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历史,艺术,与旅游(九)鲁本斯系列(3)曼托瓦公国与十七世纪的反宗教改革运动

Tieq lu (陆铁强)

<p class="ql-block">鲁本斯这个系列,第一篇主要讲的是他的家庭与早年的身世与教育;第二篇主要讲的是鲁本斯的前辈威尼斯画派。这一篇,我想讲的是他所在的曼托瓦公国的文化小环境和那个时代的大环境。如果介绍到鲁本斯具体的某一幅著名画作,网上有的是。我觉得从历史的环境中来看鲁本斯及其他的作品,或者说从鲁本斯的一生来看17世纪这段奇特的历史,似乎更有意思。在这篇文章中我会多次引用克拉克爵士的《文明》一书的文字,可能对理解鲁本斯和他那个时代很有启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讲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大家都知道美第奇家族。关于这个家族的传奇与在艺术上貢献,不仅有书上记载,而且BBC制作的视频系列也非常精彩。当然,毫无疑问,美第奇家族是文艺复兴时代艺术最主要的支柱,正是在他们的培养,扶助与支持下,像波提切尼,三杰等卓越的艺术天才们发挥出他们的才华,为世界创造出那么多不朽的作品。但是,需知道的是,文艺复兴时代是一场规模宏大的历史运动,并不限于美第奇一个家族。意大利当时还有许多小公国,为此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我想先聊一下这些小公国,这样对鲁本斯在曼托瓦公国八年间所耽的环境氛围多少能有点概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明》一书并不太厚,但所涵盖的时间幅度从古罗马灭亡后到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约1500年,所以是惜墨如金,西方文明史的一些重大的事件与人物常常一笔带过。但是,克拉克对乌比诺与曼托瓦这两个小公国却用了相当的篇幅。下面是克拉克的文字,我多加了几张照片,这样可能效果更好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15世纪的最后四分之一的年代里,在意大利北部费拉拉,曼图瓦等小城邦也开始了文艺复兴其中最主要的地方是乌比诺,这是一个座落在亚平宁山脉东面边远的小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乌比诺小城景色</p> <p class="ql-block">当时乌比诺宫廷里的生活巳达到当时西方文明最高的水凖。因为乌比诺的第一仼公爵费德里科.蒙特费尔特罗不仅仅是一位非常有教养和聪明的人物,而且还是一名最伟大的将军,为了捍卫他的领地,曾不懈与四周的侵犯者作斗争。同时,他还是一位热心的藏书家,一幅他的肖像画是专为他珍贵的图书馆所绘制,画中他正在阅读一部手卷。只见他身著戎装,腿上绑着吊带,这条吊带是爱德华四世的赠品,头盔在他的脚边。</p> <p class="ql-block">他的宫殿本是在一座坚固的山岩城堡里。经过多年战争之后,有了安全保障,他决定将它改造成一座精致可爱的宫殿,这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美的建筑之一。</p><p class="ql-block">乌比诺宫殿有它自己的风格。带有拱廊的庭院並没有布鲁内莱斯基的修道院廻廊那种轻快和跳跃感,而是显得宁静与悠远。</p> <p class="ql-block">意大利乌比诺:公爵宫庭院</p> <p class="ql-block">房间显得明快,通风,还有如此完美的结构比例 ,令人感到清新舒爽:事实上,我觉得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宫殿,行走在内不会感到有任何的压抑与疲惫。</p> <p class="ql-block">乌比诺公爵宫内庭</p> <p class="ql-block">非常奇怪的是,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设计了这座宫殿。一位名叫洛拉纳的著名城堡建筑师做了一些基础构建之后离开了,这还是在宫殿内部(生活区)开始建造之前的事情。我们只能说整个建筑设计带有公爵本人的风格。这一点可以由威斯帕西阿诺.第.比斯蒂奇所写的一本有关公爵生平的书上得知。这位作者是一位为公爵策划图书馆的书商,他在书中多次提及到公爵的仁慈。他曾问公爵问道,什么是统治一个公国最要紧的;公爵回答说:顺应人性。[Essenes unmanly(意)to be human(英)]。所以,无关乎谁发明了这种风格,这种人文精神深深地渗透到乌比诺宫殿每个角落。</p><p class="ql-block">作为文明的一部分,乌比诺宫廷的意义超越了15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盛期的主要建筑师伯拉孟特就是乌比诺本地人&lt;译者註: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建筑师&gt;,他可能还曾经参与过乌比诺宫的完工。宫廷画师名叫乔万尼.桑蒂,是个蛮可笑的老家伙,脾气很随和,很受到附近几个宫廷的青睐,在乌比诺也如此。当宫廷里贵夫人们需要一幅刺绣图案时,她们会顺口说:“让那位可爱的桑蒂老先生来吧”。每次来到宫庭里,他都会带上漂亮的小儿子拉斐尔一起前往。就这样,在乌比诺宫中,拉斐尔,一名在西方绘画领域中将文明推进的斗士,在早年就受到了和谐与处处合乎美学的比例环境的熏陶,并在举止风度上也接受了良好的教养。</p> <p class="ql-block">良好的风度举止,是乌比诺宫廷的另一产物。这与意大利其他宫廷同样,包括费拉拉和曼托瓦,年轻人来那里完成他们的教育。他们阅读古典作品,优雅的步态,平和的语气,即便在玩游戏时也不能相互欺骗与伤害。简而言之,举止要有绅士风度。在费德里戈的儿子及继承人圭多巴尔特当公爵的时期,巴尔达萨雷.卡斯蒂利奥内写的一本名为 (Cortegiono(意))《侍臣》,书中给为“绅士风度”作出了经典的表述。它曾风行一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查理五世在他的床边有三本书:圣经,马基雅维利的《王子》和卡斯蒂利奥内的《侍臣》。在以后的一百多年间,它一直是人们心目中良好风度的典范。事实上,它的意义远超过一本有关礼仪的小册子,卡斯蒂利奥内心目中的一个理想化的绅士,基本的价值观就是富有人性。这样的绅士不能损伤别人的感情,或者说不能炫耀自己而显得高人一等,他必须是平易近人,但又不是庸俗之辈。在这本书的结尾有一段论述关于“爱”的主题,写得十分动人。正像波提切利在《春天》的画中融合了中世纪挂毯的世界与异教徒的神话传说,卡斯蒂利奥内的《侍臣》一书中也汇合了中世纪骑士精神与希腊柏拉图理想中的“爱”的理念。</p> <p class="ql-block">拉斐尔:卡斯蒂利奥内画像</p> <p class="ql-block">毫无疑问,在费德里戈和圭多巴尔多两代公爵治理下,乌比诺宫廷达到了文明史上的巅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曼托瓦宫廷也同样如此,或许略输于乌比诺宮殿。曼托瓦的宫殿没有乌比诺宮殿的那种令人欢悦的的明快与清新。但是它有一间房间,比任何其他地方更能使你感受到意大利宫廷的文明生活。宫廷画师安德烈亚.曼特尼亚装饰了这间房间。在天花板的壁画中描绘的是古罗马帝王的半身像,但是下面墙上完全没有古代的人物与景像。墙上画着真人大小的贡萨加家人(可能是艺术中首次出现的真人大小的肖像画)其中还有他们的狗,家臣以及一位侏儒,他们在收养侏儒方面很出名。除了前面那位候爵夫人的形象有点拘谨之外, 整个画面显得非常自然。</p> <p class="ql-block">曼托瓦宫殿外景</p> <p class="ql-block">曼托瓦宫里的内景</p> <p class="ql-block">贡萨加候爵家庭</p> <p class="ql-block">一个小女孩在问是否可以吃个苹果,但是她的母亲却正留意着秘书刚传给他候爵丈夫的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他们的儿子当上了红衣主教。在另一幅壁画的场景中,候爵走上前去,迎接当上红衣主教的儿子,主教的儿子们也跟随在旁。多么可爱可亲的欢迎场面!其中一个年幼的孩子握着他父亲的手,而另一位小孩却拉着他哥哥的手指。</p> <p class="ql-block">这里还没有那种令人生厌的自我炫耀,欧洲热衷于炫耀的风尚始于下一个世纪,凡尔赛宫达到了它的顶峯。须注意的,曼特尼亚並没有将这位新选出的红衣主教画得神性非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上都是《文明》第四章的摘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去过意大利多次,但还从未到过上面提到过的两座小城。乌比诺在意大利的东部,纬度与佛罗伦萨差不多。我曾经到过Arezzo ,再朝东只有2个小时车程就可到乌比诺。曼托瓦在意大利北部,我也到过维洛纳(Verona),曼托瓦就在维洛纳南面40多公里,1小时车程就可以到。可惜当时不知道,等下次找机会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克拉克书上提到的这位画中的曼托瓦候爵路多维科三世在政期间是公元1444-1478年,而聘请鲁本斯去当他的宫庭画家的那位文森佐一世执政时间是公元1587-1612年。中间时间相隔109年,经历了7-8次换代。但是,这种人文主义的气息,对文化艺术的尊重却是一代代传承下来了。我常常感叹,科学技术在一定条件下能在1-2代时间里就会改变面貌,我们一代就巳见证了这一点,但是在人文方面却不是那么简单,这两者並不同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下面两幅是鲁本斯到曼托瓦的第一年为公爵文佐森一世夫妇画的肖像作品。(公元1600年)当时鲁本斯23岁,公爵36岁。</p> <p class="ql-block">文森佐一世</p> <p class="ql-block">艾蕾諾拉·德·美迭奇</p> <p class="ql-block">公爵文森佐一世·贡扎加于1562年出生,比鲁本斯大13岁。他的父系是贡扎加家族,世袭曼地瓦领地(从他祖父起就巳从侯爵升到公爵)。他的母系,外祖父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就是上文提到的查理五世的弟弟,也就是从他开始神圣罗马帝国与西班牙(由查理五世的儿子腓力二世继承)分开。文森佐一世的太太艾蕾諾拉·德·美迭奇是属意大利美迭奇家族。她的妹妹是大名鼎鼎的法国好国王亨利四世的皇后,亨利四世被暗杀后,她还帮助年幼的儿子(路易十三)摄政了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位公爵是当时艺术和科学研究的重要赞助者,他将曼托瓦打造成欧洲的一个文化中心。意大利音乐家蒙特威尔第(1567-1643),音乐史上一位划时代的人物,意大利歌剧的先驱,就是在这位公爵的慧眼中识得。从1590年,蒙特威尔第(23岁)就一直为公爵服务,后来成为一代音乐宗师。(这位音乐家的墓与提香的墓在一个教堂里,我是偶然发现的)。</p> <p class="ql-block">意大利音乐家蒙特威尔第</p> <p class="ql-block">文艺复兴后期的著名意大利诗人塔索也是这位公爵的朋友。托夸多·塔索(1544—1595),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的诗人和批评家。幼年受过天主教的教育,后来专攻哲学和诗学。著有抒情长诗《利那尔多》、牧歌剧《亚朱达》等,叙事诗《耶路撒冷的解放》 (又译《解放的耶路撒冷》)是他的代表作。他的美学思想主要表现在他的《论诗的艺术》和《论英雄体诗》之中。晚年时他精神失常,曾囚禁于费拉拉的圣安娜精神病院。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还是得到了罗马“挂冠诗人”的名誉称号。这位诗人现在我们已经不太了解了,但他在西方文学史上是个重要人物,曾激发了他后世无数欧洲文人的创作灵感,文学巨匠如歌德、拜伦等人都写下过以塔索为主题的文学作品 ,音乐家李斯特的第二首交响诗就以“塔索”命名。</p> <p class="ql-block">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德瓦克罗瓦:《塔索在疯人院》</p> <p class="ql-block">天文学家,数学家,制图学家乔瓦尼·安东尼奥·马吉尼也曾是公爵的好友,并担任了他两个儿子的老师。马吉尼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现在月球上的一座山脉就以他命名。当时的名声也很大,博罗尼亚大学在竞争数学系第一把手时,他还胜过了伽里略。当然,这里可能还有一些政治因素,尽管马吉尼也是一名卓越的科学家,在科学多个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他是一位坚定的地球中心学派的学者,与当时的教庭的理念保持一致。</p> <p class="ql-block">天文学家乔瓦尼·安东尼奥·马吉尼(1555-1617)</p> <p class="ql-block">1597-1598年出版,马吉尼编写的托勒密地图册。</p> <p class="ql-block">就是这位著名的伽里略(1564-1642)一度也想到曼托瓦公国来,最后条件没达成,但是公爵还是送了伽里略一些礼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意大利北方的一个小小的公国居然这段时间内群星荟萃,人材济济,像上面提到的几位都是在不同领域开创性的人物,事实上,肯定还有许多其他的杰出人才。当然,这一方面肯定由于是公爵本人的魅力与财富,以及他宫庭中文化的氛围所致,但另一方面,确实也与特定的的时代与地域相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6世纪末到17世纪初还处于宗教改革跌岩起伏的时期,欧洲的北部与中部,甚至包括法国,都陷入一片动荡之中,到处是战争,动乱,屠杀与破坏,文明遇到了很大的挑战。但是,当时欧洲有两个地方还相对稳定,文明还在继续。一个是在英国,当时正处在伊利莎白时代,这段时间属于英国的文艺复兴时期,其中产生了莎士比亚(1564-1616)这样伟大的戏剧作家。还是一处就是意大利,因为这是一个罗马天主教的老巢,当时无论是上层的教庭,知识分子,还是下层的普通老百姓基本都是罗马天主教的忠实信徒,对于新教来说,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王国,所以也能保持相对的稳定,因此传统文化基本上没有遭受破坏。毫无疑问,新教的产生肯定是一个历史的进步,是代表了一个新的时代。(如果我今后再有兴致写伦勃朗及荷兰画派,这个主题又会涉及)。但是我们在500年之后再来看这段历史,事情还真不是那样黑白分明。起码有一点,今天我们来到像丹麦,瑞士,荷兰等这些新教国家去参观当地的大教堂,外观依然宏大,因为那些精美的雕塑与壁画很多在当时给“破四旧”了。这时确实形势逼人,即便在16世纪中叶有一段时间,在宗教改革的滚滚浪潮之下,罗马教庭有一段时间也开始收敛那种奢华,提倡安贫谨守的生活态度,甚至对以前的人文艺术也持批判的眼光。教皇保罗四世(1555-1559年在位)特别讨厌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廷教堂里绘制的大量裸体人像,于是命人给画上的人物都添上衣服,这毁了不少艺术珍品。(尽管网上这么说,但西斯廷天顶画似乎没有变化,不知是否以后又恢复了裸体?),还有一本英文书上也提到,在某个时候,确实有人想涂掉这些美仑美奐的天顶画,想让西班牙画家格莱柯(我上文提到过)重画。想想真是心里吓一跳!说不准,有的事情就可能在刹那时间发生。</p> <p class="ql-block">但是到了17世纪开始,情况有所变化。可能是意大利人天性所致,这样清苦禁慾的生活态度熬不下去了。他们想何必让那些北方佬牵着鼻子走,我们要与他们对着干。于是正像《文明》第七章中一段文字所述:“天主教复兴运动的领袖们作出了鼓舞人心的决定,不在半路上应付新教徒所提出的攻击,而是直接去颂扬基督教中某些的教义,这些教义是新教徒们极力反对的,但在某个方面看,却在逻辑上又是能站得脚的。路德曾拒绝教皇的权威:那很好,就极尽全力去营造一个强有力的反证:罗马第一任教皇,是在基督亲自认定下,圣彼得是祂在世上的代言人。自伊拉谟斯之后,北方的知识分子嘲讽圣物的意义,这也很好,就将它们更为发扬广大。所以圣彼得大教堂中的四大立柱也就成了儲存圣物的地方。其中之一,立柱里面就存有那枝刺破耶稣腹部的长矛,在此柱子前面是贝尼尼塑造的圣朗基努斯的雕像,他抬头张望,摆出一付因受启迪而兴奋不已的姿态。崇拜圣徒的遗物,这也同样遭受到改革者的谴责。好的,那就变本加厉地形象地将这些圣徒们更真实地再现出来,尤其用生动的画面表达他们的痛苦与迷恋。”</p> <p class="ql-block">圣彼得大教堂</p> <p class="ql-block">贝尼尼:《朗基努斯》</p> <p class="ql-block">鲁本斯《圣彼得的十字架》</p> <p class="ql-block">是的!于是意大利人脾气又上来了,而且憋了这么多年清苦日子,像要发泄出来一样。从鲁本斯来到意大利的时候(1600年)开始,在几十年中,大张旗鼓,在罗马修复与重建了许多教堂,道路以及大大小小的广场。教堂里每个角落都佈满了各种各样的壁画,雕塑。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圣母圣子,或者圣徒。同时,精美生动的巴洛克风格雕塑处处都是,整个罗马一下子焕然一新,不能不说是奇迹。所以,克拉克老先生在《文明》第七章一开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回到罗马,站在古老的圣玛利亚大教堂的台阶上,环顾教堂的四周,罗马的交通闹哄哄地乱成一片。但是在里面,公元5世纪的巴亚利亚式殿堂中原有的柱子静静地成排佇立着,柱子的上方是关于旧约故事的镶嵌壁画,可能这些是现存于世最早的圣经图解。因为老圣彼得大教堂已被拆除,拉特朗大殿也巳被石灰水粉刷一新。在蛮族攻占前罗马教堂曾经有过的那种气派,现在除了这座之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已不见踪影了。罗马教堂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将再次重放光芒。如果有人站在圣玛利亚.马乔雷的教堂的钟楼上,他将看到笔直的大道,上下延伸数英里,每条大道通向一座广场,在这些广场上都有一座座著名的教堂:拉特朗教堂,山上天主圣三堂和耶路撒冷圣十字圣殿;或者通向竖有埃及方尖碑的广场,方尖碑是象征人类第一次文明以及神佑的国家。这正展示了罗马已经取代了当年埃及的地位。这就是教皇时代的罗马,並且还存留至今,在城市规划历史上,这是世上从未有过的最辉煌的建筑篇章。在罗马遭受蹂躏,几乎从地图上消失的事件之后,仅仅用了50年得到重建,这真是使人感到惊讶不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罗马,它的基本格局还是保留17世纪的变化之后的样子。多么伟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大约变化,或者说怎么能做成这样的事情?关键在于信仰。当外部感受的压力,促使了内部的团结,所以整个社会这时又回到了12世纪法国建造哥特式教堂那时候的热情。再引用《文明》第七章的一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时天主教的绝对权威扩展到社会的各个阶层、其中包括知识阶层,就今天眼光看来,这个阶层应属于天然的叛逆者。令人震惊的是,我们发现,当时除了一个例外,那个时代的杰出的艺术家全都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圭尔奇诺每天化很多时间用于早祷,贝尼尼经常去隐修并且操练圣依那爵修士所提倡的灵修,鲁本斯每天早晨在工作之前总要去参加弥撒。只有卡拉瓦乔是个例外,除了在绘画方面有独到之处,他的行为更像现代剧目中的英雄。而这样的顺从并不是基于对宗教审判的恐惧,而是基于对纯洁完美的信仰,这样的信仰曾经启迪过早期的圣徒们,同样,当时的人们以此来规范他们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相比较,我认为在北方较自由的气氛之下,文化生活可能更能充分发展。而天主教教会的伟大成就在于祂们在普通的,被忽视的人群的内心深处播下了和谐,人性,和文明的种子。单举圣母玛利亚崇拜为例,在12世纪早期,圣母已经是文明的最高保护女神。她曾以温柔及同情心来教导那粗鲁残暴的野蛮民族。中世纪的大教堂是她降临到人间的居所。在文艺复兴时代,这位天堂里的女皇尽管仍在她的宝椅上,但是她又成为了众人的母亲,每个人能在她身上都能感到温暖,慈爱与可亲。现在让我们想像一下,当一个西班牙农民,一个意大利工匠,这些心地单纯的男女听到北方那些异教徒正在亵渎圣母,毁坏她的圣殿,拽倒或者敲打她的圣像,肯定在心底里会产生无比震惊与愤怒: 他会感到在他的整个感情世界中的某一部分遭到了威胁。这完全可以理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得非常好!</p> <p class="ql-block">贝利尼《圣母子与梨》</p> <p class="ql-block">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是是激励,维持这样的精神,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艺术。这时的艺术,不是为艺术而艺术”,是一种政治上的需要,是一场战斗,是一种强有力的宣传工具。所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鲁本斯,贝尼尼都成了这场斗争中的勇猛的斗士。他们的绘画与雕塑通过对耶稣基督,或者圣徒的刻画,这时对反宗教改革(天主教复兴)运动而言,都是一件件争取人心的宣传武器。确实是时势造英雄,当然也是英雄造时势。</p> <p class="ql-block">想想也是蛮有意思,系列的第一篇一开始讲的是鲁本斯的父母因为同情新教而从安特安普逃亡到德国的锡根,几经周折。而这时的鲁本斯完全与当年父母的立场相反。中国有句成语叫做“叶公好龙”,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经常发生。当一种宗教或者学说初始时期还停留在理念上时,会有不少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中间会有一种憧憬。但是当真龙来时,情况就不一样。我们常把此怪罪于叶公的迁腐与胆小,事实上还真很难说,因为真龙的狰狞远超出人们的想象。鲁本斯与他父母已经相隔好几十年,这时宗教改革造成的动乱和灾难连宗教改革的前驱伊斯莫斯与它的创始人马丁.路德都不能容忍。所以,鲁本斯作为一个艺术家,对于那种毁坏艺术的行为,肯定深痛恶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讲到反宗教改革,绕不过的一个主题是“耶稣会” 。 作为对抗新教最有力的一个宗教团体产生于1534年,在1540年正式被教皇认可。当时是欧洲宗教纷争最激烈的时候。这个团体是由一批精明强干的知识分子组成,它的组织严密,特别重视精英教育,成员的能力与素质都相当高,并具有献身精神,所以在欧洲迅速扩展它的的影响。他们为了目的而釆取不择手段的行为,对新教当然杀伤力固然极强,但是后来对像葡萄牙,西班牙及法国这些天主教国家也都成了威胁,所以在18世纪纷纷将它取缔。尽管耶稣会真正的风光的时间並不太长,大约在150-200年之间,但它的历史意义相当深远。在反宗教改革(天主教复兴运动)上,它所起的作用很大;而且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基督教,在东西方文明的交流方面也是功不可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个专程到中国来传教的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就是耶稣会派遣而来。他不仅给中国传教,而且还带来了西方的科学技术。之后还有一位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是他把中国的文化传向西方,使伏尔泰等学者了解中国。这些可能大家都知道,不多介绍。我在这里只是强调“时间”。利马窦是1583年就到达广州,1601 年(当时是明朝晚期)来到北京。(事实有一位耶稣会传教士沙勿略早在1552年就到达广东的一个岛上)。也就是说,从耶稣会被正式认可到利马窦来中国只有短短的43年时间,这说明这个组织在开创期间就具有着眼于世界的眼光,再看看那些到中国的传教士,利马窦,汤若望,南怀仁,康世宁等,个个都是学识渊博,才智过人的人材,就知道耶稣会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团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利马窦(1552-1610)</p> <p class="ql-block">梵蒂冈2010年邮票:纪念利马窦诞生400年</p> <p class="ql-block">罗马有座耶稣会教堂座落在离万神殿不远的地方。罗马旅游热点太多,可能大多游客並不太注意这座貌不惊人的教堂,我觉得这是一座非常值得观赏的地方。无论是它的历史意义还是本身的建筑。在1568年开始建造,建成于1680年,正是反宗教改革运动时期。人们称为它是世上第一座具有典型巴洛克风格的教堂,无论是它的前立面还是内部装饰(现在我们看到的内部装饰是17世纪的作品),是由耶穌创办人圣依納爵.罗耀拉於1551年提出建造。直到1773年耶穌会被解散为止,此教堂一都是耶穌会头头的住处。不仅有它的历史意义,而且里面的装饰真是豪华绚丽,美仑美奂。我当时去的时候,还想找找是否有利马窦等去中国的传教士的记录与印迹,但是没有发现。推算时间,利玛窦正式进耶稣会是1571年,也就是这座教堂正在建设中,当1577年利玛窦离开罗马去东亚时,这座教堂已经建成4年了。所以完全能够想象,这位传教士肯定在这座教堂里行他在故乡最后一次弥撒与祈祷。</p> <p class="ql-block">罗马:耶稣会教堂(公元1580年完成)</p> <p class="ql-block">当我们欣赏鲁本斯,贝尼尼这些大师们充满生命力的作品;当我们来到罗马耶稣会教堂,为精美绝伦的巴洛克风格的装饰而惊叹不已;当我们读到当年利马窦等传教士不远万里,将西方的宗教与科学向古老的中国传播,为此献身精神而感动,这一些的辉煌的历史事件都是在反宗教改革(天主教复兴)运动的大旗下发生。但是,同时它也有阴暗的另一面:禁书,即禁止所有与天主教教义不同的书藉出版与流通;还有臭名昭著的宗教审判,在这时变本加厉已经达到了狂热阶段;而耶稣会也积极参与排斥异端,罗织罪名,惨害无辜这样的行为之中。</p> <p class="ql-block">公元1600年,布鲁诺(1548年-1600年)意大利哲学家、数学家、詩人、宇宙学家和宗教人物,被宗教法庭判其有罪,在罗马鲜花广场被处以火刑。1633年,69岁年老的意大利最伟大的科学家伽利略(1564-1642)在宗教审判中被判有罪。当然这只是最有名的几次审判,事实上在西班牙,在意大利有无数的人遭难。</p> <p class="ql-block">宗教审判。</p> <p class="ql-block">布鲁诺画像</p> <p class="ql-block">伽利略画像。</p> <p class="ql-block">十七世纪的开始,1600年,鲁本斯来到了意大利,走向他事业辉煌的第一步;同样的1600年,布鲁诺被焚烧在罗马的百花广场上;1601年,耶稣会的传教士利玛窦终于到达了明朝都城北京。看上去一件件毫无相关的事件,但从中我们能看到一个美好与丑陋并存的时代。事实上,每个时代都如此,如果400之后,那时的人们回头看我们今天的世界,不知会发出何种感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