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字｜胡宝珍 朗读｜浩海</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微风依依，小巷寂寂，在娘家的时光总有点慵懒而惬意，我的脚步又一次不自觉地来到了“绥安中心幼儿园”。望着与高高飘扬的国旗比肩的教学楼，再看看崭新绚丽的围墙，谁也不知道这里曾是一所简陋破旧的小学，那里有花辫绿裙的我，还有那位朴实憨厚的老校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上小学时，校长约摸四十岁，个子不高但结实，走路带风似的。尤其是站上旗台讲话，字字铿锵，同学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可一走出学校，他又与普通农民一般无二，田间地头，常常可以看到他和乡亲们谈笑风生、打成一片的情景。由于他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天生热心肠，红白喜事家家都要找他，村里老老少少都崇拜而敬重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村里，我家是“出了名”的。一来因为家境贫困，二来因为我学习成绩特别优秀。校长担心我辍学，常常到家中给父亲做思想工作，我才得以顺利地念完小学，并“破天荒”地考取了“漳浦一中”。这于我们校、我们村都是头条大喜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年后的中考志愿我填报了“福建省云霄师范学校”，却出乎意料地以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上了县的光荣榜。发榜的日子，校长顶着炎炎烈日跑到我家告诉父亲这一喜讯。父亲一听，心中狂喜，但很快脸上又愁云四起，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独自蹲在门槛上“叭嗒叭嗒”地抽起来：“听说还要面试……面试还要花钱……”焦虑与不安让他那布满皱纹的脸拧巴得像核桃似的。校长拿来一把小凳子在他身边轻轻坐下，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吧！你女儿是县里的中考状元哩！她上不了，还有谁上得了？”言外之意，宽慰父亲，咱不用多花钱。就这样，“天真”的父亲只给了我16元钱的车费，我和校长搭上了去学校面试的客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晕车，我一路呕吐，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被吐得一蹋糊涂。校长怕影响面试形象，带我来到了一家服装店，让服务员为我挑了一条漂亮的花裙子。穿上它，我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丑小鸭”变成的“白天鹅”，信心倍增。校长也乐呵呵道：“这黑妞越看越水灵呢！大胆表现，你一定行！”他边说边孩子似的朝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发现，原来校长也如父亲般可亲，渐渐与他亲近起来。他认真地模拟面试的每一个环节，细心地指导我应试的要领。天遂人愿，不多久，我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日，父亲打来电话，告诉我，老校长的儿子要结婚了，务必回家一趟。接到电话的我急急忙忙赶回娘家。酒宴设在村里露天的老人活动场地，灯光有些昏暗。二十年没见，校长明显苍老了许多，可远远地，他竟能迅速地在人群中认出我来。他箭步迎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好……你能来，真好真好！今晚一定要好好聊聊！”宴席上，我们谈起了过去。老校长的爱人说，事隔这么久，她仍记忆犹新——面试那天，她突发头痛，疼痛难忍，而校长正准备带我出发，只能临时叫邻居帮忙带她去诊所。校长说：“孩子的事不能耽搁，这是关系她命运的面试……”讲到这里，校长夫人哽咽了。校长赶紧拉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做啥？现在孩子一切都好，我高兴！”霎时，我的鼻子一酸，无语凝噎。这么多年来，我只顾忙碌，从来没有拜访过他，也没有说过任何一个“谢”字。当年我考上师范的消息，校长是第一个知道的，而这事，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时至今日，只有我和他知道，那次面试的所有费用，都是校长自己掏的。其实，他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学校长……内心的愧疚抽打我的神经，泪水滴落酒杯，我仰头一饮而尽。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干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季独特的风拂过我的耳际，太阳渐渐西沉，一个个孩子走出校门投入了父母的怀抱。我收拾起飘飞的思绪，朝校长家的方向走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