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改变的行程

吴柏赓

边走边玩、边看边拍已成为我现在生活中的一个主要部分了。

张掖丹霞地貌、金塔胡杨林和月牙泉景区是上海到哈密地区必经之路，有人问，这些景区会重复去吗，答：一切皆有可能。而实际上已有大部分已经游览过，看不够的美景……。

原以为国庆假期已是爆发性旅游，高速公路被堵塞，各景区人山人海，只见人头涌动，不见大好景色，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尽量不在节假日期间外出游玩。

10月10号上午9:58分出发，走出上海，走过江苏和安徽入住河南周口，第二天横跨河南、避开西安，穿过陕西直达甘肃天水，早餐在酒店解决，午餐在服务区混着，晚上喝点小酒，一路上聊着如何把保姆车开出宝马车的感觉和随性的海阔天空闲聊，前紧后松，一切为了更宽松的在景区里多一点时间游玩。

张掖丹霞地貌公园有四个经典景点，景点之间有大巴接送，景区内大巴很多，足以应付游客数量，每个景点都不高，但对60岁以上的人还会感到气喘吁吁，为了预防意外，我们几乎全程戴口罩，每个景点上又有众多小景，每个小景都会形成小的抢景风波，原本预计4小时游览全程已经足够，结果游玩了近6小时。

作为先遣队的五人组有着17号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集结人员，16号无论多晚也必须抵达哈密，经过计算，我们有一天的富裕时间，足以到400公里之外的额济纳胡杨林走一圈，有人提出来回800公里至少用时9小时，游玩时间只能用2小时，更何况就近有金塔胡杨林还有我们18号之后横穿罗布泊无人区，游览小河墓地、楼兰古城、米兰古城和与800里路的各种胡杨林的活动，有看不完、拍不够的胡杨种类，还好我们取消了额济纳胡杨林活动，不然被直接集中隔离或退回原地。

去过额济纳胡杨林，记得是国庆节前夕去的，感觉整个景区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因为季节不对，绿油油的树叶怎么看也看不出金灿灿的感觉......。

金塔胡杨林远没有额济纳胡杨林有名，然我觉得我更喜欢金塔胡杨林，车可以在号称几万亩的金塔胡杨林到处行驶，寻找金灿灿的水胡杨......。

水胡杨林面积大约有一平方公里，人很多，女性比例约占70%，到处都能听到金铃般清脆响亮的声音，我穿梭在其中，随性的拍摄我喜欢的美景和偶尔拍几张大妈飞舞丝巾的照片，不知不觉中又超出约定的时间，好在可以在微信中改变。

我们每个人都到过敦煌，也都去过莫高窟而与月牙泉（除我之外）擦肩而过，所以这次只为月牙泉和号称会移动的鸣沙山而来……。

从鸣沙山上看月牙泉全景更美，有很多人看着鸣沙山望而却步，我感觉至少有20%人会勇攀鸣沙山，我每次都在这20%人之中，乐在其中……。

鸣沙山上人很多，今天有足够时间挥霍，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只为拍摄鸣沙山上的日落和晚霞，还有月牙泉的夜景。

16号晚上入住哈密锦江酒店，一切平安无事。

17号下午在房间里接到酒店总台的询问电话，了解我这段时间去过那里？我如实回答，17号晚上结集团队聚餐时接到需要我和另外二人马上去做核酸检测电话后，放下筷子，前去检测。

望着在宽宽的人行道上排着转一个弯又一个弯的约三公里长的全民排队检测队伍后面真的有点望而生畏，能想象到我们整个晚上将在排队中度过，无语到崩溃……。

我的行程已经改变，巨大的改变，我无法抗拒的改变，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

18号上午十点，十几辆越野车浩浩荡荡的停在酒店门口前等待出发，等了30分钟还在等，等我们三人是否能出行或在酒店隔离的通知，此时我们三人已意识到原本我们健康码和行程卡都是绿色的健康码，不论是否同意，已被打上可能是病毒感染那深深的烙印，让你无处可藏。

我们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如同被判决般的难熬时光，30分钟的度分如时后，通知我们三人被护送出哈密，虽心有不甘，也只能配合，理解这不是针对我们，而是整个防疫系统的需要，我们只是躺着中枪的一个，假设能告知我们离开哈密之后如何处之，而不是赶出所在地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理方式。

被警车护送到哈密的心情是别样的，一种无奈和无助的心情至今难以忘怀……。

从此开启14天罗布泊无人区的自我隔离模式。

一辆车，加司机四个人脱离车队孤零零进入高速，看着警车越来越远，终于在通往罗布泊大海道的途中与大部队汇合，如同遇到亲人久别重逢的亲人般的感觉……。

之后知悉事情的起源是全国疫情爆发，而改变我行程的则是有二个病毒携带者滞后一天跟随我的行程抵达，张掖、金塔属于重灾区，而这二个地方我们逗留时间超过四小时，在行程卡上清楚的记录在案，而执法人员只看行程卡而不问时间和证明人，统统的一网打尽，无辜者深受其害而不知。

十几辆越野车和后勤保障车一辆接着一辆进入大海道营地，我们整个团队进入自我隔离14天的模式，十四天，整整十四天在罗布泊不同的拍摄景点中度过。

十几顶崭新的帐篷由后勤保障人员按地形地貌三排到四排，杨老师因为自己有响亮的呼噜声而独自开辟新的营地，帐篷四周被越野车包围着，以防不速之客“沙尘暴”的光顾，帐篷高度约一米，坐在帐篷内绝对会把帐篷顶高十公分，帐篷里面积约四平方米，先铺上隔水层，再铺上棉被，然后进入睡袋，营地是不平整的，也不是在一个水平面的，运气不好会拿到帐篷下凹凸不平的大小石块而只能默默忍受。

排在一起的帐篷，我们戏称为联排别墅，第一排的称之为滩景房或沙景房或山景房，中间一排称之为街景房，感觉每个人都喜欢街景房，可以相对的少一点风沙。而我更喜欢第一排，打开帐篷门，看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的前的朝霞和跳出地平线的瞬间……。

私人贵重物品随意的丢在帐篷里，不必担心丢失问题，每天晚上都打开迷你发电机，以保证手机等设备的运行。

18号晚上接到通知，凡在16号-17号在兰州和西安转机的也被打上绿色小星，也被认为可能是病毒携带者和我们自驾五人组享受同等待遇了，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忐忑不安的心情莫名的好转了。

原本安排4名模特中的2名因为在西安转机被直接退回原地，17人团队中的10名已失去自由，其他7名仍然可以自由活动，可以离开在隔壁、沙漠中的群居生活，活动的组织者让大家自由选择，走或留......。

地为铺，天作被可以被描写的非常有诗情画意，然而睡在与大自然只有一布之隔冰冷的帐篷里，忍受着天地间涌入的寒冷和风沙。

矿泉水和热水供应是有限的，早晚各一桶滚烫的开水，足够喝的，如果有人用以洗脸洗脚，那一定会有人喝不上开水了，第一、二天，在进入睡袋前会用一次性毛巾或湿巾纸擦脸擦脚擦身体，象征性的清理一下，此地此时想洗一次热水浴已成为奢望。

我通常在进入睡袋前二小时不喝水了，因为深夜上厕所是太折磨人，爬出温软的睡袋，穿好衣裤，披上大衣，然后走到较远处的旷野，寻找相对避风处，所以一般都会忍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才会钻出被窝。

在三四天后，可能是心理变化或逐渐适应环境，慢慢的习惯晚上不刷牙、擦脸和擦脚的流程而直接进入睡袋。

一天，无意中触摸到皮肤时，居然有如同茧的硬块出现身体的不同部位，光滑如丝般的皮肤已不复存在，我想可能是不注意身体清洁所产生污垢依附于身的结果。

一天，领队告知我们可以分二批到车程1个多小时外服务区洗澡时，发现大家脸上如同久旱逢甘露般幸福的笑容，幸福有时就如此简单。

来回颠簸3个小时，冒着被警察核查行程卡的风险，洗了一次如同小孩尿尿流出的细细的水花......。

罗布泊无人区几乎没有手机信号，此时的手机功能只剩下拍照和录像的功能了，因为不能玩手机，晚上十点之前都各回各家，进入自己的睡袋，不论是否能睡着，都会睡到日出时分，睡眠是充足的，如果要发朋友圈或打电话或微信，就要爬到此地的最高处，寻找飘忽不定的信号源，运气好的时候能有十几分钟可以联系外界，当听到手机接收到信号时发出的声音时，每个人都同时查看自己的手机，而多数人都会失望，飘落的信号落在他人的手机上。

罗布泊无人区的白天约25度左右，可以穿体恤、短裤和拖鞋闲逛，早晚温差在25-30度之间，早晚二次到不同场景拍模特，模特很专业也很敬业，不论摄影人是否专业，她们始终如一的坚守自己的岗位，把工作做的更好。

可能是审美疲劳，大家对拍摄风景和模特的场景兴趣急剧下降，直到我一人单独拥有二名模特的程度。

大约在无人区的第八天晚上九点，警察居然荒野的无人区找到我们居住的营地，据说新疆的警察最快的接警时间为56秒，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就是警察，十年前不敢进南疆的我们，现在治安状况良好，警察说：“有人举报，此处有人的行程卡上出现红码”。我确定举报人是真实存在的，是恶意的，而举报的事实是捏造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和事情在各个时期都存在。

我们包括保障团队所有成员的身份证都交给警官进行核查，营地很静，沉默着，互相望望、静静的等待，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三小时后，返还身份证，但要求我们不要离开营地，至于啥时间会有通知，没有明确说明，之后再无信息。再之后，我们度过了自我隔离的14天，行程卡上已没有张掖和金塔的痕迹，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继续小河墓地、楼兰古城、米兰古城的行程了……。

经历了14天的慢生活，觉得心态很重要，假设被集中隔离又怎样，何况我们在无人区的生活丰富多彩，早上起来拍模特，九点之后吃早餐，中午四菜一汤，晚上四菜一汤，晚餐时通常会喝点小酒，我每次喝三小杯，约半两，以助睡眠，空余时间会打牌、聊天或捡戈壁玉和玛瑙石，有一司机捡到一块石头，被出价3000元而不舍而引起很多人捡宝石的热情，整个营地经常空荡荡的，只见远处移动的点点黑影。

把遭遇当成度假，过好每一天，坦然对待，不要一见警察就紧张，如同老鼠见猫般的不安，我们只是14天没有洗澡而已……。

一切都将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