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

唵嘛呢叭(miē)吽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我把思念揉进时间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愈来愈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夜很深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窗外下着。这样的夜晚总让人愁绪万千,我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 “爹”。我“爹”其实就是我爷爷,不知哪一辈子留下的传统,我们一直都把爷爷唤作“爹”。爹去世已近10年,一直想写点东西纪念爹,但有些回忆又不忍再提,所以总是拖着。不知何故,今晚的思念尤为浓烈,和爹有关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不由得不动笔。</p><p class="ql-block"> 爹给我留下的形象是严肃的,他不苟言笑,即使在我们这些孙辈面前似乎都没有怎么笑过。他的严肃可能和职业有关。爹是一位乡村医生,经常与生死打交道,久而久之,严肃、严谨便刻进了爹的骨子里。爹几乎行医了一辈子,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一位坚持守候在乡村的村医。记忆中的爹总是早出晚归,数十年如一日,无论刮风下雨都坚持去药店坐诊,即使是除夕当天也是有请必到。那时大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太好,有些小病基本都不去镇上的卫生院,他们多会选择到爹的药店,让爹给号脉开药。爹一直坚持钻研中医,后来为了使医术更加精进,爹又学习了西医的知识。慢慢的爹就成了我们那个地方小有名气的老医生,有些很远地方的人也会慕名前来找爹看病。爹坐诊看病,不管来者何人,都为患者能省则省,有时甚至自己搭进去一些钱药。现在提起我爹,那些认识他的人都还在念叨着他的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小生病了,也都是爹给看的。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一人在家照顾我们,总有疏忽的地方。加上我们小时候又很调皮,生病受伤常有发生。</p><p class="ql-block">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在学校里发生的意外,脑袋磕在石头上,血流不止,当时老师情急下用一团纸堵住了伤口,勉强止住了血,然后让学生带我去找爹包扎。在去药店的路上,我忐忑不安,从小我们这些孩子都有点害怕爹,怕他批评我。等到了药店,爹出诊给人看病了,我就只有先回到了家,妈赶紧找人通知爹回来。等爹回来的过程中,我还是惴惴不安。终于我听到爹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摔的?怎么摔的?是不是疯着玩了的……”我神经紧绷,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是我摔了后哭的最大声。妈以为是我太疼了,就一直说:“没事,包扎了就不疼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是害怕爹的批评呀!</p><p class="ql-block"> 爹进了屋,放下药箱,就过来看我的头。爹取下纸就开始清理伤口,边清理边说:“怎么这么大个口子,可能需要缝针。”爹的语气有责备还有点心疼。“缝针的时候我会上麻药但还是会疼,你忍忍”,爹又说:“焕娃,我要把伤口周边的头发剃掉,再上药缝合,以后这里的头发可能长不起来了,还会留一个疤痕”。听爹说完,我哭的更伤心了。妈问:“大,不剃头发不行吗?爹说:“有头发容易感染,必须要剃。”妈就没有说话了,紧紧的按着我。爹就开始上药缝合,过程中我一直哭,因为疼甚至有点不配合,爹小心谨慎的一直坚持着直至伤口完全缝合。缝完针后爹就交代要注意些什么,最后妈准备带我回屋休息时,爹说:“焕娃,爹没给你剃多少头发,等痊愈后其他头发可以把伤疤盖住的。麻药劲儿退完了可能会更疼,你可以给我说,我再看。回屋好好休息好的快。”听完爹的话,我抽噎着点点头。直到现在,我头上的那道疤痕还在,不刻意观察是看不太清楚的。我想爹那时肯定顾及到了我的爱美之心,才尽量让疤痕小之又小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爸妈叔婶们全部出门打工了,我们七个孙辈全留给爹奶照顾上学。奶在家照顾我们的生活,爹每天早上去药店都会把我们小一些安全带着去学校,哥哥和姐姐们周末会回来住两天。那时,家里非常热闹,我们平时打闹了,爹奶也会当判官,爹通常都会严肃处理,而奶会善后,一严一慈完美配合,照顾着我们每一个人。那时家里的收入多靠爹给人看病挣来的,爹没有把行医当做一门生意,给人看病绝不多收钱。家里的收入虽然有限,但爹奶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每隔不久便会为我们准备一顿大餐。爹有时出去进药回来,会从外地带回来好多好吃的,甚至去一趟兰滩街道,都会给我们买一些玩具和零食。有一次,邻居家的小孩在吃苹果,被奶看到了,奶就问邻居哪里来的苹果?邻居说用玉米换的。下午爹回来了,奶就和爹商量也用玉米给孩子们换点苹果。爹说:“粮食收的太少了,不能去换苹果!”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第二天下午放学回家,我看到饭桌上有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我很惊讶的跑去问奶:“哪里来的苹果?”奶说:“这是你爹今天中午用家里的苞谷到商店换的。”说完奶小声嘀咕到:“你爹也是奇怪,昨天还说不换,今天中午一声不响的就换回来了。”我知道虽然爹多数时候板着脸,不善言语,但对于我们的关爱却从未打过折扣也从不落下。</p><p class="ql-block"> 爹的病应该是很久之前便现出端倪。一开始爹偶尔胃疼,每次说带去大医院检查,爹都说没必要,他自己是医生,清楚自己的身体,自己会配药吃。爹一辈子身体硬朗,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年轻人都跟不上他的脚步,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往瞎瞎病上想。后来爹的食欲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瘦削,执拗的爹被爸他们带去大医院检查,病情就已经非常不乐观了。爹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临近过年的时候就坚持要回来。</p> <p class="ql-block"> 农历2012年除夕大雪,那是爹陪我们吃的最后一个团年饭。一家老小的心情都很沉重,但因为爹在,大家都极力掩盖内心的难过,也都在极力寻找着一些快乐的话题。吃完了饭,按照惯例拍了每年必拍的大合照,这也是和爹最后一次拍照,合照上每个人都笑得很勉强。爹走后,每年一大家子拍合照的传统便也断了。因为我们担心照片上的留白会在特殊的日子里引发我们内心的某种情愫……</p><p class="ql-block"> 初一吃完早饭,我们兄妹七人便陪爹一起去寺庙祈福。因为刚下的大雪,漫山银装素裹,漂亮极了。这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到现在还在耳边响起。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通常走在后面。我们兄妹七人分工明确,每隔多久便有两个人陪在爹身边,其他人走在前面嬉笑玩雪。一路上我们会爬山也会下雪坡,不小心摔上一跤也是必不可免的,每次谁滑倒在雪里,传来的是阵阵笑声。大家好像暂时忘掉了悲伤,享受这这个独特的雪山旅途,爹会在旁边一遍又一遍嘱咐小心一点。一路上爹也讲着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回答我们的各种疑问。我们也用相机记录了许多珍贵的瞬间,雪中远山、松林落雪、雪地合影等。这次的路程短暂但却终身难忘,这是我们几个孙辈长大后陪爹的一段最长时光……</p> <p class="ql-block">  年后,爹的病情愈加严重,甚至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爸他们带着爹辗转了多家医院,但也都回天泛术。爹生性好强,也许是作为医者预感到了什么,爹坚持出院回家。那时的我,还很天真的想着爹的病肯定会好转,就像我们在寺里祈福时许的愿望一样会身体康健,又变成那个走路带风的老头。然而,没有奇迹发生,年后的三月底,爹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爹告别了人世,我们告别了爹,我在心底里一声一声的唤着爹,却再也没人回应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写于2021年10月2日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以此纪念我们的“爹”</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