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 外 游 记 （连载六）

李放民

塞 外 游 记

李放民

（六）

　　张掖大佛寺，为历代皇室敕建的寺院，总面积三万余平方米，始建于西夏崇宗永安元年。据传，该寺是元世祖忽必烈和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的降生地、当年的西夏太后也常会来此小住，并且与元、明、清王室关系密切，因而具有典型的宫廷建筑风格。它是丝绸之路上的闪耀名星，也是文化名城张掖的标志性建筑。寺内有牌楼式山门及各类殿、堂、房、塔、阁构成的建筑群，均以东西走向的中轴线呈对称式排列，建筑造型别致、布局严谨、主题突出、基调鲜明。两层楼阁的主体建筑大佛殿构架工整规范，空间组合变换多端，给人以潇洒自然、庄重深邃，既朦胧又空灵的感觉，但又不乏皇家的尊贵气质和威严气概。这里保存有全国最大的西夏佛教殿堂——大佛殿、最大的室内木胎泥塑卧佛和最完整的初刻初印本《永乐北藏》，是集建筑、雕塑、壁画、雕刻、经籍和文物为一体的佛教艺术博物馆。我虽此生与佛无缘，但仍细细游览了整个寺院，认真听完了导游小兰的讲解。虽其中有很多东西听不明识不清，但崇敬之情还是一直存在于心的。

　　导游小兰说的导游词中，有一段我是心存疑问的。他讲“本寺在上世纪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年青的“红卫兵”们来寺院火烧大殿破“四旧”，有一位尼姑（她未提姓名）因誓与经书共存亡而献身，现寺庙为她塑像于大殿侧外。”我参观完大殿后，怀着崇敬的心情在大殿侧找到了一尊雕像，细读铭文，该尼姑圆寂于1975年，文中并未提到她的去逝与大火有关。我想既然称她“圆寂”了，应该不是非正常去逝。再说历史上的那个年份，“红卫兵”这样的组识早已消失怠尽（当地存在？），更别说去放火烧寺院大殿了。当然这仅是我的看法和想法。或许我找错了雕像，把铭文张冠李戴了。

从大佛寺出来，我们去了一家高档（相对前几天就餐的餐馆）酒店进晚餐，团友仍被分为三桌，且饭菜质量也明显提高了一个大档次。也许是本次旅游的行程将要结束，在这最后一次团餐的饭桌上，大家表现得格外轻松，言谈举止无拘无束，举杯中还带着惜惜依别的味道，吃完饭也没有人愿意离开餐桌。餐厅服务员站在餐桌旁边无声的示威了好长时间，导游小白才不好意思的招呼大家回宾馆。我见第二天将要结束本次旅游行程，进了房间就把心思全用在了整理日记上，让妻独自收拾行李。晚十点钟不到，肚子咕咕乱叫，我才意识到在餐桌上只顾了与团友们聊天，却没有填饱肚子，就和妻上街找夜宵。出了宾馆大门，两眼墨黑不辨东西南北，急中生智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挺好，问完我们的意图，立即开车送我们直达烤肉点，临别时还特别给我们详细的指眀了徒步回宾馆的便捷小道。

张掖夜市上的烤羊肉串与西安的烤羊肉串味道不同，孜然味极淡，辣椒味十足，但很香很鲜很可口。酒足肉饱后，我与妻赏着夜景徒步回到宾馆。

　　我们早晨9时集合，与当地导游小兰道别后，在导游小白的带领下赶往张掖火车站。面包车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将我们送到车站，拿到火车票一看，是乘坐中午11时40分去西安的过路火车。 导游小白和团友们都纳闷，当地旅行社为何这么早送我们来车站？猜测可能有点儿“客走主人安”的意思。我走进候车室，见室内既不敞亮也很狭小，心想闲坐在里面受鳖闷，还不如趁机在车站周围转转，权当游览一个赠送的景区。

车站门口的街道正在修缮，路面一片狼籍。空中尘土飞扬，树木蓬头垢面。我紧捂口鼻、踮着脚尖沿着街道走了一段，仅见到几家小卖部和早餐店在营业，而且厨窗、柜台、厨具、桌凳上也是灰蒙蒙的毫无光彩。这般景致，实在激不起我的逛街兴趣，又返身进了候车室。

　　大家在煎熬中等待，好不容易挨到了检票时间，检票员出来说火车晚点。又等了20多分钟，检票员喊我们检票进站。我正准备起身，旁边一位素不相识的旅客请求我帮他照看行李箱（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说自己要上洗手间一趟。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朝洗手间走去。这使我走留两难，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等他回来。其实我更担心这个箱子里装着危险品，而他借故离开车站。好在他很快回来了，而且与我们同道同车，只是我们落在了所有乘客之后才登上了列车。

我按票号找到包厢，刚把行李放在我的中铺上，一位年青人走过来，请求用别的包厢上铺换我的床位。理由是我的床位下面躺着他病重的父亲，对面下铺住着他年迈的母亲，两个老人都需要他照顾。我看了一下，的确在我的床铺下方躺着一位脸色霉黑，鼻腔里插着氧气管的老人，我立刻同意了他的请求。其实对我来说这是件小事，没想到他母亲见我答应换床位，激动得大声喊“你是好人。天下还是好人多！”又嘱咐她儿子把床铺安顿停当后，将上铺换中铺的床位费差价补给我。她这样一喧哗，半车厢的乘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得有点手足无措，妻忙拉着我去了换来的包厢。我再也没有去过原来的包厢，更没有收取他们的床位差价费。但有生一来，有人当着众多陌生人的面说我是好人，我觉得自己已经赚多了。

　　我的新包厢内住有六位乘客，我住上铺。中铺住着一位二十五六岁胖乎乎的黑脸姑娘，她留着哪吒发型。我称她是”哪吒姑娘”，性格开朗的她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两个下铺住着一对夫妻，他们带着一位十来岁大的女孩。对面中铺住着一位孕妇，她的丈夫住在另一节车箱里。对面的上铺住着一位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她正在酣睡。

我整理好床铺后，就坐在过道的凳子上与大家聊天。孕妇比较面腆，身材不高但很结实。她一直都在给将要出生的孩子织毛衣，只有别人问她话时，她才说上几句。但她总是自已爬上爬下的在床铺上取东西，并且决不让别人帮忙。每次我都替她担心，她却说这些事不算啥，自己是位架子工，怀孕六个月时还在脚手架上干活呢！她老公不时的过来看她，还想坐下来和我们聊天，她嫌老公话多，不断赶老公离开。事实上她老公确实话多，与我们在一起的半个小时内，都是他一个人在讲，谁也插不上嘴。孕妇老公说他们夫妇在库车县城当建筑工，这次回山东是要迎接小宝宝的降生。由于自已耍小聪明在网上订票，结果夫妻二人的票号不在一个包厢内。上车后想换进同一包厢，孕妇不愿意。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对这件事很内疚。我提说换他住我的床铺，以便照顾他的妻子，孕妇依旧坚持不肯让老公过来，我也只好作罢。

大家聊得很热闹，要论嘴快还属“哪吒姑娘”，她说自已是去新疆逼婚的。她男朋友是河南人，在离阿克苏市还有三百多公里的一个公路养路段当养路工，那地方荒芜人烟。三年前两人就打算结婚，男朋友说等自已调回西安工作后再说，一拖便是三年。这次是自已只身找了过去，住了八十三天。她笑着说：“我硬逼他就范了，这才回来。”说完她又咯咯咯的大笑起来，还补了句“我让他知道了陕西女楞娃是个啥样！”她脸上洋溢出的幸福感，令人羡慕。她的笑声刚停，列车广播里恰巧播放《马儿哎 你慢些走》的歌曲，住在下铺的女乘客用陕西方言对着自己老公说：“哎，你看你娃干啥呢，学习时一点都不专心！”她老公眼盯着手机屏幕、头都没抬的回了句：“你让娃学成啥样才算完？全校前十名你还想咋？”女乘客温柔的说了声“吃枪药了。”之后，就不再作声了。原来，女孩原本坐在床边，爬在列车茶几上做课外辅导材料，听见音乐声便用牙咬住钢笔末端，两手插腰的坐正身子，眼睛盯着题目，胳膊随着音乐前后摆动，父母的对话她明显就没在意。我斜眼看到孩子做的是“‘小升初’数学摸拟卷（6）”，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觉得孩子挺辛苦，更没敢说自已是数学教师。

　　我们几个人的闲聊也被音乐声打断，我觉得浑身困倦，就脱掉鞋踩着小梯子向上铺爬。然而费了好多劲，经过几番折腾才钻进床铺。我头朝车窗脚朝过道平躺着，望着近在咫尺的车厢顶棚，感觉胸口压抑，空气似乎凝固一般，心里慌得直喘气，翻来覆去近一个小时也不能入睡。回想年青时每次在火车上住上铺，根本不用爬梯子，两手在两旁床沿一撑，便可轻松的跃上去，而今天攀爬费劲吃力，躺下心慌鳖闷，看来确实年龄不饶人！我无可奈何的把头调向过道，爬在床铺上听下面坐着的车友闲聊。此时，正好是住在对面上铺的小姑娘开口说话。小姑娘今年六月份参加高考，总成绩与所在地区的大专最低录取分数线差一分，说自已算落榜生。她父亲当时要花钱找门路送她上大专院校，她拒绝了父亲的好意，自已孤身一人到西安，找了一所技术培训学校上学，为此父亲很生气。她说话声音很小，但从语气中能听出很乐观很自信。国庆节放假前，父亲给她寄来了生活费，她知道父亲已经原谅了自已，就趁放假回到了库尔勒的家中，与父亲和好如初了，今天坐火车返回学校。（待续）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敬希图片原摄影者见凉，并致以真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