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师”《老子通释》指谬(1)

大道我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无意间发现余姓名人有《老子通释》(2021年3月第1版)闻世,见网购者二三贴图。图示内容让我很郁闷,于是我强迫难为自己也买了一本。作者在其“今译说明”中言称,有关老子的书有数百种,当代又有马王堆出土的两种帛书,“细致地研究这些著作”很费时,“《老子》今译这件事,我足足准备了三十年”。三十年都河东河西风水轮流转了,不料余书之谬误也“足足”令人刮目。</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一、从前往后看,看了几章,章章有“硬伤”。</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第1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在“常无”、“常有”下断句属于暗昧。</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世传本多作“故常无欲,以观其眇;常有欲,以观其徼”,此“欲”字引发解说和断句分歧,宋代司马光、王安石、苏辙等人在“欲”前断句,理由是老子主张“无欲”,不能读成“有欲”,余先生信从宋人断句版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欲”即欲望,欲望是人之所共有,老子只反对过分过限的“贪欲”(此属另一问题,后详)。公元1973年出土汉墓帛书,帛书甲乙本均作“恒无欲也”、“恒有欲也”,两个“欲”后都有“也”字表停顿,如此则不能在“欲”前断句了,否则“欲”字不能连贯后文。宋人未见帛书,其说有情可原;帛书出土,今人便不能无知。</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2.把“常”对译为“真正”属于措辞不当。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世传本或通行本几乎都作“道可道,非常道”,汉墓帛书甲乙本均作“非恒道也”,汉初因避文帝刘恒之讳改作“常”。“常”即长久;“恒”即恒久,历久长在叫“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道”是规则或法则,人们经常言及的“道”,譬如为人之道,为官之道,常见常说的“道”都是相对或因人而异,老子推崇的“道”指天地自然之道,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永恒之道,所以译“常”为“真正”为措辞不当,“恒”或“常”侧重于“历久长在”,而不是真正与否的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3.把“道可道,非常道”转换为“不可知”是自谬加误导。</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开篇说“道可道,非常道”,意即“道”(一般的道)是可以说的,但不是永恒长在之“道”,言下之意是永恒之道不可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不可说就是不能说,不好说。不好说既是实情,也是开篇的谦语。不好说或说不好不等于“不知道”,心领神会、词不达意就是知道但不好说或说不好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余先生说老子表示“说不明白”,并引申为从开头到结尾、从自己到别人、从现在到将来都“说不明白”,进而忽悠说老子的幽默呈现的是“伟大的不可知”,言称老子认为“只有不可知”,“才能通向真正的伟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本来是不可说、不好说的谦辞,被扭曲成“说不明白”并转化为“不可知”。不可知还说了81章,哪岂不是说老子也在忽悠人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2章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4.难得涉及帛书,但“高下相倾”之说漏洞好几个。</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在“高下相倾”句前后还有类似句子。第一,余先生说前后六句,“相倾”帛书作“相盈”,好像通行本和帛书仅此一处不同。实际上还有“前后”帛书作“先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二,余氏把“倾”释为“依赖”,把“盈”解为“包含”,都不准确。《说文》:“倾,仄(侧)也”,“相倾”即相互侧映;“盈”即满,满则溢出,“相盈”即相互突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三,言称在“帛书甲乙本中,原先通行的‘高下相倾’作‘高下相盈’”,实际上原先的是帛书,后世版本改</span><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为“倾”。</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5.说翻译时考虑到“语势”而放弃“恒也”二字,这是赤裸裸的妄为。</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对于研读《老子》或《道德经》而言,帛书太重要了。世传本或通行本都是被批量修改后的版本,帛书为时尚早,保留了许多原本或古本的信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帛书甲乙本均有“恒也”二字,一个“恒”字是对前几句的归纳总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六句,都是在申论事物的相辅相成的相对性,“恒也”是说这种相辅相成的相对性是恒久不变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余先生喜欢搬弄新词,“恒也”大概就是其所谓的“断言结构”,这么重要的断言归结,岂能因为什么“语势”而剔除失真?!</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6.对“是以圣人”几句的翻译有两个瑕疵。</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说文》训“作”为“起也”,起就是兴起,“万物作”就是万物生的意思,</span><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故“作”有“初始”义</span><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下句“生”字与“作”义重,所以帛书无“生而弗有”句。版本不辨且不说,翻译有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一,把“万物作而弗始”译为“让万物运行而不去创始”好别扭。万物从“作(生)”到“成”的过程勉强可以说为“运行”,初始之“作”即“生”还不能说“运行”;“万物作”就是万物生,道生万物,圣人不率先整事,应译为“万物生成而圣人不贪功发起事端”之类,即顺应自然而不妄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二,“夫唯”的“唯”表示原因,“夫唯弗居”不能译为“只要不居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3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7.把“使民不争”之“争”解为因羡慕嫉妒产生的“竞争”,说法诡异魔幻。</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原句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余先生解为——贤能摆显和被“推重容易在民众中造成羡慕和嫉妒,并由此产生竞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不尚”就是不推崇,不神话,不要使所谓的“贤”成为唯一的必须坚持,因为一旦推崇“贤”,把所谓的“贤”做为道德和行为的标准,就势必引发纷争和缠斗。譬如评优评先就会引起我也贤、我比他贤的争执;譬如以尊贤守贤与否作为度量标准,就会催生我尚贤他不尊贤的争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不尚”不等于完全“反对”或否定。此“争”即争斗或纷争,把“争”解译为因羡慕、嫉妒产生的竞争,实在是心有魔障的诡异和梦魇中的胡扯。</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8.顺着“不见可欲”摸去,其回避谬说“见”字,“可”也蒙混过关。</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大凡疑难之处,余先生都习惯于忽略。其实关键字往往有“定位”的作用,读古书必须先行扫除文字障碍,否则只能是随意地东拉西扯了,或许余先生压根就不在乎读者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不见可欲”可译为“不要引起欲望”,但“见可”二字没落实。第24章有“自见者”,余也不解“见”;第23章有“不自见”,余释为“不亲眼所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天哪,“见”和“现”是古今字,此“见”依前后文意必须读为“现”,“不见(现)”就是不突现,不张扬,岂能成为“不亲眼所见”!“可”字又咋解?看来余先生并非如其所说的“仔细研究”哟!</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9.对“是以圣人之治”一节解说肤浅,失误多见。</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圣人之治以“无为”作纲领,有两大方略:一是要人们“虚其心,弱其志”,二是让老百“实其腹,强其骨”。余先生仅用一句“让民众心志简弱而身体强健”肤浅带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古人认为心主思想,“虚心”就是不要什么思想、“弱志”就是不要什么志向,因为固执一种思想就会作茧自缚并引发纷争,牢固心志就会执着于欲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对“常使民无知无欲”一句,余氏言称老子认为“能添乱的就是民众的欲望和心志”,其实老子从来都不会归罪于百姓,“无知”就是“虚心”以待,“无欲”就是“弱志”不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社会风气淳朴,“使夫智者不敢为”,“不敢为”是智诈之人不敢妄为,也不是圣人“让他们无所作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4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0.把“和光同尘”说成是“历代顶级文人的生存梦想”,似乎牛头马嘴。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此“光”即光亮或光亮度,有的人默默无闻,有的人声名显赫,人生亮度不同。所谓的“和其光”意即调和彼此的光亮度,不要太过悬殊,比喻不分贵贱,都是半斤八两。“尘”即尘埃,比喻低微,所谓的“同其尘”意即和低微齐同,不分尊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和光同尘”通常比况高官显贵不摆架子、放低姿态、与民同甘苦,没见过有人说“和光同尘”还能成为梦想。不晓得余先生是如何推导出“和光同尘”是“顶级文人的生存梦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难不成是“顶级文人”把借“和光同尘”来粉饰自我看作是“生存梦想”?喜欢粉饰自我的就是“顶级文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1.认为“挫其锐”四句“可以”删除是犯忌和误导。</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自古以来都把改字解经视为大忌,即使是历史上的那些名副其实的大师级人物,最多也是猜疑质疑而不敢动手删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据史料记载,贵如帝王的唐玄宗感觉第10章首字“载”有问题,于是下诏改“载”为“哉”,隶属上章末句,“众以为然”。玄宗下诏自炫,同时也昭示群臣大家也同意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本章的“挫其锐”四句又见于第56章,清末学者谭献质疑此四句是第56章的错简复出,其说几乎不为方家赞同,余先生言称有研究者删除这四句“当然也可以”,确然有失严谨,是胆大妄为的误导。</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2.说“象帝之先”句“等于否定了它(道)是神所颁造的”,语意不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原文是“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从语感上看,前句意思应该是我不知它(道)是谁的子嗣,河上注为“我不知道所从生”(道从哪里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象帝之先”是回答,“象”即“像”,句意是(道)好像在天帝之前。天帝为神,道在天帝前,起码说明天帝不再是至高无上了;道在天帝之前,或许暗示道生天帝,但这也不构成“等于否定了它(道)是神所颁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很少有人说“道”由神诞生,老子只说“道之为物”,说“道”是混成之“物”,余先生的“等于否定”句似乎没来由。道生万物,万物不是上帝或神灵缔造,余先生是这个意思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第5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3.把两个“为刍狗”句释为“不着意而相忘”,也是一知半解。</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前人对两个“不仁”和“刍狗”句有很多辨析,有两点重要信息余先生遗漏了:一是“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人为万物之一,人之君王和百姓,半斤八两而已,皆刍狗也;二是天地视万物为刍狗,圣人视百姓为刍狗,其中隐含了天地圣人一视同仁的不偏私,皆顺其自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刍狗是比喻,把天地圣人的不偏私说成“不着意”已经很勉强,加个“相忘”更是错了。老子曾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道不偏亲,天道不曾忘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其实开头两句是说万物和个人都微不足道,天地和圣人也不偏私,如此说来是为下文创设条件。</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4.本章“橐龠”很重要却语焉不详,分明是丢了西瓜也没捡到芝麻。</b><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余先生说,“这一章的精华是以刍狗来比喻无须顾念、无须着意的‘不仁’和‘不为’”,窃以为这个判断很不准确,两个“刍狗”句,实际上为天地如“橐龠”创设条件并铺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万物(包括人)都很微小,天地圣人都不偏亲偏私,在天地面前即使贵如君王也同样是微小,故而应该顺应天道自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天地之间高远空阔,如同一个大风箱——风箱内部空虚,空虚才能储存风源和能量,空虚了才会有用。内中虚空以待,才会能量不枯竭。风箱的内空就是“无”,人君的空就是无为不折腾。</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5.“数穷”、“守中”一滑而过,把疑难给留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发现余先生对疑难词语大多都不解释,翻译的时候又不能准确带出,譬如“多言数穷”和“不如守中”就是本章的两个难点,前者译为“政令太多,总是不同”,后者干脆不理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多言”帛书作“多闻”,二者有所不同,“数”就是招数、办法,“数穷”就是办法穷尽没办法,“多言”是因,“数穷”是果,“政令太多总是不同”是“多言”,重点“数穷”呢?“守中”是守什么“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该学术的不学术,该严谨的不严谨,该吝啬的又能吝啬,让我如何来赞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