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昨天，两百多人的场面，终于宣告一切都不是梦，所有的场景都是真的----父亲永远离开我了！亲友善意的安慰，也渐渐停歇，生活还要继续，他们说！可是，我又怎么能忘记这些天的伤？心底的痛，不是时间，不是任何可以抹去的。</p><p class="ql-block"> 2015.11.12.那是属于我的休息日，更是安排好属于我陪伴父亲的时间，可是凌晨，急促的敲门声，却让我魂飞魄散。当我跌跌撞撞扑到父亲的床前，他却紧闭双眼，我发疯一样的哭喊：爸，爸，我没上班，我来陪你啊，你快醒来啊！突然，父亲睁开了眼睛，可富兰阿姨把他眼睛搓合，还抽去父亲身下的被褥，我发疯一样推开她，拼命的叫，说爸爸没事的，就是累得睡着了，你们弄错了！富兰说爸爸含着最后一口气，就是等着我，我哪里听得进去啊，扑在父亲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呼喊他，我知道爸爸听得到，听得到，他就是没有力气应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我跪在床前，痛哭，可是几乎每次痛哭都被人架开，瘦弱的我，有时却连两个人也难拉开，悲伤的同时，我还在希望父亲醒来。下午我和哥哥帮他戴帽子，他的头好冰，眼睛闭得那么紧，可是，当我给他手上戴金银时，他的手指还是软软的，真的很柔软，那时，我多希望他醒来，唠叨着不配合了，像平时妈妈帮他穿衣戴帽那样嫌弃呀……下半夜我守灵，时不时进去点烛续香，看到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心疼极了，我想抱紧他，暖暖他，他那么怕冷，只穿单薄的布衫，可是，他们说这是风俗。</p><p class="ql-block"> 即将被送去火化的早晨，是我悲伤至极的时分，那半个多小时，我感到自己都快哭断气了，抓住父亲，几乎让殡仪馆的人无法靠近。火化的前一分钟，是世上最让人心碎的时刻，我瘫在地上，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失去了最爱我的父亲。我第一次看到骨灰，那竟是我最爱的爸爸啊！</p><p class="ql-block"> 那些天里，我经常坐在桌边，陪着父亲，点香时，烧纸时，低声跟他说话，可是，却是忍不住悲痛，一次次地哭，可当把母亲引哭时，我却又不得不忍住伤悲劝开她！</p><p class="ql-block"> 每天的“哭五更”，据说只是仪式，为了让死者以后不当哑巴，可是能当是仪式吗？每一次，我和姐姐都是哭得很伤心，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悲痛欲绝啊！整夜未合过眼的时候，耳边都是哭声，直到几天后还似哭声萦绕。</p> <p class="ql-block"> 天生胆小的我，看到电视节目中的坟墓都要害怕的，却被悲伤代替了恐惧，出殡的早晨，那连续半小时的跪哭，我无法形容，只有一个词，撕心裂肺！出殡前，我和姐姐嚎哭着，抚摸着父亲的骨灰盒，怎么都舍不得放手。</p><p class="ql-block"> 送行的人很多，那段路却是如此的熟悉而漫长，可我希望它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让我再多送爸爸一程……</p><p class="ql-block"> 从此再无爸爸可叫，从此再无爸爸笑容可看，从此再无爸爸叮嘱可听，从此再无爸爸唠叨可烦，从此再无爸爸快乐可分，从此再无爸爸慈爱可享，从此再无爸爸计谋可参，从此再无爸爸忧愁可劝，从此再无爸爸种菜可吃，从此再无爸爸大手可握，从此再无爸爸胡须可剃，从此再无爸爸用药可买，从此再无爸爸生日可过，从此再无爸爸衣服可送……</p><p class="ql-block">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爸爸，可是，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啊！您知道吗？我后悔莫及呀，我后悔没有早点送您住院，我后悔星期三晚上没有来陪您，我后悔没有开车送您去观前看古街，我甚至没有告诉您我考了驾照买了车，就是想给一个惊喜，我最后悔的还有手机自动关机忘记调过来，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您身边，爸爸啊，您最疼爱的是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我啊……这些遗憾盘踞在我心头，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p><p class="ql-block"> 爸爸啊，爸爸，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好不好？好不好？我不会再和您生气时把门用力关上，让您叹气说：你这个妮子这脾气，长大要吃亏啊！我不会不顾家里困难，坚持要上高中考大学，我不会再不用心学习弄得惨败；我不会再不听您的话了，我会乖乖的，当世界上最乖的女儿。爸爸，我的好爸爸，来生，我知道，您还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您还会把我放在脚背牵着我的小手，“骑马郎郎”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把我搁在膝盖上用胡根扎我的小脸，痒得我格格格地笑，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姐姐弄翻了最要紧的会计发票而不顾，一个劲地问姐，我会不会刮伤，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省下自己病后补身子的桂圆，“变”给我，慈爱地看着我贪婪地吃，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假装拿着圆珠笔举不高，引我来举，一次次举老高，把您逗得哈哈大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去大队里开会，让我趴在你温暖的背上睡着，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端午节在我额上画“王”字，说没有虫子咬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教我认识春联上的字，还夸我学得快，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故意逗我，看我快乐地穿着“跳舞衣”端着饭碗，唱着索索咪都地跳舞，结果打翻了碗，您不骂反而大笑不止，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教我认识各种菜，花，草，树，各种菜籽的收藏，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教我做人的道理，怎么让“上座”给长辈，怎么迎客送别，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讲话，不能路上边走边吃，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清晨去打猪草，路过鱼塘，捡拾“翻塘鱼”给我炒辣椒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用竹篾编大公鸡学着叫声逗我奔跑来夺，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跟我一起抓住我养的芦花鸡安表，口中叫着一二一地，让它给我跳舞，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和我一起教小狗学握手，学敬礼，让它给您叨来鞋子，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我嘻嘻地笑，你就嘿嘿地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看我在弄子里玩，训斥我早点回家，怕高墙下会出危险，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嫌妈妈针脚太大，宁愿自己动手为我缝补衣服，订扣子，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给你一百分的卷子看时，笑眯眯地说好好好，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上自习时给我装好手电筒的电池，千叮嘱万交代回家要注意安全，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晚自习时看天空识天气，教我要不要带伞，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跳级到六年级时考了年段第一时，乐呵呵说，我这小女儿真有出息，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抓到窃贼时不许打他还给了他钱放他走，我很不解，您说，并不能说明以前几次失窃都是他干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改建阳师范学校为浦一中高中后，我后悔了，你鼓励我，考上大学更好，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上高中时，反复叮嘱我，不要谈恋爱，要专心致志，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偏僻的路口等待我下自习回家，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园子里的鲜花开了，采上最新鲜的插在四特酒花瓶里，让我高兴地闻，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为我找来菜叶上树上最干净的雪，好让我玩雪，看我快活得像只小狗，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复习时，轻轻给我裤角洒上花露水，不让蚊子叮我，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看到蛇，吓得乱叫，让我不要怕，你穿上雨鞋用竹子赶它走，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小老鼠溜到我裤脚进来，暗示我捏紧裤腿，你轻轻捏住它，把它弄昏，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说书不够地放时，自己马上订了一个书架，一个书橱，还送一个给曾瑾，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用硬纸板做扇子，用木头给我做小凳子，做洗脚盆，见我水凉了，又舀上热腾腾的添上，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唱越剧小旦时，在外屋接唱小生唱腔，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给我好吃的，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而慌称自己不爱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给我讲伍子胥故事，讲三国，讲历史，讲地理，讲时事，很多时候比我还记得清楚，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给我说，贪就是贫，贫就是贪，做事要先做人，做人要心善，反复强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考差时，没有责怪我反而劝导我，说失败是成功的踏板，也许以后更好，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起床时在床前放好火笼，生怕我冷，经常放好洗脸水，为我盛好饭，让我上学，上班别太赶，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半夜起来，看我被子会不会走掉，轻轻帮我掖好被角，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晒裤子时，让我别把卫生带藏在里边，说外面阳光更好，比妈妈细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你高兴时，举起杯子，让我陪你喝一口烧酒，看我呛得流泪，却又心疼了，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和哥哥生气时，对着我说，还是女儿好，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的同学来家吃饭时，热情接待，像对待贵客一样，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寄回信时，看了又看，夸我字写得好看，和大哥的一样，一直保存着，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反复看我的作文，说我的文章好，经得住看，语文老师都“作兴”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有人帮我介绍男孩子时说我还小，还早，不要急，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找到工作时，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说要庆祝，要感谢，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参加全区业余组珠算比赛时，您鼓励我新学一目三行，为我点蚊香驱蚊，轻轻在我背后为我扇凉，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工作后，叮嘱我不要锋芒毕露，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加班快回来时，催促妈妈赶紧热菜，生怕我等一分钟，都要等我一起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邻居办祭奠，怕我害怕，在路口等我，好让我绕道回家，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犯错了，大声训斥我，却一会又柔声细语地安慰我，开导我，指引我，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和我探讨人生，讨论许多做事情的方法解决问题的思路，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不舒服时不吃饭，或吃很少后，悄悄嘱咐粗心的妈妈给我煮蛋花充饥，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收到喜欢的人的礼物时，欣喜若狂，却要给我冷水，让我冷静，说男人什么花哨都会做，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背后和大姐着急我的亲事，坐卧不安，表面却若无其事，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为喜欢的人结婚了哭得昏天黑地时，沉默不语，理解我，偷偷让妈妈抱抱我，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结婚当天，送走我，禁不住老泪纵横，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不要我交的生活费，几年收下的全归还给我作嫁妆，而彩礼只象征性收了他们一点，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把爷爷手上的玉交给我，要我收好，也别和他们说，因为全家只有一块，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结婚时，反复强调要对婆婆公公好，要对丈夫好，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回娘家时，准备很多好吃的招待我，像贵客一样，不停地叫我吃，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把菜地的新鲜菜采来，挑出最好的用稻草扎好递到我手中，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坐月子时让侄儿送你来看我，几个女儿，这是第一次，还来了两回，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小外甥会说话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对着我嘿嘿地笑，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女婿来看您时，乐呵呵地说他就像儿子一样，说女儿真有福气，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搬新家时，高兴地转，说电视柜好结实，卫生间好方便，像自己的新家似的开心，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省下每一个土鸡蛋，逼着我拿回家，给儿子吃，自己另买饲料蛋，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每一次我回来时，叫我吃妈妈煮的鱼汤，让我去菜橱里翻找好吃的，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工作上有麻烦时，帮我分析，帮我决策，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看望您时，翻出别人送给你吃的给我，雪片糕，鸡蛋饼干，红枣等等，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架好梯子，上树给我摘自家的土柿子，您知道我爱吃都不顾您已经八十多岁，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不在家时，反复听我以前送给你的磁带我唱的歌和戏，说那是最好的礼物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给您剪胡子时，一直提醒我别伤到皮肤，让我手发软，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故意找茬不让我给你洗脚，说我洗不好，其实只是不想我脏了手，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接过我送的旧衣服，很高兴地试穿，还会用我的旧丝袜做带子用，说反正是自己的女儿的，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住院时，尽量不要我陪，怕我累着，偶尔陪您，还求隔壁的陪护帮我搭把手，说我平时不太会做事，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带给您一点吃的，就高兴地直说我这妮子好，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要我找点报纸给您看，您一直都要看新闻的，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要我帮你抄写通讯录，一个劲地夸我汉字，数字都漂亮，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要我给你存钱，说丢一次都丢怕了，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要我给你取款，说买药的钱不能让我出，你有钱，对不对？</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面前说妈妈很笨，很老实，要我不能像她，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您还会在我看您后离开您时，反复对我说“慢点哎，路上不要慌啊”，对不对？</p> <p class="ql-block"> 您还会在我反复做您的思想工作，乖乖地答应我，要好好的，对不对？ 可是，爸爸呀，您终究还是说话不算数，您没有等到小外甥上大学再走，您甚至不等到几个小时以后，那就是星期四了，是我陪伴您的时间，我一整天都要陪着您的呀！您还是让我伤心欲绝，您记得吗？我说过，要您活到至少92岁，医生说过，您可以的，您还记得吗？我说过，没有您，我就没有了支撑，您是我的支柱，是我的偶像，从小崇拜的啊！因为您聪明，善良，勤劳，俭朴。您只花了两年多就学完小学全部课程，您几乎过目不忘，几乎一学就会！ 别人说父爱如山，可是您给我的不仅是如山的父爱，兼有深如大海的母爱。 </p><p class="ql-block"> 爸爸，您真的有点残忍，爸爸，我问了您无数次，我呼唤了您无数次，我只问您醒来好不好？我真的真的舍不得您啊，我只求您别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您呀，可是，您还是不肯醒来，再也没有应我…爸爸，你等我，耐心等我，我终究还是会找到您的，我们做世间最好的父女，爸爸等我，耐心等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