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木门墩

没有告别，已成永远。没有相约，何时再见。

心情就像这初入寒冬的天气一样，阴冷而又低沉。我的老战友老大哥最终没有走出这个冬季，在他正当盛年（52岁）时带着他对亲人的牵挂，带着他对基层工作的热爱走了。走的那样决绝而又不舍。这一天是立冬的第二天，二0二一年农历十月初四。

我是一名乡镇干部，我口中的老战友老大哥是我所驻村的支部书记。村支部书记这个中国五级书记里最底层的一员，他肩上的责任和使命不比任何一级书记少，大到村里群众的生老病死，小到婆媳之间的鸡毛蒜皮，他都得操心。除过邻里矛盾、家庭纠纷和数不清的常态工作，在四个季度里他们都在干什么。第一季度，一年工作要部署打算，回顾上年度的考核，那个工作落后了要提前谋划，困难群众的生活要照顾好，年前外出群众的合作医疗垫付的乘人在家要上门去收，要不一拖又是一年。冻融期地质灾害点的排摸更是头等大事。等脱贫的要谋措施，已脱贫的要固成果，没黑没白，就这样来不及喘气三个月过去了；二季度重点抓好春耕生产，之前的工作还要赶，安全生产更是长抓不懈，食品安全、道路交通安全、用火用电、农机械使用安全等等；到了第三季度，更不能歇气了，因为汛期来了。群众的住房安全要排查，房前屋后的水路要管，谁家房子漏水了也要管。河长制更是重中之重，定期巡河，排查河道有无堰塞、取土挖沙、有无河道污染等等，这一季度他们基本是戴着草帽或打着雨伞，更多时间是脸上流着雨水走过来的。到了四季度就更忙了，除过平时检查外，年底的各种考核检查接踵而至，来的人都提个蓝色的公文包，先让座，敬烟倒茶抱资料。态度好的公文包（姑且这样称呼吧，并无不敬之意）还能理解村级工作的不容易，说两句你们真的辛苦啊之类的话，这时我们就感激涕零，有如有知遇之恩。有的公文包就不一样了，说一堆的资料没有一样是我们要看的，大笔一挥存在的问题一二三四五……，写不下最后写背面了。哎……这一年难道又白跑了。各种节假日的值班值守都是常态。很多时候他们都忘了还有个家。

真正的认识老哥是在我调入这个乡镇的第二年。之前驻的村是一个纯汉族村，虽说我是一个大大咧咧的老粗，但是受民族生活习惯的限制，生活上多有不便。领导在一次会议后对个别驻村做了调整，我到了老哥的村上，一个3500多人的纯回族村。老哥给我的第一映象就是憨厚踏实，这也是每一个西北汉子的特征吧。像每个带头人一样，他也有自己的光荣历史，最早跑过运输，那时的汽车联运队，北至俄罗斯口岸，南至江南的码头港口都有他们的足迹。慢慢运输行业降温后，老哥及时转行，干起了砖厂。把党员里面的能人培养成致富带头人，老哥就这样进到了村班子里面。这一干就是一生……。

精准扶贫的日子里，老哥给我说，每天跑的他浑身疼，190斤的身体没日没夜的跑，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啊，这些他都挺过来了，老哥的家人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好多时候都是大嫂把吃的给他端到村上吃，我笑着说他不回去是外边还有个家呢。嫂子一笑说，为还好么，多个人照顾他还是好事情。一句多么实在而又揪心的话啊！

高速公路建设结束了我们县上不通高速的历史，我们村在规划建设之列，既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重大项目建设到了家门口，惆怅的是征地拆迁难度肯定不小。我和书记商量，村上的常规工作交给班子其他同志抓，我和他专攻征地拆迁。就这样白天爬山跑沟，晚上造册申请拨款补偿，400多亩土地的丈量征补没有一人上访闹事，如期完成任务。两户拆迁户正在走拆迁法律程序。

在征地工作进入尾声时，老哥说他最近不吃饭也不觉得饿，身体明显消瘦。我说你抽空去检查一下，他总是说没事没事，一拖再拖。直到他拗不过爱人非要带他去看大夫，回来后说胃里有个东西没看清楚，还要去大医院再看看，就这样又投到工作中去了。

等到他有时间去省城医院检查时，已经到了需要手术治疗，术后需要休息和后期的化疗。但他在家闲不住，偷空就往村上跑，我们都劝他别再操心这些了，注意自己的身体，他只是一笑了之说没事。在省城治疗的日子里还给我打电话，说村上的工作要我多费心。我答应着他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在他生命弥留之际，我探视过几回。最后一次去看他时，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我知道他能听见我的声音，因为我抓着他手时，他狠狠的握了几下我的手，那一刻我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怕别人看见我哭了，就借口匆匆跑出了院子。临走时说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吧，没想到这一别就没有了下次，成了永远。

没有告别，已成永远。没有相约，何时再见。

书记老哥，我遗憾的是没能再见你最后一面。仅以拙劣的文字来表达对你的哀思。愿天堂没有病痛，愿你没有那么劳累。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