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舍弟

谢悟钊

据我所知，第一个拿“家兄”、“舍弟”开涮的，是宋朝的一位诗人，他在一首诗中写了这么两句：“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他的上司读了他的诗，感伤不已，说你也太惨了吧。没想到这老兄回答说：这并不是真的，这样写，纯粹是为了作诗。看来，这诗人的兄弟也真不是好当的，得随时准备变死变活。

换作现代人，肯定不会这样作践自家人，要拿家兄舍弟作诗，起码也得这样写：”舍弟江南富，家兄塞北雄”。现代人都敢想敢说，思想积极向上。纵使理想很丰满，而现实又骨感，也是挡不住那股勃勃向上的顽强的。就算绝没有这个能力，也先讨个吉利再说。应该说这种努力向上的志向总是好的，不过也不能总往高处看，高调落笔好是好，但稍有不当，小处即可翻船。如果那气吞山河之情先把自己激动得太厉害，大笔一挥，来一句“舍兄江南富，家弟塞北雄”，那样的话，颂语就翻成病语了。

这样的事并非不可能，现实中犯类似错误的人并不少见。曾经在好几篇文章地看到，上世纪某名人在与别人交谈时，问及别人的父亲，文诌诌就是一句“你的家父”，就因为只想着古词的文雅，拿来就用，匆忙间弄错了内外，一时传为笑柄，影响巨大，据说害得他至今没评上某种职称。

上面这些都是闲谈，且不多说，请读下面这段不久前看到的文字

这段文字有无其它错误且不说，我想有一个标点肯定是打错了，“未尝见辱”之后应加标点，而“舍兄”二字·应与后一句连读。这个标点之所以打错，除了断句者对原文的整体理解有误之外，我猜可能还与这“舍兄”有点关系。其实，上文中“舍兄”之“舍”，并不同于“舍弟”“舍妹”之“舍”，而正同于“舍我其谁”中的那个“舍”。上面的那句话里，只不过把“我”字改成了“兄”字，好好的一句“舍兄其谁”摆在哪里，硬是没被发现。

如果断句的人，对“家兄”“舍弟”之类的用法有点理解的话，就算没读懂全文，也不会把这个标点打错的。“家兄”“舍弟”中的“家”与“舍”，都含有自谦的意思，但这个“家”字除了“谦”义外，还同时含有“敬”义，在别人面前是表“谦”，但在说话者自己却是示“敬”。所以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里人，如果身份高于自己，前面一定要用“家”字，如：家父、家母、家兄、家姐等等。偶尔也见人称自家弟弟为“家弟”的（这种例子挺少），但绝没有称自己的哥哥做“舍兄”的，更别说“舍父”“舍母”了，因为这个“舍”字，只含有“谦”义。所以，只在称年纪辈份比自己小的家里人时使用。如：舍弟、舍妹、舍侄等。

要问为什么有这样的区别，没有为什么，世上原本没有规矩，只不过这样用的人多了，一直的用下来，就约定俗成了，就变成规矩了。想来所有文字语言的意思与用法，都是这样形成的。如果你想改变其中的某些规矩，就有被当成笑料的危险。

附录：

兄弟二人外出，路遇朋友，兄长每每向人介绍：“这是舍弟。”弟弟暗记在心，恰遇自己熟识之人，急忙引见：“这是舍兄。”对方脸现诧异，事后兄长纠正：“你该称我为‘家兄’，怎能称‘舍兄’？”弟弟反问：“你‘射’（舍）了我一路，我‘射’（舍）你一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