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小巷也灿烂

曾雨雨

　　有两天没打这里经过，今天路过这条熟悉的小巷，嗯，好像有什么事情令人发笑，本来已经要走到前巷口，退回来，仔细阅读墙上新张贴的这张告示。

　　告示由一张A4纸横幅打印，题头是加黑加粗的四个大字“敬请自重”，下面分两行告知需自重事由：“监控画面实时上传网络/敬请珍惜你的个人名誉”。然后这份敬告书也不是随便墙上一贴，而是下面还衬了同样大小的一页白纸，仿佛一页纸的敬告还显得有点单薄。再看横幅上方两张白纸中间专门夹了一根有厚度的衬条，好像形成了一个隆起的背脊，在其左右两端分别用两个带卡子的水泥钉在墙上狠狠钉牢，横幅下端中间位置同样用一个带卡子的水泥钉在墙上狠狠钉牢，这张由三个水泥钉固定的敬告书看起来就相当稳固了。

　　这份“敬请自重”都提升到了“珍惜个人名誉”的程度，不得不引起路人的格外重视，及至我的视线再延展到敬告书左右两边墙上崭新凸起的大大小小花盆，各式造型那么新奇别致、引人注目，我立即明白了这份用心设计的敬告书所敬告的为何事由。只是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郑重的方式只为告知大家不要随便攀摘他的花草，这般的小题大做让我突然一个人在小巷里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分明看到了一颗非比寻常的爱美之心！

　　这条小巷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它是连接人民北路党校段到新村阳光广场的一条捷径。小巷左侧是旁边小区的一溜围墙，从前巷口一直延伸至后巷，右侧多是此处居民自建的住房，大都面向人民北路，一栋栋由前往后在巷子旁密密排列着，越往后走房子越陈旧。巷子后段甚至有一栋土坯平房院子，围墙摇摇欲坠，常常贴有告示提醒路过此处赶紧通过，以防墙倒砸伤行人。就是这样一条陋巷，巷道狭窄，仅可容行人、自行车通过，路面也开裂不平，雨天行走更加不便，但是每天抄近路经过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上班的缘故，我在这条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年，对里面的房屋布局了然于心。巷子右边多是此地居民自建房的侧面外墙，进出门多开在另外的方向，所以常在巷子里走动的都是同样抄近路的过路人，却很少见到居民房里的主人露面。近年也许因为做生意的需要，巷子里也有几处房屋稍稍进行了改建，在侧面外墙上开了几道卷帘门，当做仓库使用，但平时多数时候关门闭户，巷子里仍然很清静。

　　要说有动静，可能集中在前巷口与后巷尾。前巷口现在有一家收废旧的门市，一早开门，傍晚才关门，老板整天收售废旧物品，生意忙忙碌碌，我与老板打了几次交道都半熟了。后巷尾常年开着一家麻将馆，到了中午牌客们开始陆续到来，每天座无虚席，有时晚上都还开门迎客。后巷尾连接着一段陡坡的台阶，走下这十多级梯坎就转到另外一条巷子里了。

　　我在眼前这条不算长的巷子里每天过往，它有一点变化都不会逃脱我的眼睛。它原本是一条过路的狭窄通道，好像属于三不管区域，常年灰头土脸，巷尾的路磕磕绊绊，越发难行。起初小小的变化起于今年春天，有一天早晨路过，在巷子右侧中段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花台，由几排红砖和水泥新搭建而成。小花台不算高，尽量的贴近自家砖墙，我这才发现原来花台旁边有一户朝着巷子正开门的人家，以往都没注意到。小花台里种着仙人掌类植物，也许怕它开枝散叶要刺着行人，在半高门的位置专门牵了一条细绳绊住花台里栽种的花花草草。

　　差不多同时在这家斜对面靠近小区围墙的墙根下也用一排红砖头新规置了一个狭长的斜三角形小花园，尽量贴墙依势而搭建，里面也种上小花小草、藤蔓植物，小花园最前端入口位置干脆放了一个旧轮胎，装上泥土照样种着花草，与小花园融为一体。然后在小花园外围间隔插上几根杆子，沿花园周围牵上几道细绳，既为保护花草，也为不打扰过往行人，落得两相为安。

　　小巷里突然有了这两处绿色景观，春去夏来，我观察着花草的生长变化，观察着主人的精心栽培，路过小巷每每增添了许多乐趣，也暗暗敬佩主人的爱美之心。不过可能因为早出晚归的缘故，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种花的主人，但发现种花主人有一个爱好，他总是在墙上张贴着各种温馨提示，比如“谢谢你，请手下留情”、“请注意避让”等等，安静的提醒着过往行人。也许大家都受到他的感染，这些花花草草在小巷狭窄、杂乱的环境里一直安然生长，不仅主人的起初两处绿化景观得以延续，他后来还在靠近巷尾处紧连那个斜三角形小花园又复制了一个再小一点的花园，整个巷子的后半段都被他的花草点缀连通，我着实佩服那在缝隙里都要挤出花开来的爱美之心。

　　今天再经过这条熟悉的小巷，伴随着主人最新发布的敬告书，墙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看吧，环绕着敬告书的左右两边，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十多个造型各异、材质不同、随兴发挥的手工制作花盆，硬纸板的白酒包装盒、铁质的奶粉罐、白色泡沫的快递包装、塑料的瓶子、方便面盒子、装咖啡的玻璃瓶通通被设计制作为养花的新容器，用水泥钉钉牢挂到墙上。里面种上花枝、多肉抑或草丛、藤蔓，高低错落从前巷依次排列到后面大半个巷子，整条巷子的墙面被装点一新，从巷口望过去，仿佛上演了一场个人的墙面装点行为艺术。而靠近前巷口的墙根下，五个白色泡沫的长方形盒子一字排开，虽则简陋，里面花花草草热烈地生长着，几丛齐肩的黄色菊花高昂着怒放的花朵，让深秋的小巷禁不住也灿烂起来，现在过路的人们，正穿行在一片花草相伴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