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那边,对于儿时的我,是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有时在野外玩耍,抬起头来看着高远的天空,看着天穹笼盖下的田野,村落,河流,与天相连的大山,一个古怪的念头便突然冒出脑海:山那边是个怎样的世界呢?要是能变成一只小鸟,飞到山那边去看看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邻居一女子远嫁。一群孩子跟着花轿跳着蹦着,出了于田街,上了吉赣公路。孩子们便一个接一个折返了行程,只有我还固执地坚持。我知道那女子要嫁到山那边的县城去,我正好跟着到山那边看看。没有了小伙伴也不打紧,反正还有收亲的队伍。公路蜿蜒着,像一条长蛇在碧绿的田野里爬行,时隐时没,一直到天边窜上大山,消逝在山那边。那山看着似乎也不算太远,就算我到不了县城,能登上山顶,看一眼山那边也行。我坚定地朝前走着,一步一步,走了许久,回过头来,家乡已远远落在后面,可大山仍在遥远的天边,似乎丝毫距离也未减少。还要向前走吗?要是妈妈找不到我咋办?我有些犹豫了,忽然看见父亲在前面大步走来。那时,父亲在县城工作,常步行回家休假。见了我,很是诧异,问我怎来了这儿,我说想跟收亲的队伍去县城。父亲瞪了我一眼,吐出三个字,“不怕死!”一把拉住我的手,返回家来。</p><p class="ql-block"> 不久,机会终于来了,我们家要陪外婆去县城姨妈家做客。打上午起我们就在車站候着,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见一辆破班车摇摇晃晃驶过来。可是只有两个位置,于是兵分两路,母亲抱着妹妹和外婆上车,父亲领着哥哥和我后面步行。想到就能看到山那边了,说不出的高兴,两条腿格外有劲,一路蹦着。上了印埠坳,一看,仍是田野,河流,大山,天边似乎是个永远无法企及却又始终在前面招手的梦。我问父亲县城在哪儿?父亲说,不远了,山那边的山那边。我感觉像个皮球一下泄了气,浑身绵软。下了坳,过了桥,我怎么也走不动了,于是成了父亲背上的一个累赘。至于我是怎么到达县城的一概不知,因为我趴在父亲的背上睡了。那一年我七岁。</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时代,地球已变成了村,孩子们拿着手机,早上在北京喝豆腐脑,中午便到了巴黎吃牛排,他们能理解六十年前的孩子对“山那边”的好奇与渴望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