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人间“孤岛”

梁瑞全

　　你的不幸遭遇令人痛心，但人们不会忘记你，国家更不会抛弃你。

你是生命的强者，更是命运的挑战者，在孤独寂寞的天空里，你依然唱响生命之歌。

注：本文有涉及麻风病康复者的图片，可能给你带来不适，请谅解。

　　立冬暖阳，我们来到美丽的电白河角水库露营，偶遇弥雾笼罩的山水仙境，感受一番大自然的魅力。

在温馨的时光中，心底总是牵挂一岭之隔的神秘而残酷的地方。

　　立冬时节，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迎来大雪纷飞，而南国大地，千里碧空，万里艳阳，拥抱秋爽温度。

　　别了深秋迎来浅冬，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老去，试想挽留岁月静好，但终究还是红尘作伴 ，添了几根华发，多了几分沧桑。

　　河角水库东边有一处深山老林，隐藏一个令人感到神秘而恐惧的地方，那就是新开田麻风病康复村。

说到麻风病，也许大家知道这是一个古老的传染疾病。麻风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主要病变在皮肤和周围神经。临床表现为麻木性皮肤损害，神经粗大，严重者甚至肢体残废。

　　麻风病在世界上流行已近3000年，最早被发现在希腊半岛上，但印度、埃及和中国被认为是世界麻风三大疫源地。

中国有关麻风病的最早记载，始于春秋战国时代，古代称疠病、大风等。历经社会的发展，医疗水平的进步，中国在2000年基本消灭了麻风病。

　　在古代医疗不发达的年代，麻风病是很难控制的，大多数患者被处死或活埋，这是时代局限性的悲哀。

也许你听说过，美国卡劳帕帕半岛麻风病隔离地，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间地狱。

　　麻风村，这是一个时代的记忆，更是一个时代的孤岛。在这特殊的村庄里，依然有许多已经治愈的麻风患者，虽然现在不带菌了，却留下了可怕的残疾和后遗症，还有那更可怕的孤独寂寞。

麻风患者永远地被社会排斥在外，这是非常残酷的现实，即使让他们回归社会，也难于适应时代变化，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幸亏，他们背后有社会热心人士的帮助，还有我们强大祖国的关爱，他们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更没有惊天动地事业，但能够安稳生活以及安享晚年，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没有麻风病的世界里，是因为牺牲了小部分的人生，才战胜了麻风病。

想想当下我们面对疫情新冠肺炎，遇到需要居家隔离14天的情况下，有些人出现抵触情绪和抗议行为，甚至逃避，而他们可会想到一辈子隔离在人间“孤岛”的麻风患者吗？那是深山老林抑或大海孤岛的一辈子啊！为了社会发展，为了人民安居乐业，更为了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区区14天的居家隔离，难道做不到吗？

　　我们趁着周末假期露营于河角水库，享受浅冬阳光，感受湖光水色，心情闲适自然。与露友在闲聊中，突然有人提及附近的麻风寨，一个遗世而孤立的地方，一个梦断红尘而泪干的角落，让我陷入沉思，引起我前往的冲动。

这里有美好的青山绿水，怎么会有人间“孤岛”的出现呢？经过思想挣扎，我们决定去探访这群被命运捉弄的人。

我们开车沿着崭新的水泥路前往，在路上我的思想非常复杂，不知道前方的“孤岛”会是什么样子，康复患者会是一些断手断脚，歪眼斜鼻的人吗？他们的样子是十分恐怖的吗？康复患者还有病毒传染吗？其实，这些都不是最担心的，最担心的是看到他们满面泪流，或绝望眼神。今日探访活动是否有点贸然呢？经过一番思前顾后的挣扎，最终认为，既然来了，就前往吧！

胡思一番，不久就远远看到山谷里的白色房子，确定那是新开田麻风病康复村了。

康复村大门前有一棵大榕树，枝叶茂盛，挺拔苍劲。这棵榕树耸立在门坊的侧边，默默地守候着周围，似乎守卫着这片寂寞而泪流的地方。

在树下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者，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来路，他像往日一样地远看前方，静静地沉思。大路尽头是什么样的天空呢？我故乡河边那棵榕树还在吗？自从惹上病魔离开故土后，未曾回过故乡，而故乡的人与事已经模糊了，外面的世界长得什么样就更不用说了，唯有这深山老林的一切，尤其这棵大榕树上的鸟儿，他最熟悉不过了。

　　他突然看到我们出现在他跟前，感到非常意外而紧张，听到我们的来意后，紧张的情绪就缓缓平静，反而让我们紧张起来了。

他呼叫村长（村长也是其中的一个康复的患者，相对来说，手脚伶俐，行动方便），村长出来欢迎我们探访他们，然后召集所有的“村民”集中在房前的芒果树下，接受我们的慰问与鼓励。

　　经村长的同意，洪清与梅珍两位同志扛着一袋廉江红橙进入大院，我们跟随其后进入了这“孤岛”。

康复村是一间非常清幽的大院子，周围都是一排排的水泥平房，平房都分几个单间设计。房间有简单的电器设备以及生活家具，且收拾得整齐干净；房门两侧贴上志愿者为他们所写的春联，红纸黑字，非常醒目；房前有竹篱围着的小菜园，种有蔬菜、红薯、葱姜等农作物，而一群鸡绕着菜园转，似乎想方设法钻进去。

我们的到来惊动整个院子，不知从哪里跑出了几条狗，样子还是挺凶的，对我们狂吠一通。村民冲着狗训叱几声，狗似乎听懂主人意，灰溜溜地跑了。

这里处处都充满着生活气息，并没有我们想象的恶劣，令人不安的就是进到大院门口右侧一排厨房。厨房分成几间开放式的灶房，由于长年累月用柴火烧饭，熏得周围墙壁黑乎乎的。疾病导致“村民”手脚行动不便，固然，餐具摆放有点凌乱，且卫生环境不尽人意。

　　我们等候“村民”集合后，与村长一起分派橙子给每个人，大部分人能够伸手接物品，只有个别人手掌缺失，只好放到他们怀里。

当时我非常放松，没有紧张感，更没害怕，由于“村民”脸上露出开心而自然的笑容。

　　露友建议我与彭校长戴上口罩，预防病菌传播，当时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戴上口罩来看望“村民”，但我深思几番，还是决定不戴口罩。戴口罩是履行公共卫生安全的措施，但我想得更多的是人性，今日就让自己“放纵”一下吧。如果我戴上口罩面对他们，他们就觉得我在提防他们，就会感到紧张而尴尬，自尊心就会受到伤害。他们遭遇的苦与痛已经够多够多了，我怎肯再度伤害他们呢？

我深思过，他们是弱者，需要关爱，更何况他们的麻风病菌完全消失，而我们非常健康的，也不用担心给他们带来疫情传播，因此，不戴口罩的图片出现，希望理解我们的“不良”行为。

　　很普通的物品，每个人发放几个橙子，这个探访活动是临时决定的，没有任何准备。

　　村长悄悄告诉我，他们非常感谢我们的到来，他们并不在乎物品的轻重，只要世人常来看看，他们就无比开心快乐。

　　我们发放完毕，才定神打量他们一番，他们穿着非常干净整齐，没有出现邋遢现状，且精神状态也非常饱满，除开病魔留下的痕迹，其他一切正常。

我临别时还观察到他们的轮椅都是新款式，大大方便他们的活动空间。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更换了多少轮椅，今天能坐在舒适的轮椅上，享受浅冬暖阳的温馨，这得感恩于国家的强大富有。

　　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我想对他们说些关爱与鼓励的通俗话，当我准备了早日健康、幸福快乐、安心生活等“台词”时，但不知道是否适合，担心中伤他们，最后还是放弃了，只好带着笑意，遁词一番，不敢动情而较真。

　　现在康复村还有25人，男性占了大部分，女性比例少。最低年龄60大几岁，最高年龄已90左右岁。

康复村当年拥有9千亩山岭土地，因身体行动不便，大部分出租给别人，收点租金补贴生活，而大部分生活费用由国家政府补贴，看病吃药都是政府部门分担。

他们生活起居都是互相照顾，团结一起，抱团取暖，分享这天涯一角的苦与乐。

　　凌乱而凄凉的厨房，多少令人心酸。

　　这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被妖魔化的疾病，被歧视的生灵，多少让人唏嘘叹息。

　　走进大院，似乎回归到六七十年代，感觉时光倒流，还好，这里的衣食住还是一个正常的人间。

　　康复村座立在山谷里，四面大山环绕，树木葱茏，翠绿盎然，这里确实是个世外桃源的好地方，但康复村的青山绿水是用眼泪浇灌出来的，碧空白云是用孤独凝固的，历史画卷是用悲惨注写的。

当年为了防止患者逃跑，故意选择一个偏僻的深山老林里。近几年许多志愿者去探访康复村，起初他们是有抵触情绪的，他们不想让世人看到他们的痛，一切的苦难与痛楚都默默去承受。现在他们被社会热心人士感化了，接受大家的关爱。

　 当离开的时候，环顾四面大山，我的思想不停地打转。这周围的大山淹没了这些苦命儿的一生，他们的苦与痛，唯有他们默默地接受与消化。

而我们面对自己的人生，应该感谢老天能眷顾我们，让我们有一个自由的天空。面对工作的压力、家庭的繁琐、经济的困扰、情感的缺失等，我们还有什么可悲叹的呢？

相比康复村村民，我们是绝对的幸运儿，我们要好好珍惜目前的一切，抛开无需有的烦恼，敞开心扉，迎接明天。

　　我们离开康复村又前往当年遗留下来的麻风寨医院，它距离康复村一公里左右，只是隔了一座小山坳吧。

现在医院彻底荒弃了，杂草丛生，破败不堪，而我倒希望它与麻风病一起残败，永远消失。

追想当年，医院多么忙碌而悲惨啊，为了抢救每一个患者，医生都付出许多汗水，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当年的荒山野岭，交通不方便，可想而知，条件是多么的恶劣。诚然，我们祖国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权利，不放弃每一个人的生命追求，这就是我们祖国为人民服务的使命。

今天，看到康复村村民回归平静的生活，衣食起居都安然自在，我为生在这样的国度而感到幸福，也为有这样的祖国而感到骄傲。

　　冬阳浅照，挥手告别，离开人间“孤岛”，在回途路上，陪同探访活动的洪清同志是个“纸老虎”，但她有悲悯苍生之心，当她看到麻风病患者留下的残疾惨象时，她心灵触动，应激严重，有股头晕不适现象。我想，这是她慈悲心重的反应吧。

初冬阳光淡淡倾泻在河角水库里，清风徐来，水波兴起，波光粼粼；两岸青山，日晖普照，暖意心窝。此刻，我思绪又飞向康复村，那里有高山流水，鸟语花香，再不是所谓的孤岛，那已是充满温馨的港湾了。

将军岭高峰叠峦，河角湖碧水悠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人间有爱，温暖寒冬。在此，祝福康复村村民：好好生活，安享晚年！

希望人间再不要出现“孤岛”，生命诚可贵，但那孤独寂寞的人生，如烈酒烧心的煎熬。岁月老了，记忆干了，眼泪尽了，麻风病也随着昨夜悲风消失了，祈祷它封存在历史页面里，永不再现！

注：这康复村的麻风患者已经不带麻风杆菌，不再有转染，且没有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请打家不要歧视图片的探访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