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物印记：狂浪的弟弟（6）</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的老人常说：“狂浪收心，顽石成金”。还真不假，我家原来那胡作非为的狂浪的弟弟，自从初中毕业下地干活后，很舍得出力，事事争先，而且脑子灵活，天不怕地不怕，很有人脉。不出两年，他便由记工员升为副队长，还当上了民兵排长。</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年庄稼熟了，生产队组织青年护秋队，他当队长。护秋队分白天和夜天两班倒，可我那狂浪的弟弟偏偏喜欢上夜班，轮到自己上白班时也要与上夜班的人相互替换。我家两个姐姐都骂他“七成”（傻），可他却振振有词，说：“偷庄稼的人，大明白日他们没有这个胆，想要下手，肯定会选择深更半夜，这时候，护秋队最得操心。假如护秋队有人疏忽大意或偷懒睡觉，庄稼丢了，我这个当队长的怎么向社员们交代，人家会说’护秋队是挣工分不管事’，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撂？”</p><p class="ql-block"> 没过几日，善养村的几亩玉米全让人偷走了，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和社员们都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生产队也遭此大难。于是，生产队长给护秋队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尽心尽责，加紧巡逻，特别要注意边远偏僻的庄稼地，如果庄稼丢了一分地，就拿他们问罪。</p><p class="ql-block"> 我狂浪的弟弟的狂浪劲给拔起来了，他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说：“咱队里的庄稼丢多少，护秋队赔多少，已经挣上的护秋工分，没有脸要，全吐出来！”</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长很会用人，又识大体，说：“我相信你们几个年轻人，只要生产队的庄稼不丢，收秋后每人每天再奖励二分工分。”</p><p class="ql-block"> 我弟弟说：“不用奖励，护秋队以后吃住都不回家了，其中三个已成家的队员怕吃不消，就让他们从护秋队里退出来吧，我们七个人把原来十个人的活全干了。到时候庄稼没丢，就把减下来的三个人的工分奖给我们就是了。”</p><p class="ql-block"> 我这狂浪弟弟不仅有股使性子的狂浪劲儿，还有点科学统筹和排兵布阵的手段。他采取了护秋员白天减半，轮换休息，黑夜增岗，分片蹲点，以及机动查哨的护秋模式。他领的这六位护秋员，都是他的铁哥儿们，他在我家和他们一起喝酒时说：“队里最数咱们年轻能干，咱们不能在生产队最需要的时候掉链儿！地盘我也给你们分好了，谁看的地盘的庄稼要被人偷了，不要怪我狠心，咱就断了兄弟的情份，我不喜欢这样的甭种！”那六人显现出热血沸腾的模样，表示说：“放心吧，每颗粮食都是咱的眼珠子，每块地都是咱的心片子，再苦再累咱也要守住它们！”</p><p class="ql-block"> 我在场听着，心里也像有一团火在燃烧。</p><p class="ql-block"> 弟弟他们七个人真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那些天，吃住都在野外，白天吃的饭由生产队队长安排人去送，黑夜他们就住在临时搭的窝棚蹲守站岗。</p><p class="ql-block"> 弟弟黑夜的任务最繁忙，他跑的路很多，设有蹲守点的地方，他要查哨，没设蹲守点的地块他要巡逻。他曾对我说：“善养村被贼人偷过的玉米地我去现场勘查过，那块地虽然很偏僻，但却又在进村的一条比较宽的马路边。盗匪大概有五、六个人，开的是一辆拖拉机，马路上留下的痕迹很清。顺着马路去查，可一到不远处的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就再也看不见了，只知道顺公路朝南逃走了。这伙贼人是个团伙，哥，你黑夜有工夫，可要帮我一把呀！”我当然一百个愿意，不要说他是我的亲弟弟，不要说我这个民办教师挣的工分和吃的粮都是生产队的，就算都不是，单是一个教师的身份也应鼎力相助。</p><p class="ql-block"> 我和弟弟合计过，这伙贼人得了便宜还会再来，我们生产队的上河地离村最远，离公路最近，而庄稼长得又最好，最有可能成为贼人再次下手的目标。我让他把护秋员六人中身强体壮的大缸安排在那里蹲点，他自己也要多往那里机动，而我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也去那里照应。</p><p class="ql-block"> 我傍晚早早备完课，看完学生的作业，设好闹钟，稍瞌睡一会儿，便拿着棍棒和手电筒急匆匆往上河地赶。</p><p class="ql-block"> 一连好几天，没有动静，玉米地平安无事。</p><p class="ql-block"> 第五天夜里将近一点钟，我们正在窝棚里吃烤红薯，忽听到远处有突突突的拖拉机马达声，于是立刻警觉起来。弟弟提起一支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火药枪，对我和大缸交代说：“你们俩一个到地的东头，一个到地的北头，我埋伏在南头。你俩去时每人多带几把手电筒。不要发声，不要亮灯，等我的火枪一响，你们打开手电筒朝西面乱晃着前进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咚咚咚地跳得很快，看看弟弟，他却很镇定，正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往枪筒里装火药呢！</p><p class="ql-block"> 这伙贼人不出我们所料，果真是朝着我们的上河地来的。人还真有五、六个之多，在静谧的夜空，他们咯吧咯吧撇玉米棒的声音传得很远，听起来也令人恐怖。</p><p class="ql-block"> 我一手握着一支手电筒，手心湿漉漉的，只等着我弟弟的火枪炸响声。</p><p class="ql-block"> 可是等了许久，毫无动静。我想，这可坏了，不是我弟弟不会放枪，就是那炸药失效了。……没有号令，这该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焦灼难耐时，“嘭”地一声震天价响，弟弟大喊：“狗东西们，等你们好久了！哥哥，大缸，带着你们的人向西面包抄过来，不要放跑一个坏蛋！”</p><p class="ql-block"> 兵不厌诈，这是弟弟虚张声势。我和大缸都打开了所有手电筒，上下左右地晃动，还把玉米杆拨拉得哗啦啦响，也可着嗓门高喊道：“大家都快跟上，抓坏人了，别放跑一个！”</p><p class="ql-block"> 另一边我弟弟仍再高喊：“狗东西们别跑，再跑我就开枪了！”我早就告弟弟说过，枪只能吓唬他们，绝对不可以朝人放，现在他这样喊，我知道他的用意，敌众我寡，拿枪示警罢了，其实是放不出第二枪的。</p><p class="ql-block"> 等我们聚拢在一起，那些盗贼早已逃得无影无踪。</p><p class="ql-block"> 他们看来很狼狈，拖拉机的车厢已差不多装满，地边还扔着两麻包玉米未来得及装车。</p><p class="ql-block"> 我弟弟说：“拖拉机没有开走，他们不会逃得太远，一旦发现咱们人少，只怕会狗急跳墙，咱们得赶快离开此地！”</p><p class="ql-block"> “现在咱走了，他们返回来把拖拉机开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我和大缸都觉得不妥。</p><p class="ql-block"> “不用担心，”我弟弟从口袋掏出一把刀子，分别向六个轮胎扎了一个洞，冷笑着说，“我看他们能不能把这拖拉机开走！”</p><p class="ql-block"> 我们相视一笑，欢欢喜喜地回村报功去了。</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