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仙湿地中秋行记（音频版）（副本）

心岸

　　清早跟莲聊了几个小时，聊到后来都意识到为什么在大自然面前我们那么开心和撒野？多体会快乐定是比粘贴烦恼痛苦要值得。出来在风里，桂林已经很凉爽了，从初秋已到中秋，从九月喧嚣已到十月天高。车在回程路上，记忆也在忙着做些拷贝。

　　靠着车窗，飞逝着绵延起伏的喀斯特山群，它们非常雄美。你可以把心情把思绪留给身后，但得把更好的眼光朝向前方。人一定是要往前看才能够拥有微甜微辣的生活。只是，湿地的美怎么也是摆脱不掉了，湿地的境况令我有思。但把秋思给湿地，该写写她了。

　　会仙湿地离住所520旅馆仅有不到八公里的路程。风尘扬起一小会儿就没入秀丽，抵达湿地边缘。一位瘦削的女人迎了我们，简短的议价以后，她开始领着我们往巷子深处去。挨着湿地的房子应该是村里老的建筑，不时有分岔小道，瓜藤爬在砖红的土墙上，看起来颇有古朴的老旧味道。巷子再深都有尾尽，小桥旁边就是会仙湿地之水，岸上有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热闹得很。男人们都到哪里去了？女人告诉我们，村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

　　这里的旅游生意都是各家女人出来一起做的，吆人的吆人，划船的划船，闲在一边的也就闲在一边，等天黑收工，大家拢成一堆分钱。我向四周望了望，离水近的是老房子，公路边的是新楼房。楼房都是好几层，看起来很不错。我也明白了，外面有新房子的里面也有自己的老房子;里面有老房子的外面也有自己的新房子。生活条件不差了，钱也有来路了，就是看着清一色的女人，再看看中秋这日子，总有一丝怅然为她们泛起。

　　石桥边停泊一大群铁皮小船，但并没有一大群前来闲享的游客。除了南宁的那考河湿地人气很旺（习近平总书记考察过），我去的其他几个湿地来的人不多。我自是明白，湿地是生态区，由不得地方政府打造成商业化的旅游胜地，也就是说由不得过度宣传，由不得市场化、功利化。也可以说湿地保护是目前生态文明的彰显点，是地方政府都要完成的生态使命，是看起来亏本，实际上造福千秋万代的善事。理论是如此，实际中未必能如此。驶入会仙湿地，顿觉美不胜收，渐感生态危机。

　　与之前城边湿地不同，会仙是浅沟窄泽宽湖夹杂的大型湿地，女人撑着杆，小船行在水里，一度搁浅。两边有芦苇小荡，船边上就是树兜枯枝，它们在水里打烊懒散。铁船划水无声，长杆入水轻盈，远方群山丰满圆润，凹凸有致，墨绿，翠绿，嫩绿，都挤进我的眼眶，一时间，如仙如梦，好一个“桂林山水甲天下”。

　　身临其境，还觉风景颇为西化，有点亚马逊河某些段落的味道，随便一拍，唯美得不得了。然，并非更入佳境，来了“罂粟之美”，水段内外来生物侵犯严重。水葫芦成堆浮起，紫色小花冷面妖艳;无数福寿螺红色的卵粘在水面植物上格外刺眼;另有一种入侵植物我没能记住名称。仰天望，飞鸟难见，朝水里瞧，不清不澈，难有鱼翔浅底。湿地应有的生物多样性，在这里堪忧。心里一紧，特别心疼。欣慰的是，划船女人说，下雨后，这里会有不少白鹭，平时政府也会请工清理这些泛滥的破坏农业生态的入侵植物，一个工8小时100元。

　　关于湿地，终是有了更深刻些的认知。湿地之美首先不是外在的，是内在的生态之美，是生物链之美，是生物多样性之美，是原生态之美，是为大美。政府打造湿地公园，唯一的目标应是生态保护。如果把表面之美视为目标，让“人类中心主义”驾驭湿地，不惜改变生态的自然结构如断流修路，那就南辕北辙了。玉林湿地就有类似现象，政府重在打造湿地的公园感，忽略了生态维护，最后，湿地就彻底失去了其美，甚而引发生态灾难。这么一想，忧患意识便浓烈起来，如果会仙湿地治理不了外来入侵生物，成为死水、烂水、臭水、恶水，该如何？该咋办？该有紧迫感了。

　　略显压抑的心绪在大自然面前很快瓦解。小船进入宽阔水面，相望远方，远方给我悠长。绵延的喀斯特山貌，像一个又一个美丽女人的曲线，而山下的水田波光粼粼，又像女人做着的一个又一个美梦。一些被焚烧的树墩成黑色系列在我们面前摆拍，诞生一缕有关生态的神秘。很快，湿地里面的小山在我们面前眨眼出现了。这也算山吗？大山的女儿笑了。不到十分钟即可到顶。不管怎样，湿地是可以俯瞰了，远方是可以眺望了，一下子想起薛之谦的那首《你还要我怎样》，就这么哼着到了最高处。

　　那会儿，是傍晚五点半还没到。“一定要守到看日落，一定要守到看日落！”我心里这么想，又觉得让山下撑船女人们等太久很不妥当，最后还是任性停驻。最重要的是大自然实在太眷顾我们，正好山下有几个年轻人无船返回，定是送他们回去了，山下静悄悄，没听到她们吆喝我们走的声音。我绝对无误是一个容易激动兴奋的女人，跳来荡去，又呼又叫，完全有失女性矜持。我是拼命欣赏，多角度欣赏，不厌其烦地欣赏啊。你见到红霞渐来、落日款款会怎样呢？远方啊远方，远山啊远山，感觉自己就要脱口成诗了：

很远很远的怀抱

           很浓很浓的思恋

           只是，夕阳下到了山的怀里

           只是，夕阳的怀里不是你

           那我又是在哪里？

           是在会仙的芦苇荡里吗？

           或是在会仙的裙裾里？

           在暮色里？在秋色里？

           你藏着你自己

           你找着你自己

           你跟你自己捉着迷藏

           立在你自己也找不到的角落里

           夕阳是山的夕阳

           山是夕阳的山

           夕阳和她的山抱在一起

           你是你的你……

　　终于，撑杆的女人们回来了，吆喝声从山底轻松抵达山顶。还没有到六点半，天还亮着呢。中秋是所有人的中秋，赶紧下山吧。感谢上苍，我们在船行之中，又领略到水上观日落的美感。三个撑杆的女人，四个坐凳的外省女人，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难，各有各的苦乐，我们一起享受了中秋的绚烂。

　　似乎就是在眨眼之间，落日就不见了;也似乎就在日落的一瞬间，另一边的月亮又升起来了。上帝关上了一道门，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在窄道里滑行，月亮也沙沙沙地在树丛里飞，如刀光剑影。看到了岁月，知道了什么是白驹过隙;也看到了万物皆美，明白了日落月升的规律。

　　船就要靠岸。岸上有一群女人。月亮在女人们的头上。女人们没有看月亮，她们在等着我们靠岸。我们是中秋这天最后的一行游客。等我们上了岸，离了岸，她们就开始分一天得到的钱了。每天都是这样，都有一份得钱后的欢欣。因了这些女人们的劳作与分配方式还是类原始农业的状态，基本叫平均分配，所以她们容易满足，也不嫉妒别人。大城市里的人是很难有这份快意的。欲望越大越多，烦恼就越沉越重。就来会仙湿地吧，一游减欲，再游添乐，三游忘我。

　　关于湿地，就这些文字了。关于心情，那就没法说得清了。最近有很多困惑，好在能够流放到各地，如融水玻璃桥，玉林龙珠湖，桂林雁山园，还有这里，这旖旎如幻的会仙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