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猎场（下）-- 我在德国的狩猎经历

江中一叶

（接上篇）

抵达猎场

汽车沿着乡间大道远行。傍晚时分，夕阳无限美好，微风阵阵，四周幽静。不知不觉中，我们进入田间小路，向纵深处行进。走啊走，不知穿过了几片森林和庄稼地，终于在一片森林里停了下来。

我背上猎枪，挂上望远镜，下车跟随戈鲁石卡悄然前行。

最后，我们在一个周围森林环绕，中间豌豆茂盛的地方停了下来。环视四周，这里满目生机，寂然无声，如同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空气里透出一股超尘脱俗的大自然气息。豌豆地周边靠近森林的地方有5座小木屋。

我一下子明白了，一望无际的森林是野生动物的家园，它们白天隐身其中，一到傍晚便会出来觅食，这片看起来有上百公顷的豌豆地就是动物们的大食堂。

戈鲁石卡先爬上其中一个木屋，然后招手让我也上去，我们俩就待在这个木屋的狭小空间里。

登高望远，田野尽收眼底，在高倍军用望远镜下，四周景物清清楚楚。木屋旁边杂草丛生，一条小溪悄然流过，蚂蚱无休止的歌谣点缀着林间田野的寂静，林间树梢上不时传来小鸟无忧无虑的叫声，风拂庄稼，夕阳绚丽，一幅绝妙的夏日美景。

曼弗雷德就在800米外的对面小屋里，我们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戈鲁石卡把枪架在了窗棱上，我也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准备详细记录下今天经历的一切细节。

戈鲁石卡没有了聊天时的笑容，睁大眼睛，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四周，并不时拿起望远镜寻找目标，空气似乎要凝结了。此情此景，我开始体味出“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手的眼睛”这句话的真切含义了。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我的好奇心没有丝毫减退，相反，我开始考验起自己的耐心来。

猎物出现

突然，戈鲁石卡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注意左前方约300米处。我举起望远镜赶忙一看，呀，镜中出现了两只小鹿！只见它们互相友爱地结伴而行，吃一口豌豆，看一下对方，再望一下四周，然后又移动一步。显然，它们临行前得到父母的叮嘱，要警惕随时到来的危险，因而它们始终待在距森林不远处的庄稼地头，不往里边走，以便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跑回家。

我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从动物的友爱想到眼前的朋友，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提防呢？戈鲁石卡为什么要视这些可爱的动物为敌人呢？它们并没招惹你呀。

太阳慢慢被乌云遮住，天色渐渐向晚，鸟鸣虫叫声不时送入耳中，微风起处，豌豆地在微笑中叹息。我的镜前又出现了新的景象，远远的林边站着一只十分高大的鹿，想必是刚才看见的那两只小鹿的祖辈或父辈。啊，大自然何等神奇，竟然保护了它这么多年安然无恙的生活，在此期间，它不知见证了多少动物界的忧伤和喜悦，而它的生活智慧一定传授了一代又一代。

就在我遐想之中，乌云散去，阳光重新从对面照向大地，也照在我们的脚下，四周一片安静。

突然，我们眼前约200米处出现了一只鹿。我们俩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注视着它的动静。它正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边吃边走，无所顾忌。它大概已经听惯了前辈们的劝告却从未碰到过危险，所以走得这么放心，吃得这么从容。

我们一直在仔细观察，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呢，难道它是匍匐而来的吗？这么说，它的生活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可是它难道不知道眼前有致命危险吗？

猎物中弹

就在我紧张思索之际，戈鲁石卡已经端起猎枪，微风草动之中，一声清脆枪响，鹿儿中弹，身子陡然一晃，向枪响的方向投来不解和哀怨的目光，直刺我的胸膛！

接着它校正身躯，直对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蹒跚走来。惊骇之中我想，难道它发现了敌人，要来找我们复仇吗？接着，第二声枪响了，小鹿倒地。一会儿它又跪起，向我们这侧爬行。显然没有击中。

我突然明白，它刚才是从我们旁边的小溪那里进入豌豆地的，现在一定后悔莫及，想赶快回家去。可是已经晚了，第三声枪响了，它彻底倒下了。

晚霞满天，万物无声，狩猎者激动不已。

今日得手了，美好的祝愿变成了现实，客人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主人也尽显了自己的娴熟枪法。

戈鲁石卡先下去，然后我紧随而至，在豌豆地中寻找死去的猎物。

找了好久却不见。没死？跑了？不可能！分明中弹了，我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它中弹流血的腹部。

戈鲁石卡不愧是老猎手，他到了远处后停止步伐，回身折返，一步步往我们的小木屋方向走，而我则认为在更远处。

突然，他喊了一声：“找到了！”我快步靠拢，双脚踩在豌豆地中，踩在带刺的野草中，一路冲向戈鲁石卡，皮靴帮了我的大忙。

我看到了一路血迹，看到了倒地而死的鹿。

时间不允许我多想，戈鲁石卡提前腿，我提后腿，一起抬着鹿走出庄稼地，放在小木屋下溪水旁边的草地上。戈鲁石卡从兜中掏出瑞士军刀，戴上橡皮手套，气喘吁吁而心满意足地开始处理猎物。

接着，戈鲁石卡去不远处的林中把车开过来，将塑料布铺在后备箱，把鹿放入箱中。我们驱车绕过森林到另一侧与曼夫雷德会面。

曼夫雷德今天是陪猎，所以在四只鹿出现在眼前的情况下，都未采取行动。戈鲁石卡这边开了枪，他枪口下的猎物都四散而逃，顷刻没了踪影。

这就是陪猎者的风格。

凯旋而归

我们驱车回家，半个月亮早已挂在中天，缕缕清辉洒满田野，风儿在悄悄向庄稼传递着信息。我们来到曼夫雷德家，把那只鹿在草坪上吊起，用高压龙头冲洗干净，然后挂在了冷室之中。24小时后鹿将被剥皮，经过一系列处理后，成为一些家庭的盘中美餐。据说，这24小时时间里，肌肉痉挛排出酸汁，能使肉变得更为鲜美。

接下来，我们进入室内喝酒庆祝。

曼夫雷德家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鹿角和野猪牙，这是他20年来的战绩。去年他得到勃兰登堡州狩猎比赛三等奖，以表彰他是一个好猎手。

谈起鹿的年龄，他如数家珍，提来一只皮箱，里面装满了鹿牙，从牙齿的形状、疏密、大小上可以准确判断出鹿的年龄，小的一岁不到，大的七岁左右。一种鹿角叫格威、另一种鹿角叫格获，野猪牙则叫格瓦夫。

曼夫雷德还拿出自己的猎枪让我观赏，他共有6支猎枪。光是一个活动型双管枪筒就价值5000欧元，连同枪身和别的器件，价格超过1万欧元。

狩猎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我们一边喝酒庆祝，一边又聊起狩猎的意义何在。戈鲁石卡“猎人是生态保护者”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萦回。

今日德国的森林里，鹿、野猪等动物早已没有了老虎狮子这样的天敌，但它们却不时危害着森林外的庄稼，如果没有猎人和有计划的狩猎，任由鹿和野猪等大量繁殖，需要食物的它们会让农业生产受到毁灭性的威胁。

当今时代，猎人更多的不是充当动物杀手，而是要综合考虑动物、植物、环境、风光等诸多因素，成为不可或缺的生态平衡人。

珍视自然，计划狩猎，这才是现代文明人的情怀和行为举止，这才是我前来学习狩猎的意义所在。

对我这个外行来说，今天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初进猎场，不虚此行，茅塞顿开。

那只鹿儿似乎替了我的罪，使我得以进入新的境界，我得感谢它，并不时怀念它。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下一篇《再进猎场--我在德国的狩猎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