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燕云/小狐狸

肖钢

<p class="ql-block">  (编者按:先燕云写我的搞笑篇,我曾经狼狈不堪又风光无限的日子,成天拿着自己写的各种剧本找“大钱包”投资的故事,被她写得活灵活现。我觉得好玩,拿出来晒晒。赞一个!)</p> <p class="ql-block">  你的头发好短,露出截不算白嫩的脖颈。</p><p class="ql-block"> 夏日热辣辣的阳光下,你的眉毛淡得消失了。眼睛在强光下变成灰色,将那平日深藏着的狡黠与灵慧暴露无疑。这时看到你,突然觉得你如同小狐狸。</p><p class="ql-block"> 你说你父亲也讲过这话。知子莫如父,看来你真有些名堂。据说你写诗写文艺评论,还以闪电般的速度撰写电视专题片脚本,也爱搅和到一些艺术家中谈音乐舞蹈。你大概有点忍不住对未知领域探头探脑。</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讨厌狐狸,后来不知不觉又有点喜欢上它。因为我觉得自己活得太傻太笨,老不会让眼睛咕碌碌转动吸引男人。你愤喷地拉长了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人,凭什么要我去吸引?</p><p class="ql-block"> 咳,我们是不是太自尊又太自信。</p><p class="ql-block"> 你不久便碰了个大钉子。我见你时,你一脸晦气。脑门子肿得老高老高,鼻头有些瘪,说不上头破血流,却也有点悲剧色彩。你想拍电视,手头有很好的本子。我从那闪电式的结构和哲理化的句群中,找到一根牢牢的线。女主人公和你我一样不甘心当二等公民,一样想活出个人样,就为这抓住生命的缰绳死不松手,把青春投入到虚幻而又实在的事业中。拿着脚本你跑这又跑那儿,陪上了三百六十五个笑脸。那几天你脸上一下添了许多褶子,你说这是笑出来的。怪也怪,出得起钱的大都是男人,什么企业家、厂长、经理、老板……他们全冲你的本子摇头,“艺术片,这年头谁有闲心看它。如今人讲实惠,投资要看效益,你来个商业片怎样,要不以商业片为主搭上这个……”什么时候兴起的拍片子搞搭配;而且还是好的当陪衬差的唱主角。凭你讲什么,大丈夫们不为所动,一个女人的奋斗史在他们眼中比不上英雄美女的花拳绣腿加上革命现代鬼故事来的刺激。</p><p class="ql-block"> 大热天又上火,嘴上起了泡,你那轻飘飘的体重呈直线下跌趋势。我一边听你的落难史一边琢磨,想干点正事怎么就这么难,看来你这狐狸不过一笨伯而已。</p><p class="ql-block"> 你的苦难显然没到头,我从你脸上读出了不甘心。一个听过剧本介绍的“亨”对出钱表示了兴趣。你挤一辆门老吱吱响的破汽车赶到郊外,转了大半晌也没见那所谓公司所谓实体。阳光下,你孤零零站在马路边一脸失意。</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涮得你火冒三丈。头发全部竖起尖尖冒着烟。“我要有钱……”铁梅似的你咬碎仇恨强咽下。我知道这仇恨入心也难发芽。我们都缺少点识时务的眼光和发财的细胞,要不你怎么一心想拍艺术片我一心想要办好杂志。不想不盼倒过得自在,大锅饭随大流也无风雨也无愁。偏还想让女人前面去掉个女字,这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炼丹炉。</p><p class="ql-block"> 你还写文章做小锅饭,总不能拍不成电视剧就交代了百八十斤。你的眼中仍有小狐狸的灵慧却少了温情。常不时恶狠狠地转着眼珠寻找猎物。有什么可以破坏有什么可以欺侮,想来想去都没有。揉来揉去揉得是自尊自信的决心。</p><p class="ql-block"> 我很想将法拉奇的话抄给你,想想你什么不懂,什么不知。一个社会学家希望“将来有一天除了结婚生孩子,社会不再关注人的性别。”可他为女性的呼唤被男性视为“叛徒”,被女性疑为“奸细”。有天足的女人未必就能迅跑,一辈子想趴着走又怎能指望有挺直的脊梁?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总要有点酸甜苦辣的滋味等着你品尝。</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们去听气功讲座。你非要到台上去试试大师的功夫。左右的人前仰后合为一种无形之气所动,你傻愣愣站在台上东张西望。我在台下笑得肚子发疼,不知你是真别人是假还是你假别人真。</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你告诉我你真信。那日没征服你的大师终于使你信服。听说你“服了”我多少有点吃惊,以你的好动你的多疑你很难被臣服。由此我又产生了耽心。这社会是否也会最终征服你,使你不再想跳跃不再想迅跑也在沉甸甸的世俗中迈起方步。</p><p class="ql-block"> 我很久没见你,我们同住一城甚至相隔不到五百公尺。我不想听到你顺也不巴望你成功,就让碰壁成为一种常态吧。置死地而后生,我们便有了一种新的勇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女声》杂志90年2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