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煤矿，永远的乡愁

旷野

一、子弟校•沙滩

这不是什么文学作品

这只是一段真实但枯燥的文字

用她

记录和怀念那个近在咫尺

却似在天涯的地方

这里

是我们曾经工作、学习和生活过的故乡

——云南•宣威•来宾煤矿

下午五点刚过，足球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显然，他们已经吃过晚饭，出门消食来了。

来这里的人，以中老年人居多，她们三五成群自由组合，围着足球场外沿的椭圆形跑道，按逆时针顺序一圈一圈的走。年轻些的人走得较快，常常在不经意间超越那些年纪大的人，往往，老人们走两、三圈，她们就已经走了四、五圈了。还有些男老人，他们“不随大流”，而是聚在道旁的亭子里下象棋。这里，是矿山的休闲场所，也是附近居民的闲话中心。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路边的桂花依然没有完全凋谢，时有时无的花香，着实让路人感到舒心。跑道西南角的松柏已然高耸入云，在高天流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挺拔雄伟，似乎可以与古寺的参天大树较之高下。我清楚的记得，这些松柏和部分因修路被砍伐掉的杨柳树，就是来宾煤矿子弟学校新校区刚好建成的次年春天，由老师带领我们亲手栽下的。光阴似箭，岁月飞逝，树已成材，我们已然中年!

足球场北面的来宾镇第三中学，就是我们曾经就读的来宾煤矿子弟学校。此时，校园里静悄悄的。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在这个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前来上晚自习了。

来宾煤矿子弟学校，最早的校址是在运煤铁路的尽头——二号井井口往三号井方向的“化肥厂”。

那时，家长会在头天晚上就为孩子们装上一盒饭，然后把各种蔬菜咸菜装在饭盒的一端或覆盖在饭的上面。因为没有冰箱，一般晚上都是敞开饭盒盖子，在第二天早上出门前才盖上盖子装进书包，或者用一个网兜单独提着去学校去，当作午饭。

学校里，难免会有些“坏孩子”，他们要么不带饭，要么嫌弃自己的饭菜不好，在刚放学、学生最拥挤最混乱时挤到人群前面，“偷”走别人的饭盒，从而让本已带饭的学生无饭可吃。但最可恨的，是他们把饭吃完后，竟然还把饭盒踩瘪随手扔掉。

从家到学校要走两公里多的路程，并且有很长的一段是火车铁路。阳光明媚的日子，就是各位学生的祝福了。如果遇到天阴下雨或雪冻天气，学生摔倒就在所难免了。若是上学或放学时恰好遇到运煤火车经过，总会有人把硬币或者钉子放在铁轨上，让火车车轮压扁当作玩具。天气好的时候，大部分学生们都是边走边玩，慢悠悠的，但要是恰逢家里吃肉的日子，他们一般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天天都能相见的人和路上的——毕竟，一个星期只有那么一顿“饕餮”晚餐!

老子弟校，她是多少“矿山子弟”最美的记忆，在老一代教师的培养下，多少师兄师姐从这里出发，现在已是中年或老年的他们，或已经退休，或者在各地的各行各业里，发光发热，奉献毕生之力。

新校区落成之初，学校周围并没有围墙，除了教学楼、实验室和厕所，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就连教学楼前面的操场，都是用煤渣铺平的，漩涡风常常把泥土和炉灰卷起飞扬。下雨的日子，操场上还会汪起一洼一洼的水。但这一切并不影响子弟校这张灿烂的名片。因为当时，来宾镇一中、二中都还没有建成，除了距离最近的宣威城里的宣一中、宣五中和虎头山长征中学，这个学校无疑是方圆几十里的明星学校。它隶属来宾煤矿，加之矿山正值鼎盛，老师的工资待遇和学生的整体素质，均属其他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羡慕的校园，他们都是要经过很多“努力”，才可以进入子弟校教学和就读的。

那时，校长是蔡昌奉老师。他带领着全校师生共奋进。特别是那年，他的儿子考上上海交通大学之后，他的威望和子弟校的名声更是令人咋舌称赞。那也是子弟校最辉煌的时期，每年莘莘子弟从这里出发，考入自己理想的大学、中专或者技校。于全国全省，子弟校的贡献的确是杯水车薪，但在宣威厂矿企业，在省内的各大煤矿，“来煤子弟校”显然功不可没。

我们刚搬入新校不久，教学楼前操场以外很大的空地也开始施工了。在它的南面、西面和北面，都砌起了或高或矮的石头挡墙。因为地势高低不平，挡墙砌起之后，填了很多的石头和泥巴，最后铺上山沙。周围是两米多宽的椭圆形跑道，中间是标准尺寸的足球场，足球场两端的两个“半圆”，“东半”被打理成一个篮球场，“西半”安装了些健身器材。场地余下三尖八角的地方，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栽下了拇指粗细树苗。

由于最初足球场的表面是用电厂炉渣和粗山沙覆盖，所以这里被“我们矿上的”称之为“沙滩”。

记忆里的八0、九0年代，矿上的效益非常好，矿上搞“三•八”节的拔河、田径运动会或者救护队队员的体能训练，沙滩必定是不二之选的地方。

但最受益的，还是我们就读来煤子弟校的学生。

我们呵护着自己亲手栽下的树苗茁壮成长。小树见证着我们在风里奔跑，在阳光里嬉闹，在小雨中漫步少年时代。她伴随着我们长成青年，目送着我们走进充满坎坷和颠沛流离的社会。

那时，湛蓝的天空，和风拂着的杨柳，还有外面的世界，我们都无暇顾及和思考，一天天的、漫无目的的开心着。

记忆里，学校运动会我们参加的那些项目，无论是800米跑、1500米跑、400米接力赛、跳高或是跳远，虽然奖品只是盖着学校带五角星的红印章、价值两三块钱的笔记本，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忘我的拼搏。汗水随风，头发飞扬，呐喊声起此彼伏。一幕幕都已远去，但一切，却似乎刚刚发生。

91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雪非常的大。那年我上高一。

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大瓣大瓣的雪花也开始自空飞舞。课间我们打了雪仗，也有同学把雪团带进教室，以致连同我在内的几个学生被班主任狠批和辱骂，但这场雪却是我深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场。因为，那天晚上，我和我们班的其他几个同学（男生女生共六七人），在雪地里、在足球场、在小坟堂，边走边聊，直到过了子夜才不舍而归。这样的夜晚，之后再没有过。到现在，我也原谅了曾经“诬陷”我的老师——那时，我太年轻，硬要坚持自己没有任何损失的真相；那时，他太年轻，不懂得尊重孩子爱玩的天性，不愿意包容别人的点点过错，并且坚持着自己的认定而不愿意“知错就改”。

沙滩，在多少矿山子弟的记忆里，这里写满了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写满了月黑风高的爱情浪漫。当然，也发生了或多或少的不愉快。

当《霍元甲》、《上海滩》、《再向虎山行》等电影上映后，那些黑帮、打斗的场景，在伸张正义的同时，也给那些懵懂无知的少年带来负面的影响。他们常常效仿电影，十几个或二三十个人成立“帮派”，然后，这个“帮”和那个“帮”在沙滩约架。 除了“群殴”，他们也会“单挑”。一般都是要打到“输”的一方认输，承认赢的一方“赢”，然后双手抱拳，说出“老大，我承认输了，我佩服你…”，这架才算结束… …

现在，矿山已经关闭，年富力强的一代已经各奔前程，部分家庭也彻底搬迁，很多老矿工老家属已随儿女移居外地，走不了的或舍不得走的老人也随年龄增高而逐年减少，沙滩上，也清冷了不少。

子弟校校舍依然，只是她不再称为来宾煤矿子弟学校。在2000年煤矿破产之时，学校连同学校的老师，都并给了地方管理，被改名为“宣威市来宾镇第三中学”。再后来，初中也被取缔了，专门招收6到12岁的孩子，校名再次被更改，现在是“宣威市来宾镇第一完小”，面向全镇招收适龄学生；沙滩，现在有人仍然称为沙滩，但更多的人称之为足球场，现在跑道改造过，足球场周围的米高沙松已经不在，茂密的杨柳树和松柏也被间伐了一些，四角都修了凉亭，足球场表面铺上了人工草坪，周围围上两米高的钢丝围栏，“禁止入内”牌子分别挂在入口的左右两侧。白天人就不多，晚上更显得阴森森的!只有那棵棵挺拔的松柏，像一个个硬汉，像一个个哨兵，不离不弃的守候着这方地土。

无论学校还是沙滩，看上去都比以前修缮好很多了。这里，是来宾的地标，是现在仍然生活在这里的来煤人的休闲之所，是无数遍布各地的来煤人返回必到的地方。这里，有太多人太多的往事。不管是美好的，是忧伤的，或是无关紧要的，一切都已不重要。这里，她能让你想起那个时代，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青春和无忧无虑。伫立其中，总让人仿佛听到岁月如歌一样的欢快，让人感觉岁月如诗一样的婀娜。

一切如是，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她依然是她，却再也不是她……

文字/曙东（原创）

图片/老同学李金波手机拍摄 特别鸣谢

抹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