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本周的时间，在我看来是过得最缓慢，缓慢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从星期一开始我就掰着着指头算：什么时候到周末啊？</p><p class="ql-block"> 不是我厌倦工作，实在是从预报的一周天气来看，降温幅度出奇得大。北方要下2021年的第一场雪，我们这虽然不下雪，但最低温也要跌落至个位数。</p><p class="ql-block"> 妻子早就把御冬的寒衣从柜子底下拿将出来，星期一和星期四晚上有值班的差事，我是真的穿着厚厚的棉衣来回的。所以，天冷，于人而言，不是个问题。我只是万分惦记着老家那只一到晚上蜷缩在车底的无人照看的流浪狗。</p><p class="ql-block"> 原本两只相依为命，时不时地嬉戏打闹一番，现在一只被“剿灭”，剩下一只，形单影只，整日提心吊胆地苟延残喘，让人看了挺揪心的。</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只在春天出生的小狗，估计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主人狠心抛弃了。今天，一位邻居阿婆告诉我大概的经过：一开始这两只狗被丢弃在对岸城东社区的绿化带里的，可能是饿极了觅食的缘故，一路迤逦，慌不择路的它俩竟然跌跌撞撞地走过了绿洲大桥，辗转来到了城桥社区。</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遇到某个给它们投食的好心人了，从此之后，它们就决定不再游走，在城桥绿化带“定居”。直至在仲夏的某一天，它们遇到了我。因为是假期，因为我的出现，它们不再会挨饿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那只狗狗如何度过它狗生的第一个冬天？我总觉得，对它来说：真的很难，从未有过风雪交加，寒风刺骨的体验。它会迎来它的第二个乃至更多个春天吗？怎么办？怎么办？这是一个时刻萦绕我心头的问题。</p> <p class="ql-block"> 那晚，和朋友在一起聊天，说起睡眠质量问题。我回答了一句：最近梦多，而且是有跌宕情节的那种。只是我没告诉朋友，梦的主角是狗。剧情的惨烈无非是狗狗被人类的追杀。撕心裂肺的吠叫，狼奔豕突的奔跑，甚至还有被人类生吞活剥的残忍和血腥……被惊醒的我往往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p><p class="ql-block"> 好容易捱到了星期六，我就赶紧收拾踏上了回老家的路，刚把车停稳，那只狗狗就从远处的弄堂中摇着尾巴朝我奔来。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给它喂了些狗粮之后，我觉得有必要带着它在绿化带兜一圈。</p><p class="ql-block"> 遛弯，对我家的泰迪来说，是最平常的一件事，而对这只可怜的狗狗而言应该是极其奢侈的第一次。刚踏进绿道，我就看出了它的欣喜，在我面前不断地跳跃，伸出前爪让你摩挲，这与慵懒的，漫不经心的泰迪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它还想竭力讨好泰迪，或者说要跟泰迪分享它的喜悦，在低头沉默行走的泰迪旁边突然来了一个小跳，令人惊讶地是，它的身姿在空中来了一个拐弯，蹭在泰迪的背上。这像极了调皮的小孩趁人不注意，摸一下头，揪一耳朵，或者装出一不小心地推搡一把。总之，是友好的示意，并不是恶毒的欺凌。</p> <p class="ql-block"> 走得稍微远些，我也觉着了它的异常：好像它不大喜欢贴着高高的河沿的围墙走，时不时地攀上台阶，朝四周张望一番，然后再下来，蹑手蹑脚地继续前行。我的判断是，它担心高墙容易挡住它的视线，在猝不及防间遭遇到人类的攻击。这应该是之前，无人陪伴的时候常有的不幸，只不过它有着它的机灵和神速反应而几番侥幸逃脱了。</p><p class="ql-block"> 路上偶尔也会碰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或者疾驰而过的车辆，这会引起它的不安与烦躁，有几回它想扭头逃跑，或者钻进矮丛中躲藏起来——安全感的缺乏让它倍感警觉，除了我，它应该没有可以信赖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用善意的眼神，和柔和的抚摸动作，传达这样的信息：别怕，今天有我呢！这一招似乎也奏效了，接下来的它变得愈加自如和安详了。前边有一个新建的亭子间（凉亭），四周有较大的的一块塑胶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肆无忌惮地照耀着，这只流浪狗快走几步，突然仰面八叉，朝我露着肚皮尽情地沐浴着温馨。我也不惊扰它的享受，静静地伫立一边，它也领会并且接受了我的好意，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惬意地打了几个滚……要不是意兴阑珊地泰迪急着回家，估计这狗狗还要在这和煦的阳光中呆上更长的时间呢。</p> <p class="ql-block"> 凉亭的边上有一个原先的圩头，如今河沿四周做了硬化处理，河水清澈，芳草萋萋，河面上更是横跨起了一座观景桥，泰迪在前头笃悠悠地自个过去了，但那只流浪狗在桥头却迟疑了，犹豫了一会后，朝我张望着，似乎在求助什着么。我急忙回转身，走到它身边，伸出双臂示意抱着它过桥，它受宠若惊地伸出前爪，趴在地上，欢快而有力地摇曳着尾巴。我小心地用双手托住它的身体，虽然是短短的一段路，但过程中我分明感受到了它的小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应该是兴奋多于紧张吧。</p><p class="ql-block"> 随后的事实证明了这是一条知恩图报的狗狗：前边路上横卧着一根树枝，挡住了去路，不待我用脚踢开树枝，那狗狗抢在头里，张开嘴巴，咬住了树枝，努力地想把树枝拖拽到草丛中去……旁边几个在健身的老头老太纷纷赞叹道：真是一条聪明的狗狗！</p> <p class="ql-block"> 受了夸奖的狗狗跳跃得更欢实了，一群鸟儿在低矮的树丛中啁啾，雀跃，这一切被狗狗发现了，它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看我的，我去逮几只鸟儿让你主人玩耍。而后，以一种迅疾的速度朝前奔去，只听得“哗啦啦”一片，那些鸟儿惊恐地四处逃散了。不一会儿，那只狗狗耷拉着脑袋从树丛中走将出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摸摸它的头：没关系，下次你会表现的更好的。我相信你。</p><p class="ql-block"> 离别的时刻还是无情地到来了，狗狗看我收拾行装的样子，知趣地从我身边离开，神情落寞地蜷缩在一边的墙角，我朝它摆摆手，它完全没了先前游玩的兴致，用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意味深长的动作回应我，随即转过头，背对着我，装出一副“专注”睡觉的姿态。</p><p class="ql-block"> 我纠结地在心里念叨：那就这样吧，好好睡，下次再来看你。</p> <p class="ql-block"> 不少人责备我小题大做，“爱心”无限制地“泛滥”。但我还是坚持我的理念：在这个世界，没有一个生命个体是卑微的，是可以被人忽略的，即使人类被尊为“万物之灵”，也不能以高高在上的傲然态度，漠视其他种类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对生命意识的尊重，可以跨越地位，超越物种。</p><p class="ql-block"> 可以这么说：我这个人心肠偏“软”，非常见不得别人比我过得凄惨，一旦见到别人的“落魄”，真的有一种心如刀割的疼痛。就在前几天，某快餐店，我点了几份菜后去吧台结账，发现一位穿着邋遢的年届五六十的老人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伍元纸币跟服务员在说着什么。靠近一听，原来这位老人打了一个菜——蒸南瓜，在向服务员要一份炒饭。但服务员以“炒饭还要半小时再上”为由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我霎时明白了老人坚持要一份“炒饭”的缘由——如果要一碗白米饭的话，仅有的一个“南瓜”是不够 “下饭”的，这势必要再添加一个其他的菜，超出“伍元”的限度是极其可能的。老人是在担心自己无力支付这般的“超额消费”。</p><p class="ql-block"> 看着尴尬地等候在靠墙的餐桌上的老人，我毫不迟疑地对服务员说：再给我打两份菜，一个红烧肉，一个水蒸蛋，麻烦给那位老人送去。</p> <p class="ql-block"> 出了门，我的心是凌乱的，没有任何欣慰。让每一个生命有体面地活着，这是最具普世价值的原则，但现实是，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p><p class="ql-block"> 我也想对狗狗说：尽管你处境如此艰难，但愿你努力活下去，我会尽我所能给你足够的安全，足够的体面，足够的尊严。你在春天诞生，春天的阳光就不应该单单照射不到你生活的一隅。</p><p class="ql-block"> 2021.11.14于城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