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她家孩子很多,她上面有好几个姐姐,我也不知道她排行老几。我不知道她在村里的民办小学比我低几级,因为村里的男孩子似乎天生不晓得女孩子是个啥。我只记得小学时有这么个女生,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最深的记忆是我高中毕业又补习又毕业那年,我父亲去世了,我在家里呆着,腰里挂着上高中的弟弟给我的超薄索尼随身听,里面放着猛士的士高,一头披发,放牛,放羊。偶尔我去趟公社,从公社的邮局柜台上一堆散乱的信件中找她的信,然后路过她家村子时给她。</p><p class="ql-block"> 每当她接过信件时,她抬头冲我笑笑,我冲她笑笑,仅此而已,我好像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她的笑容伴着她那红扑扑的脸,在我跨上高中时买的阿米尼山地车一刻被抛在背后……</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经常想起那张红扑扑的脸,可是,几次路过村子时,再没看到过她的身影。我曾想,去邮局看看是否有她的信件,撤乡并镇,邮局搬到了镇子里,邮件规范管理,别人不能代拿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村里的项目基地让出义务工,我拎着铁锹镐头搭载别人的拖拉机去基地挖壕沟,路过她家村子时,她居然也上了拖拉机!可是她似乎不认识我了,她坐在拖拉机斗子前面,我坐在后面,始终低着头,听她和别人讲她进城打工的故事。蓬头垢面的我满脸通红,一直盯着自己脚上的黄胶鞋,有些自残形愧。那一刻,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少年闰土。</p><p class="ql-block"> 到后来,我的耳边只剩下了哒哒的拖拉机声。她始终没看我一眼,直到下了拖拉机,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过她。</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已过不惑,我偶尔会回到村子里,村里已没了路。我也偶尔会想起那个接过我手中信件、红扑扑的脸蛋、不知道比我低几个年级的女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