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缘——手风琴背后的人生故事（之二）

鹰击长空

退休后我就迷上了手风琴，一个人练琴时常被自己的琴声陶醉，在退休老同志合唱队和社区合唱队为大家伴奏，尤其是朋友聚会时，当我拉起手风琴，经典的旋律响起，浪漫的氛围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朋友们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过去的好时光，动情的随声附和起来。 　　随着自己手风琴水平的不断提高，我想买一台更好的琴，要求是进口原装，120贝斯，四排簧，重量轻，十公斤以内，但国内市场上纯正的进口琴一般要五六万以上，我觉得我这个业余水平不值当拉这么好的琴，于是我盯上了闲鱼网上的二手琴。 　　我在闲鱼网上仔细寻找合适的二手琴，和琴的主人沟通，要求当面试琴，谁想到这为我开启了另一个新的世界，一发而不可收拾，听琴的主人讲述琴背后的故事成了我的一大乐趣，至于能否买到心怡的琴反而成了次要的事了。 二、音乐世家老王 闲鱼网上有一个意大利产的1937年的手风琴，介绍上这样写到：这个琴所有功能都正常良好，你可以欣赏到跨越世纪84年以前的美妙声音。这句话吸引了我，决定要去拜见一下这台琴和他的主人。 　　琴主人住址在北京西南郊房山琉璃河，离我家向南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一边开车一边想，在这个远离都市快到河北的偏僻地方，怎么会有爱好收藏手风琴的高雅人士呢？ 　　车拐进一个老旧的小区停好，就见到一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站在远处一个台阶上向我招手示意。我随他走进他的家。 　　一进家门，环顾四周，我感觉好像走进了一个乐器作坊。屋子里摆满了手风琴，大提琴等大大小小的乐器，还有很多搁架，以及修理工具，配件等，看着我吃惊的样子，他首先来了个自我介绍。 　　他说他来自一个音乐世家，从小就在家庭的熏陶下玩乐器，几十年一直没断过，自己还在附近开了一家工厂专门生产小提琴，供给美国的客户。 他把小提琴的样品拿给我看，那是一把我从未见过的乐器，颜色深灰，中间镂空的，不知是什么材质，摆在那里一看就是个艺术品。 　　他说现在因为北京强调环保，工厂不让生产了，主要是喷漆环节会有一点污染，所以他也不想干了，家里东西太多，想处理掉一些。 　　我心想，这回真碰到行家了，借此机会要多请教请教，涨涨知识。 　　他把他收藏的那些老古董手风琴一件一件拿出来让我试，并且告诉我如何辨别原装的手风琴。告诉我什么叫波音琴。 我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听到了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专业知识，在手风琴知识的海洋里徜徉，努力想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一边聊，我一边观察他。他高高的个子，身材匀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鼻子尖尖的，一头黑发，动作敏捷，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年过65岁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看我有兴趣听他讲，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我心中暗自得意：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他接过那台1937年生产的老古董，说是要让我体会一下这琴的效果，随着他灵巧的手指，悦耳的琴声响起，充满了小屋。 我脱口而出：在巴黎的天空下！ 他点点头，继续专心拉他的琴，优美的琴声从他指尖下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他告诉我，他是音乐世家，他父亲姓王，过去在东北经营乐器行，主要是受苏联文化的影响，后来搬到北京，仍然开了个乐器行，在国内手风琴届是元老级的人物，现在国内手风琴的老一辈大咖如任世荣、杨文涛等人都跟他父亲学过琴。 　　后来公私合营时期，他父亲的乐器行被合营了，父亲当了工厂的车间主任。在以后的政治运动中，父亲被人陷害，一个同事找到他父亲，说是要给领导提意见，让他父亲也提，结果那位同事仅仅把他父亲的意见书上交了，领导大怒，父亲被开除了。 　　我一边听他讲述，一边想，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他对我这个陌生人敞开心扉，痛说家史？ 　　我想也许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他，使他对我产生了信任吧。人们总是满世界旅游去寻找美景，其实，人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这风景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和理解！ 　　我对他说，很高兴能认识他，学到了很多音乐方面的知识，但是这种古董琴并不是我需要的，他说没关系，他很高兴和我聊聊音乐的事。 　　我问他，有这么好的音乐资源和基础放弃了多可惜，为什么不找点其他事来做，比如组建个乐队什么的？ 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副有七个女孩的美少女乐队照片说，这个乐队就是他打造的。现在已经没兴趣了。再说他现在有一套电声设备，他一个人就是一个乐队！ 　　他说你要是不着急走可以去楼下看看我的电声乐器，我说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 　　我随他来到楼下，原来这是他的客厅，布置的豪华且温馨，墙上挂着他和家人及朋友在一起的照片。 他把手风琴接上电声设备，顿时，这客厅变成了音乐厅，天籁般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一时间，我的时空有点恍惚，我想起了在新西兰遥远的小镇和小姑娘娜塔莉娅一起在她的小木屋里玩游戏的情景。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我还沉浸在这氛围中。 我问他，他看起来身体和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我还是觉得就这样放弃自己终身从事的音乐有点可惜，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设法帮他找找政府有关方面的熟人，他很干脆的说，不干了。女儿在新西兰奥克兰，生了小孩已经十个月了，他要去新西兰看孩子去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中午，告辞音乐世家老王出来，外面的阳光十分耀眼，大街上熙熙攘攘，我仿佛从天上又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