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摘抄 57

cai云帆

<p class="ql-block">日记摘抄 57</p> <p class="ql-block">激情岁月 6</p><p class="ql-block">○ 我与“伊丽莎白”的故事 之二</p><p class="ql-block">2000年前后,寄生在北京西站的生活无着、讨要人员,也即常讲的“盲流”队伍中,忽然出现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一开始,她只是在站外广场、候车室、大厅检拾破烂,偶而也会进入站台和那些小“盲流”为伍,检拾列车上交下来的垃圾。在车站的每天工作交班会上,我总能听到关于她的故事。不知从哪天起,她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动听的名字:“伊丽莎白”(至今人们也没搞清楚她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有一次我还听过副站长何兵役说:“早晨在国际售票出门口的楼道拐弯处,一个盲流躺在纸壳巴上堵着楼道还在大睡,我用脚拨拉了一下,发现是伊丽莎白。”我仍旧没有什么反映。又过一段时间,听工作人员讲“伊丽莎白”现在开始在候车室卖书了。这个消息引起我的重视了,因为这是我历来十分敏感的事情——扫黄打非是我的主管工作之一。但我也知道,这些人做这些事是全国铁路普遍存在的问题,没有可能一夜之间彻底消除的。所以没有格外对她采取特别措施,只是按日常要求:对他们仍要坚持驱赶,不要让他们卖这些东西。</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值班时习惯地到各候车室巡查,市场管理办公室负责人高伟向我汇报了候车室卖书的人又多起来,而且又谈到那个伊丽莎白。我询问了这是怎么样一个人,并且意外得知她还供养着一个上大学的儿子。因此我就有了要接触她的冲动,想了解这个人,同时也想把她作为一个眼线,掌握这些人的动态。我授意高伟,用书信方式和她“单线”联系,因为听说她有一定的文化水平,高伟当然要做中间传递工作。</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地下”工作就这样开始了。我发出的第一件指令信(高伟的说法)是要求她讲明身世,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在她所混迹的人群中都是怎样的一些群体,车站应该如何清理或治理这些人的不端行为。我还特意送给她了专用的笔记本和水笔。</p><p class="ql-block">没想到第一封来信就让我十分感慨,她在很短时间内就写出了万余字的书信,而且文字叙述流畅,语言表达精彩,字迹清秀刚劲,在一种特有的酸楚中充满着灰色的幽默。不难看出,“伊丽莎白”具有十分厚重的文字功底。尽管她的叙述稍显罗嗦了一些,但通过她不幸的生活轨迹可以看出这种可以理解的倾诉欲。</p><p class="ql-block">我除了有一些怀疑是否有夸张外,从未怀疑她是否真的供养儿子上大学的事情。我甚至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佩之情——简直是可以歌颂的伟大母亲!我现在把这封信原文照录,相信人们不会不为其所动:</p> <p class="ql-block">尊敬的领导:</p><p class="ql-block">您好!伊丽莎白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谢谢您对我的同情、理解和宽容。您的信字里行间体现了对我的信任。我感谢政府,感谢党,我决心将我的经历及身临其境所有的感受向政府汇报。如何清理我们这些人提些建议,虽然这些建议和方案对我不利,俗话说:“唇齿相依”、“兔死狐悲”。我提的建议殃及到我的未来,涉及到我个人的利益,但为了帮助政府,我不惜牺牲我个人的一切。即使是连我也驱逐出北京西站,我也决不后悔!</p><p class="ql-block">伊丽莎白祖籍河北省,1937年父亲自北京某某堂学徒三年出徒后,携妻带子投奔姨夫。姨夫在哈尔滨邮局工作。这样除了我大姐、大哥而外,我们姐妹五人出生在哈尔滨,成了东北人。我生在解放后。初中毕业后上了一年高中,后下乡去了兵团,病返回城。因身患关节炎,心脏也不好,在家待业,经人介绍和一同样身体不好的孩子的父亲结婚,婚后生一子,就是现在在北京读大学的儿子。在儿子未出生之前,我在一小学当代课教师,出生后辞职在家,专职家务及伺候儿子。儿子在小学、中学一直是在我的辅导之下,直至初中毕业。在儿子上初三那年,我的丈夫因病去世。我当时心情十分悲痛,当儿子中考结束,我想带他出去走走,换换环境。这样,于1997年来到北京。在北京住在亲戚家,在亲戚家闲来无事,去各处走走,一走走到了职介所,好奇心极强的我也登了记,交了100元钱的登记费,当天介绍我去西直门物业大厦,应聘保洁,一面试居然成了!我来北京不到一星期,竟找到工作上班了,每月450元的工资,中午管一顿饭,跟哈尔滨比,找工作容易多了。我兴奋极了。就有在北京混生存的想法。并想让我的儿子也在这找个工作算了。我的儿子当时十六周岁,身高1米80,我给他预计了一个当保安的工作,我儿子当保安准够格。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劝儿子,咱们在北京混吧,别回东北了,那里那么冷,加上工作也不好找!但是,我儿子和我的意见不能苟同,他说:“妈!今后无文凭不好找工作,我要能考上您就让我再上三年,三年之后,我要考不上我就回来和您一起干,考上了,您就让我再上几年吧!”他说他做梦都想上大学。儿子的恳求那样的真挚。我和儿子赌了一把,假如儿子考不上重点高中,只考上普通高中就不上了,来北京打工。如果考上了重点高中,就接着念,我呢,继续在北京打工供他读书。在我的家乡,工厂倒闭,工人下岗的多的很,再者,寒冷的气候,使冬季的哈尔滨被国人称为“冰城”,几乎半年的冬季谋生更难。相比之下北京是首选,因为北京人被称做“京油子”,喜欢幽默,喜欢开玩笑,心眼不坏,而且喜欢玩,不愿意干伺候人的工作,不愿意干又脏又累的工作,这样就给外地人就业留下了诸多空间。我之所以选择在北京落脚,一是天气,二是路途,三是环境,都对北方人的我适应。南方人的“鸟语”让人听不懂。另外,南方人“笑贫不笑娼”,对于穷人歧视,对外地人更加欺压而有恃无恐。6月18日“旧法”废除,就和广州打死人的时间有直接关系。我所说的全是实话,可能得罪您们“北京人”了,当着您们“北京人”的面,您们的缺点我也直来直去,从不隐瞒我的观点,多多原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江苏宜兴为西客站送上一幅大型紫砂材质壁画。(注:后有一位曾经的站长很痛心地说,看到软席候车室紫砂画心中不忍,筹备西站时,施工方告诉我它是与人民大会堂"中国颂"孪生兄弟,现在大会堂还在价值连城。后,软席候车室装修把紫砂画给拆了,当做垃圾扔掉。要知道“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唉,败家啊!可见决策者既不懂得当初那些捐赠者的心意,也不懂其中保函的文化内涵。没文化真的太可怕!</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上所说,我来到了祖国的首都,开始了打工生涯,开始运气不错,没有间断干着保洁工作,生活自理外,省吃俭用每月能剩个200来块钱(因住在亲戚家)。亲戚远了香,邻居高搭墙,慢慢的,“信佛”的嫂子“挑三拣四”了,再后来就直截了当地往外撵,在小区给我找了另一家“信佛”的老太太,孤寡一人,我住一屋,房费150元。这样,我的生活就难过了,自己将够,何言供养儿子。哎,没办法!又赶上发大水,回了老家看儿子,儿子在亲戚的照顾下生活很好!在老家姨、姑、叔叔都是直系亲属,我的儿子平时住宿,只是星期六、日偶尔去这家,上那家,回家后再回北京,那个保洁工作丢了。北京这样的工作很好找,房地产开发公司当保洁,早六点晚三点,下午做小时工给一百万富翁做饭5—8点,两样工作加起来600元整,因都管饭,能剩500元,邮回去给儿子用。再后来当保洁的工作解雇了,只有200元了,因当过保洁,知道废品也能换钱,我有月票,就在业余时间开始了拾废品,这就是当盲流的前奏。以前毕竟有人雇佣,如今浪迹街头。拾破烂后我就不租房子了,晚上在哪睡,想起了车站,先是北京站、南站、北站,只在站里住,没想到在车站捡,后来又到了西站,先在候车室捡住,后来客运员怀疑我是偷人家包的贼。当我早晨提着装有矿泉水瓶的袋子出来时,客运员让警察翻我袋子。警察说:“算了,她的袋子里不会有你说的那东西”,在那位女客运员的坚持下,另一位男客运员让我一样一样往外拿,全是瓶没有人家的包。本来那俩男的要把东西给我,女的说“没收!”这样我那一小袋能吃两顿饭的瓶就不见了。我不甘心,死乞白赖地向她要,她说“扔了,扔到楼下了。”我说:“怎么找?”她一指衣衫褴褛的小盲流说:“跟着他们走就行。”就这样,我跟着那个小盲流第一次进了站。第一次认识了北京西站—车站,加入了北京西站“盲流”的队伍,时间是1998年11月份。拾瓶生涯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记忆。在北京西站拾瓶,使我经历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使我体验到了人间自有真情所在,世界上的好人如此之多,使我认识了世界上的美与丑,使我坚定了供儿子上大学的决心。我心里说:“儿子啊!我绝不能让你步我的后尘当‘小盲流’,既然你能够刻苦读书,能考大学,我就是‘卖血’‘卖肾’也要供你。”看到和我儿子一样大的诸多盲流吃、喝、嫖、赌,无所不好,我庆幸儿子的选择,我深深体会到了做母亲的责任。我要奋斗。</p> <p class="ql-block">卖书和拾瓶环境相差千里,因拾瓶时我是低级盲流,而且初来乍到,人说:“头三脚难踢”一点不假。刚来西站,我这老盲流首先受到了诸多小盲流的围剿,拾的瓶一转眼就没了,回头怎么找也找不见,原来,钻到火车底下去了。这还不算完,适时地扔个小石子打在我身上名曰“闹着玩”。诸多小把戏取之不尽。1999年3月26日又遭到莫名其妙的一棍子。打这一棍子的人不是拾瓶的,是掮包的,此人仍在西站混。虽说这一棍子打得我58天没拾瓶,用棍子支撑强挺着一步一挪一步一歇的从北一出站口一直挪到“西客来旅店”二部,20分钟的路途我走了400分钟,硬把我的腿打脱臼了。现在,我的腿还落下了后遗症,当时的我走一步一呲牙,当时,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来这一棍子,后来我才明白,我拾瓶不往领导那交。原来是这一帮人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在这混就得听从领导,服从组织。我目无领导,教训教训,我共挨了三次揍。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叫“扎脖子”的,刚从监狱出来,为立脚,无中生有打我一顿立一大功。第三次两个不认识的女人打完再没见到过。(扎脖子)现在西站“牵驴、倒票、掮包”,啥都干。三次挨打,我屡教不改。打的那阵加入组织,听从领导,过不了多少日子又不“老实”了,直到“领导”花钱承包了西站的垃圾,屡教不改的“老盲流”才改弦易辙,重找出路。说白了,三次挨打是为了从我的身上压榨钱。屡教不改也是为了钱,那几个披星戴月捡来的钱是为了供儿子上学的钱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比如我每天拾瓶,卖给收购站值1500元,卖给“帮主”就被克扣600元,只给您900元。这样大的差额,一年就从每一个盲流手中掠夺多少?现在承包,又能从西站的垃圾里收回多少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原先捡不合法,现仍在站台上捡又合法了?到哪讲理去!你捡不合法,他捡合法,交小小部分钱就能名正言顺,换上他人能行吗?</p> <p class="ql-block">我让岳阳化装成旅客观察那些私自兜售报刊杂志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很快就有了收获,并拍了许多照片。上图是他偷拍的“伊丽莎白”在第七候车室向旅客兜售杂志的现场照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那个年代这种现象在全国各大火车站很普遍,而且是一条龙印刷销售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