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面军旗下(87)——万箭穿心

罗学蓬

<b> 万箭穿心 </b><br><br> 笔者:1962年,刘少奇和邓小平受命于危难之际,靠着“三自一包”这一剂灵丹妙药,很快使嗷嗷待哺的中国老百姓从死亡线上挣扎了过来。<br> 大地回春之际,陈昌浩负责编译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出版发行了,组织上给了他一次较长的休假。不少老同志都劝他回湖北老家看看,还说:“共产党员也是人嘛,总不能断了故乡故土的根!”<br> 陈昌浩从1927年离别故居,至今已35个年头不曾回过老家湖北汉阳县永安堡戴家庄了。1937年他从河西走廊死里逃生后,曾千里辗转到了鄂豫皖根据地英山县,因为国难当头,来去都很紧迫,也仅是通知母亲和刘秀贞把祖涛带到汉口旅馆里匆匆见了一面,根本就顾不上回乡探望。<br> 就在这次休假期间的某一天清晨,陈昌浩出了他在王府井附近的住所红霞公寓,沿街长跑锻炼时,忽然拐进了景山公园。他知道家住景山后街的张闻天,每天清晨都在景山公园锻炼身体。陈昌浩对于是否回老家探亲,很想听听久经历炼,比自己更加老成持重的张闻天的意见。<br> 时过境迁之后,这一对当初为了不同的政治识见而挺身于风口浪尖,曾经搞得来剑拔弩张的大人物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已在历史的长河里烟消云散。由于编译工作方面的关系,两人之间过从甚密,近些年为了理论上的探讨,几乎时常见面,恳切交谈。<br> 张闻天如此温良谦恭,谨言慎行,却仍然在庐山会议上闯下了一场塌天之祸,被解除外交部常务副部长职务,邃智的脑袋上被扣上了“彭黄张周反党集团”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两顶黑帽儿。其夫人刘英和儿子虹生亦受到株连,政治生涯已走到尽头。可身遭厄运的张闻天却不肯赋闲在家尸位素餐,被罢官后,几经写信申请,才被安排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经济研究所工作,在孙冶方手下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特约研究员”。连续3年大饥荒过后,1962年早春日转清明的政治气候,使他这个“特约研究员”又豁然开朗了许多,钻研政治经济学的劲头较之以往更足了。<br> 张闻天听陈昌浩说明来意,想也未想便说:“好啊,昌浩同志,有张有弛,文武之道嘛。辛苦了这么些日子,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br> 陈昌浩说:“不少同志都劝我回湖北去一趟,我正犹豫不决呢。”<br> 张闻天不禁摇了下头,抽抽眼镜说:“你当年的那股子刚劲怎么一点也没有了?怎么回国后短短几年工夫就把脾气改了?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陈昌浩吗?”<br> 陈昌浩自嘲地笑笑,说:“人总是可以改变的嘛!”随后才说,离开老家30几年了,他当然想回去看看。可是,武汉地区有不少4方面军老同志,他这脸上烫了金印的人,很不好意思去见他们;即使回到湖北,人家不好办,他也难为情;再说,那些昔日的老部下假若真地张罗起来,他受人厚爱,今后也无法回报……总而言之,思想上顾虑重重,感到欲行不敢,欲罢又不忍。<br>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张闻天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你有什么可顾虑、可犹豫的?犯了错误,你不仍然在努力地为党工作吗?你陈昌浩还是陈昌浩嘛?就像我张闻天,不当官了,还是张闻天嘛!把你过去的刚劲拿出来,趁这大好春光,赶快回老家走一趟!”<br> 陈昌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昔日的战友与对手,心中汩汩涌腾起一股暖流。<br> 陈昌浩知道,张闻天这几年所遭受的痛苦折磨,比起自己在延安受冷落时的境况更加凄惨,可他却丝毫没有消极遁世的念头,仍然是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胸怀。<br> 陈昌浩不无感慨地说:“闻天兄,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遵义会议后担任党中央一把手的张闻天</b></h3> 在张闻天的鼓励之下,这年5月,陈昌浩终于圆了回乡探亲之梦。<br> 令陈昌浩既担心又感动的事情果真发生了。在武汉军区和武汉市委工作的陈再道、宋侃夫等老部下听说他回武汉,唏哩哗啦邀来了一大帮原4方面军的老战士聚在一起,欢迎他们昔日首长的归来。<br> 席间,不少人谈到往事,尤其是西路军的遭遇和延安批张运动,虽然语多节制,但一个个声音哽咽,热泪盈眶。<br> 陈昌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既害怕这样的情况会给前来欢迎的老部下们带来麻烦,又深为老部下们表露出来的真挚感情所打动。<br> 最后,他站起来,痛心疾首地对大家说道:“兵败祁连之事,我陈昌浩实在难辞其咎,二万精英,喋血大漠,共产党10年积蓄的力量,还不曾与日寇一战,就毁于内战战场上。这些年每当我想到这些血洒荒丘的英灵,犹如万箭穿心……我过去对不起毛泽东,长征中第二次南下,犯了大错。西路军时打了败仗,我作为主要领导难辞其咎。但党中央毛泽东宽大了我,让我学习提高。我回国以来,先任马列学院副教育长,这个工作很适合我初回国时的情况,我在教学中可以系统总结一下我的经验教训,继续摈弃一些不合中国国情的东西,为新中国的建设培养理论队伍。后来调我至中央编译局副局长,这真正是搞我的老本行了,可以充分发挥我的特长。在和平建设时期,能够得到这样的任用是很不错的了。同志们,这是我的肺腑之言,绝不是外交辞令,也不是违心之言。”<br> 在面对着济济一堂的老部下们讲话的过程中,他曾三次深深鞠躬,以表疚愧之情。<br> 当事人言之恳切,耳闻者无不为之动容。而一些含冤负屈、牢骚满腹的老战士,同样被感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br>在汉期间,宋侃夫特意派车把陈昌浩的结发夫人刘秀贞接到翠柳宾馆,让这一对离散多年的夫妻见了一面。<br>  过去的夫妻,如今成了革命同志,让陈昌浩好生感叹。 面对刘秀贞,他满怀内疚而又不无感激地说:“秀贞,我这次能在武汉和你相会,多亏了张闻天同志,还有宋侃夫……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很高兴了。”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陈昌浩</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