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儒回忆录（四）

辉哥谈天摄水

　　杨子儒，1914年7月出生于吴川塘缀低岭村。抗战时期任吴川世德中学党支部书记，曾任南路抗日解放军第四政治处主任。解放后首任吴川县委书记、吴川县县长。1953年任黎湛铁路修路办公室副主任；1955年初任湛江行政公署民政处处长，1955年秋任茂名县第二书记；1956年秋任海康县委书记；1958年任雷州青年运河修建副总指挥、青年运河管理局局长；1960年夏任茂名贸易部长、统战部长兼宣传部长；1975年任湛江港建港指挥部副总指挥；1979年任湛江党校党委书记、校长，一直至1985年离休。2009年病逝于湛江，享年95岁。

今把《杨子儒回忆录》载于此，以飨读者。一一编者

【上接（三）】

吴有恒从讲形势入手，首先解除干部群众的思想顾虑，然后讲斗争策略。他以讲故事的形式，通过讲“三国演义”、讲“水浒传”，激发群众情绪，号召大家拿起武器进行战斗，布置镇压那些血债累累的反动分子。他说：隐蔽不是办法，主动打击敌人才是出路。只要群众调动起来，群众就会支持我们，就会和我们一起打击国民党反动派。

为了加强领导，成立了中共化吴中心县委，我当中心县委委员，同时派我回吴川恢复武装斗争。我找了程耀连、翟林、张家龙等商量，然后组织队伍，发动群众参军参战，我们主动出击杀特务，缴敌人枪支。果然，敌人无论怎样凶，只要我们敢打，他也害怕。尤其是这个时候国民党大部队已北上打内战，剩下的是些本地反动派。我们便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大搞武装斗争。当时我在西南区活动，找到武工队长程耀连之后，杀了几个反动分子。我派翟林带武工队回低岭，把杀害杨尧的伪保长杀了。杀了几个反动分子之后，引起很大震动，群众知道共产党又回来了。于是我们进一步发动群众参军，扩大队伍，攻打保公所、乡公所，收缴敌人枪支用以武装自己。我们还找到参加抗日武装起义的张炎老部下张启彬让他出来招兵，组织独立团，并委任张启彬为独立团团长，我兼政委，成立了几个连，有一二百人。化州、吴川又联合成立了新四团，团长罗明、政委唐彪。四团中多数是吴川人，吴川缴的枪多，设税站收税也多。我们责令地主、富农，特别是反动地主，要他们给钱给粮，解决部队给养以及购置武器。翟林打入黄坡岭头，找到李汉魂家买到手枪、机枪等。

1947年5、6月，随着革命武装的恢复，吴有恒指示要建立基层红色政权，建立民兵、农会和妇女会。各县的区乡人民政府相继成立，设县长、区长、乡长、行政村主任、自然村长。我任吴川县县长，叶超任化州县县长，并出布告公示。翟林任中区（塘缀板桥）区长，冯汉英为西南区区长，郑康惠为副区长，李时清任滨海区区长。又成立了农会、民兵、妇女会等群众组织。新四团刚成立就碰到国民党保十团从廉江拉来化州，在岐岭寨即廉江平坦镇内四团伏击了保十团，打死保十团十几人，缴了一大批枪支，旗开得胜，震动很大，四团士气很高。随后吴川又新建3个连队，滨海区成立一个连，西南区成立一个连，中区一个连。中区刘汉当连长，陈枫为指导员，西南区庞学年当连长，谢深当指导员，滨海区李信尧当连长。每个乡有乡队，各村有民兵队。连队建立后便打保公所、乡公所，缴他们的枪。西南区缴了大洞保公所的枪，把炮楼拆了。翟林带刘汉连队袭击通津乡公所，缴了乡公所的枪。对乡公所的小兵愿参军的留下，不愿的发给路费回家。这次战斗中误伤了给我们搞情报的文书杨香岩。事后我们给钱他医病，解放后给他儿子杨光安排了工作。这样，不少乡保都被缴了枪。除了有些乡公所如石埠警卫森严，未被缴械以外，其余的全部摧毁，变成了解放区。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反动头子逃的逃，降的降。在战斗中，农民支援部队，支持政府，给部队带路、运输等。农会没收反动分子浮财分给农民，农民情绪非常高涨。这时村村有民兵、有农会，各乡有交通站。1947年6、7月间，我带中区连队和张启彬独立团大概有300多人到白藤、瑚琳一带，碰到茂南国民党的地方反动武装杨爱洲部队，他们武装比我们好，除手枪、步枪、机枪外还有重机，有枪榴弹。我们和他打了一仗，把他们打败，一直追到鑑江边。缴了一些枪械，打死十来个敌人。这是独立团第一次作战，打了胜仗。经过几次战斗，我们把敌人的气焰打了下去，部队也由夜里行军改为白天行军，反动派缩回乡公所。这时国民党军在吴川还有几个连，龙头住一个连，上杭住一个连，塘墢他们不敢住，剩下的拉来拉去不敢住定，不敢活动。当时的局面是有些地方已由游击区变成了解放区，群众生产支前情绪十分高涨。吴川地主多、枪也多，特别是洋界南二、南三那边，以前是法国人统治，我们在那里缴了很多枪。滨海区是水上交通要道。在南三灯塔我们成立了一个税站，李菉做税站手枪队长，站长是李华池，西南区官渡企坎也都有税站。沿海设几个税站，收很多税。四团的给养来自税站，税收除了供县府、区府用一些以外，大部分都送去四团。通常几日就挑一担白银、铜钱送去。唐彪牺牲后，罗明任四团团长，并兼任化吴中心县委书记。

独立团后来改为光中团，这是吴有恒的意见。他说张炎为革命牺牲，很有功，要纪念他。张炎又叫张光中，所以叫光中团，用这个名字可以团结他的部下。独立团改为光中团后，程耀连任政委我不再兼政委，赵福海当政治处主任。同时对部队进行整顿，经过整顿部队作战能力有所增强。

滨海区除出钱出枪外，还动员很多人参军。塘缀这边主要是张炎部下和原陈以铁大队的人都加入到各区的连队。这一年吴川大搞，群众出很大力，武装力量也发展很快，若有充裕时间训练，力量会更强。这时的县府叫游击县政府，我去到那里县府就在那里。县府机关只有几个人，分工简单明确：王海管钱，詹楚才管行政、交通，张家龙手枪队负责保卫县委，手枪队3、4个人，县政府总共才十来个人。

到10月份，国民党地方部队被打得焦头烂额，政权被我们摧毁。但是敌人不甘心失败，进行反扑。国民党反动派调动几个保安团和1个旅约5千人向我吴化地区展开“拉网”式扫荡。中心县委布置反扫荡斗争，但这时吴有恒已被广东分局调回去检讨，说大搞武装斗争是错误的。中心县委决定把四团撤走，把光中团撤走，留下区连、乡队就地坚持斗争。坚持斗争当然是需要的，但在敌人重兵“拉网”式扫荡下，连队是很难坚持下去的。那时我指挥连队、乡队和敌人作战，边打边撤，从塘缀撤到西南区，然后又撤到滨海区，滨海区扫荡了我们撤上东北区，敌人跟着扫荡到东北区，我们县府就撤到了电白洋角。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一些连队乡队先后被打跨，基层民兵牺牲也很大，有的被捕、被杀。于是，我们采取挖地窖或上山隐蔽的方式与敌人周旋。在滨海区，李时清在养鸭屋下面挖了一个地窖。有一次，敌人扫荡来了，我们十来个人挤在十来米的地窖里，地窖上面养着鸭子。敌人逐村逐户搜查，敲着地面。搜查到我们住处，屋主沉着应付，很机警。敌人捜得鸭子乱跑乱叫，他就骂鸭子给我们信号。鸭叫、人骂、鸭粪臭，熏得敌人走了，屋主和鸭掩护我们脱了险。其他同志在别的村也是钻地窖，有的地窖挖在带刺的灌木下，有的挖在屋底下。在群众的掩护下我们的人没有太大损失，群众损失比较大，人被抓，东西被抢，武装民兵基本被摧垮，基层干部牺牲很大。敌人所到之处，砍掉山林，修工事，筑堡垒，可谓壁垒森严。这时，逃跑的恶霸、地主纷纷返回村庄，成立“还乡团”。到处设立反动武装，恢复保甲制度和特务组织，一时白色恐怖又笼罩了化吴大地。

吴化被扫荡后，接着遂溪廉江也被扫荡。在这次大扫荡中，主力部队分东征、西征两部分撤退。新一团、光中团进行西征，去广西十万大山。新二团、新四团东征，到高要、三水一带。东西征使得主力得以保存。

1948年4月广东分局派梁广来成立粤桂边区党委，梁任书记。5月，在东海岛召开化吴梅茂领导干部会议，总结大搞武装斗争的经验教训。批判“大搞”是左倾盲动主义，没有听从分局指挥（分局曾派人来阻止吴有恒大搞武装斗争）。批判吴有恒同志，同样批判我们大家。对这次批判，我们很不理解，觉得吴有恒大搞武装斗争是有道理的，那时全国形势是好的，广东南路形势也是好的。由于分局对吴有恒大搞武装斗争持批评态度，把吴调走，我们思想产生混乱，不知到底是吴有恒对，还是梁广对。事实上，吴调走后，敌人扫荡，我们却失败了。

东海总结后我们觉得吴有恒在执行政策上是有些过失，但不是所有情况都是吴的责任，下面也有过失，如分浮财时有个别情况伤害到中农。总结后我们要回去重整旗鼓，恢复老区，开辟新区。贯彻上级政策扭转大搞的错误倾向，对前段工作中受伤害的群众赔礼道歉。告诉群众，无论敌人怎样疯狂都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要打回来。梁广在指挥上也有一套，他不是消极批判，他要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没多久，他领导袭击湛江成功。国民党军队住在广荣声炮竹厂，周围有几个堡垒。我们部队从寸金桥，突然袭击并缴了他们的枪，同时抢了银行就撤退了。这一仗旗开得胜，一扫悲观失望情绪。但是斗争仍然是很艰苦的，活动也很困难，大部分村庄被敌人占领，只有少数村庄，如翟屋、樟山、低岭，敌人不敢驻扎。低岭村保长被杀后，无人敢当保长，他们也就统治不了。我们仍可在这些村庄活动。我们决定首先恢复革命老区，那里的群众深受国民党迫害，盼望我们回来。对过去执行政策中的错误我们向群众作检讨，于是老区恢复很快。而在敌人设垒重围的村就难了，吴川西南区这种村较多，如湖林村、大洞村等。虽然艰难，但也逐步恢复。在设有堡垒的村我们也有办法进去，堡垒之间就可以活动，只是要高度警惕，多在夜晚活动。

开辟新区就比较顺利。在滨海新区，活动最多的地方是南二一带。除了在原来的根据地以及麻斜、麻瑶、王屋一带活动外，还开辟吊鸡岭、南三等新区。这些地方不是根据地，未受敌人摧残，但群众基础较差，开始工作很困难，经过几个月争取群众，做上层统战对象的工作，并派人打入敌人内部（如派钟志雄当保长），形势逐步好转。1948年秋，粤桂边区党委领导的武装部队打了几次大胜仗，特别在遂溪伏击打死了张军嵩震动很大，形势开始好转。

1948年7月，恢复成立县工委。我任吴川县工委书记，欧学明任工委委员、组织部长，高炎任工委委员、宣传部长。县委只有3个人，后来高炎牺牲了，陈枫补任工委委员、宣传部长兼负责西南区。

高炎是1949年2、3月牺牲的。有一天县工委在麻斜开会，开完会准备上西南区。在张屋上面的陈村仔有地下游击队，我们在那找了一只船，从那里出发上西南区。那时在离陈村不远的麻水村，住有反动派的联防队。我们刚上船，撑了2、3百米，由于特务报信，联防队赶来封陈村，开枪打我们的船。我们蹲在船仓内，没打着。这是西风，船没有帆，船工拼命撑船，使我们得以脱险。天亮在麻握上岸后我们去林福基住。当时有高炎、张家龙、李权、吴仔等六人。到林福基村时天已将亮，特务发觉了我们，报告伪乡公所，乡队迅速围村。我们放哨的人缺乏警惕，敌人到了身边才发觉，匆忙报告我们，敌人已经用机枪严密封锁两个路口，包围了整个村。恰好村后有一座大山，于是我们采用变被动为主动的死里求生办法，当敌人逐户搜查时，我们藏在门内等他们敲门，便迅速开门一起冲出去。6支枪一齐开火，打倒一个敌人，其余的都跑了。我们便按事先的约定向后山跑去，准备先在山上隐蔽，然后从水沟撤退。我们约定向山的左边跑，不走路口。吴仔迷糊了，冲到了路口，中弹牺牲，其余5人进了山，敌人不敢进山，在外面开枪扫射。山边有条水沟，我们打算从水沟撤出，高炎没走水沟，从田里走，被敌人发觉开枪打中而牺牲，其余4人都从水沟安全撤出。这次突围牺牲了两位同志，一个是县委委员，一个是区委书记，教训是深刻的。

1949年初，国民党屡战屡败，形势正向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在区党委梁广同志领导下，我们的武装力量有很大的发展，先后成立了8个支队，广东4个支队，广西4个支队。国民党保十团团长陈一林率部起义后，我们的力量进一步增强，敌人力量大大削弱。那时黄明德是第一支队政委兼司令员，他举办党训班，训练党员及党的发展对象。党员主要是提高党性，加强组织纪律。负责训练班的是李郁同志。党训班总共开了三期，我们吴川派了很多人去参加，第三期我们就派了十几个人参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