翻案。要知道,王效禹是在镇压了“山工联”和山大主义兵后上台的,他不允许任何组织为“山工联”翻案。王和省革委虽然主动挑起了反逆流,却不准触碰“山工联”的问题。“四部”这样在背后捅刀子,就是要置“八一八”于死地。汇报团回菏后,“四部”将汇报记录稿大量印刷张贴,广为宣传,影响恶劣。</p><p class="ql-block"> 在此之前,已有过一场“张春桥讲话”风波。一中“八一八”红卫兵赵似愚(庆保)看到北京的传单清华井冈山《动态报》上,有一篇张春桥讲话,文字不长,内容敏感。张谈到五月里他和姚文元到山东做部队工作时说,山东的“二三”夺权镇压了“山工联”和山大主义兵两个最大的造反派组织,军队支左支持了保守派,各地夺权的都是中间偏保的势力。因此反逆流阻力很大,做了十几天的工作部队才转过弯子来,做了检讨,等等。赵似愚感到张说符合实际,引起共鸣,遂刻印出来散发,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四部”攻击“八一八”造中央文革首长的谣,否定“二三”夺权,诬蔑王效禹同志,犯下滔天大罪。“八一八”二月里受济南镇压“山工联”株连吃了大亏,知道“二三夺权”是高压线,触碰不得,只好发表声明,称散发“张春桥讲话”的传单系赵似愚个人行为,对其所犯错误给以除名的处分,影响才逐步降温。至于张春桥是不是讲过这些话,谁也不知道。这就是哄动一时的“赵似愚事件”。</p><p class="ql-block"> 对“八一八”的诬陷一直在持续着。一九六七年十月三十一日,王效禹来菏泽,在接见军分区负责人听取汇报后讲了七个问题,其中一个是关于“八一八”的。他说:“对‘八一八’,要把他们的错误指出来,告诉他们不要再犯错误,不教育,这些人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五一六’就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劳动党’说不要阶级,实际上是不要共产党,不要政府。‘极左派’容易搞这些东西,这些人搞不好就走上‘劳动党’那样的道路。”所谓“劳动党”是不久前鄄城县公安部门侦破的一个反动会道门案件,其头目和“八一八”红卫兵成员王登武同村,王受到牵连被捕。这本来是一个孤立的案件,“四部”却如获至宝,拿来大造舆论,借批判“劳动党”,影射“八一八”和反动组织有联系,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军分区负责人汇报这些事就已不负责任,而身担“六个第一”、深受领袖和中央器重的模范革命领导干部王效禹竟然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说出走“五一六”、“劳动党”道路之类的浑话,人们不得不怀疑他到底吃几碗干饭。</p> <p class="ql-block"> (5)</p><p class="ql-block"> “四部”公开和“八一八”决裂,使我们被迫离开了王效禹主导的反逆流主流,无法参与打着造反派名义的全局性活动,逐步被边缘化,甚至被妖魔化为省革委和部队的对立面。乱局后面的支撑和稳定力量是军队,菏泽六、七月武斗时,维持生产生活秩序的是军分区司令员唐万成为主任的“菏泽地区生产指挥部”。“八一八”派意识到,反击和揭露“四部”,还须投鼠忌器,不能伤及王效禹、省革委和军队,明知它们是后台,也不能公开揭露和批判,只能把“四部”当靶子,把不满和愤怒撒在“四部”身上。</p><p class="ql-block"> 不仅如此,我们还主动做一些面向省革委和部队的宣传工作。八月一日,“八一八”单独召开纪念“八一”拥军大会,还发表一篇《八一节向解放军说几句心里话》的文章,并制成传单散发。文章最后说:“亲爱的同志们!在这光辉的日子里,我们要说的是,我们对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无限敬仰、无限热爱是真诚的。你们是我们的榜样,我们纵有蓝天作纸、大海作墨,也书写不尽我们对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真挚感情!我们要一千遍一万遍地高呼: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p><p class="ql-block"> 为了破除“‘八一八’怀疑王效禹和省革委”的谣言,总部勤务组专门安排撰写了《我们和王效禹同志心连心》的长篇文章,以我和庄道君两人个人名义发表。文章开篇就说:“今天,八月三日,想起省革命委员会半年来所走过的艰难的路,想起为推翻我省谭白黑司令部所进行的斗争,尤其想起王效禹同志对我们的支持,和他为保卫毛主席所进行的长期、艰难、曲折的斗争,遭受的残酷迫害,激动的心情使我们难以下笔。省革命委员会和我们永远在一起!王效禹同志永远和我们心连心!”可惜!在“四部”的诋毁和诬告面前,这些表白和宣传都成了无用功,它既没有使军方回归公平和公正,也没有阻止王效禹的屁股更加明确地坐在“四部”一边。</p> <p class="ql-block"> (6)</p><p class="ql-block"> 在与“八一八”的文攻中,“四部”越来越厌烦打口水战。它在六、七月的武斗中锻炼了本事,尝到了甜头,总想采取打砸的方式搞垮对立面,暴力化倾向明显。不久又成立了专对不同观点群众施暴的棒子队“文攻武卫”,气焰更加嚣张。八月八日,“四部”阻挠我们参加庆祝《十六条》发布一周年会议。八月九日,“八一八”召开批判刘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新反扑大会,“四部”派一些人混入会场寻衅滋事,说开的是黑会。八月十八日,“四部”人员袭击“八一八”派的“红卫兵菏泽县指挥部”,殴打两名成员。</p><p class="ql-block"> 九月一日,“四部”派人抢砸了“八一八”接待站。接待站本是为听取群众反映、加强与社会各界联系而设立的,“一二五”夺权前就有,原来设在老地委文革接待站,张友云、刘玉英、张彩凤、张水田等先后在接待站工作过,红火时来访者络绎不绝。“四部”以他们办公需要为由把房子抢去,实际是挤压“八一八”的生存空间。同时,他们又闯进“八一八”驻地委红色敢死队的办公室,把笔墨纸张油印机等抢走,把队员们的衣物等生活用品扔到院子里,将人赶走,理由同样是“四部”需要办公室。好像只有它是官办的,别人都是非法的,不准存在。</p><p class="ql-block"> 九月四日,迫害达到高峰。上午,在地专招待所的一间密室里,白光、王景龙、马铁军、王玉珠、王克洪、闫梅松等人聚在一起,酝酿策划一次更大规模的针对“八一八”的暴力行动。之前不知因为什么栽赃的罪名,“四部”抓住了李功臣等几位“八一八”的同学,关押在地专建工局的办公楼上。秘密会议确定:当天晚上 ,在菏泽剧院大门外召开李功臣等人的批斗会,引诱“八一八”来救人。“四部”预先在剧院内暗藏一千名打手,在北边通往一中的路口埋伏一些人,再安排一些骨干分子混入观看的群众中。事先约定好联络信号,号令一响,全部出动,打垮和抓捕所有在场的“八一八”分子。</p><p class="ql-block"> 谁知棒子队队长王克洪下完通知,人员正在集结,忽然得知李功臣等人已被放走。原来,负责看守的建筑公司工人同情“八一八”的学生,不愿加害曾经的战友,主动放他们回学校了。埋伏战打不成了,“四部”的头头们立即决定将集合的队伍直接开往一中,来个暗夜偷袭。</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我正好在北关外一中的新校区里。中午过后,就接到“八一八”同学董国勤的母亲吕兰英派人送来的信息,说“四部”已下通知,今晚要组织棒子队来打一中,抓“八一八”的头头,要我们提高警惕。吕妈妈不但支持女儿和我们的革命行动,而且她本人在工作单位土产杂品公司也是造反派。估计王克洪的通知一到基层,就走漏了风声,吕兰英才得到这一消息。我和庄道君等勤务部的同学立即碰头商议,不管信息是否准确,还是要做些准备,以防万一。我们把笔墨纸张、文字资料和其它物资藏在不显眼的地方,用桌椅杂物等堵住楼门和楼梯,通知所有在校同学注意动静。天快黑时,吕兰英骑一辆自行车亲自来给我们送信,说棒子队已经集合好,马上就要开过来。她见我们仍然不慌不忙,不大重视,有些急躁,极力劝我们暂时离开学校出去躲一躲。她说:棒子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人,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别吃这个眼前亏啦!快点走吧!陆续又有其他人冒险来报信,看来情况属实。</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不愿分散逃走,又感到这次棒子队来者不善,半夜三更跑到北关外来袭击我们,不弄出点结果来不会罢休。最后议定,勤务部的头头们都要分散,校外有去处的同学也都离开,实在走不了的看情况再说。我是“四部”重点打击的首要分子,同学们催我快走,到哪儿去呢?在菏泽城内或者到下边县里去?觉着到处都有“四部”的耳目,不易躲避。有人提议:到兰考去!不是一个省,“四部”鞭长莫及。而且,兰考的造反派“卫焦”二月逆流时也受到镇压,和我们有共同的命运。危机中李永良找来一辆自行车,我俩在夜幕的掩护下,骑车沿着菏泽至东明、兰考的公路逃难而去。庄道君由王忠本陪同,也是骑自行车,连夜去了外县。</p><p class="ql-block"> 当夜十二点左右,“四部”以文攻武卫棒子队为主的数百人,在马铁军、王克洪带领下冲进一中。他们大呼小叫,砸开几栋楼里所有的门,弄醒没有离开学校、已经睡觉的同学,逐个清查,稍不顺从即拳打脚踢。其实校内留下的同学已经不多。新校区外东、西、北三面都是农民的庄稼地,棒子队一进南校门,同学们听到动静,大都翻过院墙跑到高粱、玉米地里去了。棒子队搜查后,带走了几名没有跑掉的“八一八”同学,和正住在校内的首都红代会来菏泽串联的两名红卫兵。第二天早晨,躲藏在庄稼地里的同学们听到校内鸦雀无声,几次打探证明夜袭者已撤退,遂返回学校。</p><p class="ql-block"> “四部”在不断挥舞棒子、打压“八一八”的同时,也主动作出过和解的姿态。八月二十一日,红卫兵指挥部代表郭洪峰、军分区代表王景龙带领十几个人来到一中和我们座谈,美其名曰“忠告团”。好像“八一八”已误入歧途,需要他们的“忠告”才能走上正轨。庄道君率几位同学礼貌性地接待了他们,郭洪峰和王景龙发言,都首先肯定了“八一八”是老造反派,为菏泽的文化大革命做出过贡献。郭洪峰说:“有许多流言蜚语,造成了我们之间的某些原则分歧,我们来就是为了消除分歧,不能说是二次镇压‘八一八’,不能那样说。”道君说,闹分裂的不是“八一八”,而是“四部”,是红卫兵指挥部先开除我们的。最后,我们的红色宣传队为“忠告团”演出了节目。这次接触,双方都谈不出具体的妥协意见,无果而终。我们感觉,这只是“四部”为糊弄社会舆论而耍的一个小伎俩。</p> <p class="ql-block"> (7)</p><p class="ql-block"> “四部”对“八一八”的暴力打压,使我们在菏泽城里固定的活动场所越来越少,开大会找不到好地方,接待站联络点变来变去,广播站也成了移动式的,设备随时架起来,广播完了收起来就走。贴大字报、标语的地方是公用的,但“四部”组织了撕毁或覆盖的小分队,专门破坏我们的宣传品,上街游行示威也经常遇到“四部”的骚扰。</p><p class="ql-block"> 然而,“四部”的打压只能缩减“八一八”派的活动空间,动摇不了我们的立场和意志,更破坏不了内部的团结。它想在舆论上搞臭我们,结果适得其反,“八一八”在群众中的威信更高,支持面更大。“八一八”从反对工作组开始,最先杀出来走向社会,逐步发展壮大,控制局势,进而“一二五”联合夺权,群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们认为,“八一八”才是菏泽真正的造反派、革命派,“四部”是半路起家的投机派,而且二月逆流时犯下镇压革命派的原罪。社会上普通群众同情支持“八一八”,不赞成“四部”,尽管它靠诬告赢得王效禹和省“三大部”的支持,但输掉了菏泽群众的信任。人心的向背亲疏,我们有直接的体会。</p><p class="ql-block"> 我的同学张友云回忆,大约是八月下旬的一天晚上,东方红大街你来我往,都是溜达、看形势(观察文革动向)抑或看热闹的人群。最热闹的红旗影院门前小广场一带人头攒动,北面路边架起“八一八”临时广播站,杨爱民、董国勤、郝青允等同学正在忙活着播音。每天这个时候大街上人最多,正是我们向群众宣传的好机会。很多人在听广播,有人散发传单,有人在大声争论。忽然。三辆卡车载着“文攻武卫”棒子队队员开过来,一边鸣喇叭一边吆喝:“闪开!闪开!”汽车开到红旗影院前,因为人太多,不得不停下来。有人惊呼:“棒子队!是棒子队!”群众以为他们是来砸“八一八”广播站和抓人的,立刻愤怒地将三辆车团团围住,纷纷指责他们是打砸抢!车上的人见此场景不敢下车,企图闯过去溜走,车前群众喊着口号一齐用力,汽车不但不能向前半步,反而被众人推得向后溜。正在僵持中,噗楞楞几声响,三把尖刀飞起,扎到路边的木电线杆子上。有人大喊:“小心!棒子队有刀子!”大家一愣,往后撤了撤,汽车乘机开走了。当晚大部分人散去后,棒子队为了报复出气,还是抓了几个人关进地委院内的黑屋里,张友云就是其中之一。有传言说,刀子是杂技团的聋哑人演员——外号“哑巴”扔的,棒子队把1他抓进“文攻武卫”,狠揍了一顿。至于刀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在九、十月这段时间里,还发生过一件影响更大的事:马铁军挨打事件。一天晚上,马铁军悄悄来到东方红大街上溜达“看形势”。刚到红旗影院门口的小广场,被人认出来:“马铁军!马铁军!”群众纷纷聚拢过来,将马围困在中间,动弹不得。大家七嘴八舌,厉声斥责:“叛徒!”“投机派!”“没有好下场!”群情激愤中,开始对他推搡,拳打脚踢,马铁军昂着头挣扎,一言不发。靠近他的一个人举起拳头,朝马铁军头上猛砸下去,铁军“啊呀”一声,双手捂头,马蜂蜇了一般嚎叫起来。</p><p class="ql-block"> 早有人跑去向“四部”报信,棒子队紧急集合开过来,封锁红旗影院东西两边的街口,大叫:“全城戒严!抓凶手!”人群四散逃走,大街上一片混乱。此时我正在东方红大街北边不远的付家茶馆楼上阁楼里,当晚“八一八”派各系统负责人要在此开一个碰头会,分析形势,研究对策,已到的还有姬传奎(专署干部)、聂梦笔(郊区农民)。我们正在等待他人,茶馆老板、同学付培林的父亲走上楼来,说棒子队上街了,正在抓人。我们都感到奇怪,想不出什么原因,猜测间又有人上来通报,听说马铁军挨打了,头可能被打破了,大街上正在搜查。我们意识到事态严重,不能再等待开会了,茶馆离东方红大街太近,棒子队也许会来这里搜查,必须立即离开。聂梦笔建议到他郊区农村的家里去躲一躲,那里比较安全。大家认为可行,就匆匆步行到城东北的仓房村去。第二天早晨,我们吃了聂家的早饭,又派人进城打探情况,认为安全了才陆续返城。</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棒子队抓了不少人,一中同学有油涛(福春)、仪维忠等,他们都是在东方红大街附近被抓住的。棒子队来袭时,油涛正在红旗影院门前,混乱中他随着奔跑的人群逃离了东方红大街。在回学校的路上,他忽然想回去看看,看大街上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他转回去,刚走近东方红大街,就被棒子队抓住,押到地委院里关起来。抓人者要油涛写悔过和揭发,他不干,暴徒就用木棍打他。午夜时分,唐万成、白光等来查看都是抓了些什么人,见到油涛,唐万成说:“小同学!你年纪怎么小,跟着‘八一八’胡闹什么?”那时油涛瘦小,还没有长成大个。</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八一八”的临时广播站设在红旗影院门口的台阶处。仪维忠正在那看杨爱民、董国勤播音,棒子队过来了,几个人慌忙收拾东西,趁混乱之机从影院旁边的小胡同里向南华方向撤走了。仪维忠没有走,他想看个究竟,跟在棒子队后边,谁知队伍突然转身走回来,正好和维忠打个照面。有人认出来他是“八一八”的头头,立刻被抓住,送到地委院里,和油涛关在一起。几个看守把他叫出来,拳打脚踢揍了一顿,逼他交待“八一八”的广播站藏哪去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高三〇三班的同学任立程,也被“四部”的“文攻武卫”抓去过,是不是马铁军挨打这一次记不清了。立程遭到棒子队的毒打,腿站不起来,不能行走,还有些内伤,在城内一处隐蔽的平房里疗养多日。我和几个同学去看他,他躺在床上,表情痛苦。我们都想不出,棒子队为何对立程下此狠手。</p> <p class="ql-block"> (8)</p><p class="ql-block"> “八一八”和“四部”的斗争坚持了半年之久,直到一九六八年一月王效禹和省革委会批准成立新的菏泽地革委,暂时确定了胜败输赢。“四部”以反逆流起家,靠王效禹和省三大左派组织支持,先用棍棒打垮了“红总”,又用诬告加棍棒整垮了“八一八”,成为菏泽地区的官封左派,控制了菏泽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局势。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二月逆流前菏泽的群众组织只有两派:以“八一八”为代表的造反派,和后来称作为“红总”的保守派。经过近一年的逆流和反逆流,一九六七年五月刚成立的“四部”不但迅速长大,而且左打右杀战胜了“八一八”和“红总”,一家独大成为权力的帮凶。这个结果完全是由王效禹和他主导的“二三夺权”造成的。</p><p class="ql-block"> 我在前面的内容中已多次提到:王效禹和他的“二三夺权”是在镇压了“山工联”和山大主义兵派后,依靠一小派造反派上台的,“一三一”事件在夺权的关键时刻扭转了山东文革的方向,埋下了后来诸多问题的祸根。“二三夺权”初期影响不出济南,山东各地方并无支持他们的力量。王效禹和省革委打出反逆流的旗号,在各地培植自己的势力,要么整体收编地方的造反派组织,要么另起炉灶招降纳叛。他在潍坊就是改编了老造反派“东方红”,在烟台则是分化瓦解,扶植起一帮新的投靠者。全省各地大多数地市都和烟台的情形差不多,菏泽就属于这一类。</p><p class="ql-block"> “二三夺权”在全国是较早得到中央批准的,仅次于上海(一月六日)和黑龙江(一月三十一日)。各省市区的夺权一经中央承认,《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发了祝贺的社论,就成了所谓的红色新政权,任何人触碰不得。谁要是反对它,或者与它支持的群众组织分歧对立,轻则被摧垮,重则被打成反动组织。王效禹在山东更是顺则昌逆则亡,他将各地扶植的组织封为“革命左派”,其他不同观点的群众组织,不管是造反派、保守派、中间派,统统整垮或打垮,不准存在。他在菏泽打压反对反逆流的“红总”,也不支持赞成反逆流的“八一八”,而是扶持以“五四”为代表的一部分势力,暴露出他和省革委会的专横独裁,证明所谓的“红色新政权”不过是宗派主义的产物。</p><p class="ql-block"> 至于王效禹为什么没有收编“八一八”派,而是另扶植起菏泽“四部”,原因复杂。既有因为“山工联”和山大主义兵问题,王效禹和省革委对“八一八”心存疑虑,信任度不高;“四部”头头们多次卑鄙的诬告,王效禹偏听偏信又消解了最基本的信任等等;重要的一条是军分区和支左部队的态度。自从奉命支左、介入地方后,军队就成了控制和稳定局势的最强大的力量,它既在前台,又在幕后,始终发挥着作用。菏泽军分区初始曾支持“八一八”派的“一二五夺权”,后奉命转而镇压“八一八”,支持保守派成立地革委筹委会。反逆流初期,军分区是坚决反对的,以至于公安处想释放关押人员、请示了三次军分区都不同意。后来在济南、山东省两级军区高压下被迫做了检讨,极不情愿地放弃“红总”,转弯子支持“四部”。在“四部”和“八一八”之间,它愿意支持“四部”,放弃“八一八”,大概这样不会直面自己的错误,转得更轻松些。失去了军队的支持,我们当然会败下阵来。</p><p class="ql-block"> “四部”中的群众组织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八一八”派之外的造反派,如一中的“五四”纵队。(21)它们是造反派,但不是“八一八”主导的各行业造反派组织联络站的成员,或者只是个外围。一般都是一个单位有几个造反派组织,因为认识分歧,有的参加了“八一八”派的联络站,有的就不参加。这类组织数量不多,二月逆流时或站在镇压者一边如“五四”,或中立自保。反逆流后期为了自身利益开始打压“八一八”,成为“四部”中的骨干。第二类组织原本是“八一八”派各行业联络站的成员,二月逆流时被打成准反革命组织,即“八一八之流”,受到保守派的批判和“消毒”。它们在本单位大都是唯一的或是最大的造反派组织,反逆流开始积极为“八一八”平反,寻求自身解放,坚决与“红总”斗争。“五四”等排挤打压“八一八”时,这类组织不愿再去打击昔日的战友,为了切身利益也无法与“四部”决裂,站到我们一边,只能消极应付。这是“四部”中的大多数组织。第三类是一些观点靠近中间的小组织、“红总”中的不坚定分子,看到王效禹和省革委的态度,以为大局已定,就向“四部”靠拢过去。当然,这类组织是少数。</p><p class="ql-block"> “八一八”在文革运动初期顶着极大的压力冲杀出来,经过艰苦的斗争逐渐赢得群众,不断发展壮大,成为全区最大的造反派组织,控制局势并成功进行了“一二五”夺权。济南“一三一”事件和王效禹的“二三”夺权粉碎了这一切,注定了我们后来一直被打压的命运。在用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帽顶之后,“四部”的胜利者们也没有高兴多久,仅仅一年多后,王效禹就被中央拿下,白光、马铁军等刚盖起来的高楼也轰然倒塌了。</p><p class="ql-block"> 2018-9-2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