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篇

朱成方

昙花一现 朱成方        今夜,阳台上的昙花要开了。   点着灯儿,守着花儿,我痴痴地等候着如幻似梦的昙花一现。        这昙花初来我家时,只是一片箭叶。“这么一片‘带鱼鲞’一样的‘叶瓣儿’,真会开出如梦幻般的昙花的?”看着这片其貌不扬的花苗,我实在难以将之与“月下仙子”的曼妙身影重合起来。窗台边有个角落,这片“绿色带鱼鲞”便与那只同样不起眼的青瓦花盆一起,久久地冷落在那儿,偶尔想起它,也就是浇点水洗下叶,一副打入冷宫,让其自生自灭的架式。         兴许是初进家门轻慢了她,三年了,循着二十四花信风轮番吹过,春兰秋菊夏紫薇,阳台上的花开了又谢,唯有这昙花耐得住寂寞,只见得一片片箭叶儿节节窜高,却楞是不结蕾儿不开花。   不久前,为昙花洗叶,不经意间,竟发觉箭叶侧伴绽出几个米粒般的小肉芽。是叶芽?还是期盼已久的花蕾?惊喜、企盼之中,也就几天功夫,那几个小肉芽儿便悄没声息地萌成肉肉的小花蕾了。        自打发觉了昙花孕蕾之后,这盆花儿,便如同寂寞后宫三千佳丽之中,突然有个不起眼的宫女怀上了“龙子”,从此,昙花的待遇也随之变了。风大了怕断枝,雨大了怕霉蕾,眼见得这几个花蕾儿卯足了劲地天天见长,单薄轻柔的箭叶儿,已难以支撑花蕾的分量了,找来几根细竹子,绑在她羸弱得发飘的枝干上。我想,这花儿若是也有七情六欲,它会不会也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感叹落泪?         佛说“放下”,对我等凡俗来说,有些东西一旦“上心”了,就别说“放下”了,连“放开”都难以做到。自打昙花孕蕾之后,每天下班后一回到家,我都会第一时间来到昙花前,就着晚霞,看着那几枚生机盎然的花蕾。我似乎听到月下仙子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说好的月下惊艳呢?什么时候才会在淡淡月光下起舞弄清影?我知道,只要是花儿,它总会怒放的。我能做的,只是一个字,等。         有歌曰:“如斯我闻,仰慕比暗恋还苦”——想来,仰慕也好,暗恋也罢,这苦字,最让人不堪的,还是那份忐忐忑忑、无依无靠的等待了。就如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明知道佳人会如约的,却为啥还会望穿双眼,非得等她个“过尽千帆都不是”呢?         其实,人生苦短,有多少宝贵的光阴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对很多人来说,等待,是最最让人不耐的东西;但对有些人来说,等待,恰恰是最美妙的东西。因为,等待,就意味着希望。我有个爱钓鱼的朋友,他说,去养鱼塘钓鱼最无趣了,鱼钩一下水就能钓起鱼来,那还有什么味道?所以,他常常去荒江野河垂钓,什么鱼儿何时吞饵,都不知道,一杆一线独钓寒江的情趣,就蕴含在一个等字上。我想,“等花开”的情趣也如是了:你若是去西湖边的花港看牡丹、去太子湾郁金香,那花气如潮,花色如海的景观,固然让人动容。但看花归来后,你还能想起哪一株哪一朵花,尚留在心中挥之不去?倘若你在自家庭院里也种了一二株牡丹或郁金香,那么,从花儿的抽枝孕蕾起,你就一直在等,无论花开花落,那花儿会始终占据心里最最柔软的地方。         所谓昙花一现,昙花的花期不仅特别短暂,且只能在夜深人静、月上中天之时绽放。所以,能掌着灯儿眼巴巴候着花开花谢的,大都为“命犯花痴”之人。短暂的东西未必美好 ,但美好的东西却必定是短暂的。要不然,花开了,人睡了,梦醒了,花谢了。若想再看昙花一现,便又得等上一个轮回了。         那个沉甸甸的花蕾儿,终于轻轻地颤抖着,一丝丝地挣开一瓣瓣绿色的蕾萼,露出了白色的花骨朵儿。轻轻的,我将花盆搬进客厅,安放到一个半高的花几上。就着灯儿守着花儿,我傻傻地等着,呆呆地看着,那感觉,就如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初堕情网的少年,看着姗姗来迟的少女远远的走来。金庸先生的《天龙百部》里,说到一种名叫“十八学士”的茶花,说彼花最妙处,便是十八朵花一起开,一起谢。但这回我家的昙花,虽然只有三朵,却也真是一齐绽放的,看着这三朵形态几乎一模一样的奇葩,我想,能否能称之为“风尘三侠”呢?         多少次遥想过,花开之时,月光泻入窗台,一定美得如梦如幻,犹如白衣仙女曼舞在广寒宫阙。只可惜,今夜是个阴雨天,了无星月相伴,看来这世上绝美的东西,总归是有缺憾的。         没有月光,便开灯赏花,“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那也是别样的惊艳了。心里想着,就这会儿,要是有支洞萧,对着花儿轻轻的吹上一支既不着边也不着调的曲儿,看着她艳光初绽,守着她香消玉殒……面对转瞬即逝的惊艳,谁的心会骤然迷失?谁的泪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