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拉萨城内闪金光”,“纳金日夜发电忙”是著名藏地歌曲《逛新城》里面的歌词。这首歌初创于1959年,1961年在拉萨一公演就曾引起轰动,很快传遍了全中国。歌曲的名字叫《逛新城》,但一句“雪山升起红太阳”之后 ,“父女”俩就围绕着“电线杆”、“蜘蛛网”,一问一答地唱起了山沟沟里的纳金电厂。啥意思?莫非把名字给写错了?或者是纳金电厂的“厂歌”爆红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拉萨才知道,歌儿没有错,纳金更不可能顾人当写手。之所以从城里拐到山沟沟,是因为歌曲创作者敏锐地意识到了电的重要性,为此特意把纳金电厂作为“拉萨新气象”的标志物写进了歌里。《逛新城》是一首脍炙人口,久唱不衰的优秀歌曲,它以朴实无华的歌词,父女对唱的形式,优美舒畅的旋律,准确表达了翻身农奴“来电”后的喜悦心情!可以说抓住了要害,挠到了痒处,绝对是展示“高原古城”新气象的神来之笔!因为五十年代初解放军入藏的时候,拉萨城的夜晚还一片漆黑,没有电灯的。</p> <p class="ql-block"> 纳金电厂由夺底、纳金、献多三座电站构成。其中在夺底沟电站的前面,还有一座报废的小电站,达赖给起名为“车布吉洛珠康俄察勘耶日楚旦尔最勒空”,非常的长,不大好记。为了与后来新建的夺底沟电站相区别,当地老百姓把这个小电站简称为“英国电站”。“英国电站”的位置在夺底沟电站上游一公里处,厂房早就不见了,不知道啥模样?70年代初在河沟里曾见过遗留的机组残损部件,还有就是1954年川藏公路通车的老照片上,有几根细小的电线杆顽强的立在路边。“英国电站”虽然运转时间不长就垮掉了,但由于它是西藏的第一座电站,所以但凡涉及西藏电力史的话题都迈不过去,都必须由它说开去。</p> <p class="ql-block"> 100年前的拉萨是没有电的。为了解决电的问题,十三世达赖于1913年,选派堆龙德庆县贵族子弟强俄巴.仁增多吉,赴英国诺裴里大学学习机电专业。1923年仁增多吉学成归来时,从英国基尔斯机器厂购买了一台92.5千瓦的水轮发电机组。机组从海路运到印度加尔各答,上岸后拆解成若干块,然后再用牛驮人扛的办法运到拉萨,前后折腾了一年多时间。经现场踏勘和数年施工,1928年,仁增多吉在拉萨北郊的夺底沟建成了西藏第一座发电厂(也是全国第二座水电站)。虽然有电了,但因机组出力有限,所发电力仅能勉强维持布达拉宫和造币厂所需,且电站运行18年后,于1946年又被洪水冲毁。所以,拉萨城里的普通百姓在解放军入藏之前依然是与电无缘的。</p> <p class="ql-block">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为了解决无电可用的窘迫局面,西藏工委与达赖政府联合成立了拉萨电厂筹建班子,决定立即在原夺底沟电厂下游建设一座新的水电站。1955年4月21日工程破土动工,1956年10月1日第一台机组投运发电。电站引水渠长2.3公里,设计水头132米,装机容量660千瓦(3台220千瓦机组),总投资844.8万元,单位造价1.28万元/千瓦。据我一位藏族师傅普万德说,修厂房的石头是用罗马表换来的,一块石头一块表,造价十分昂贵。因为那时候人民币在西藏还不流通,除了银元就得用紧俏商品交换。</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电站的发电设备是中央作为政治任务下达给相关省市制造的,其中水轮机由“重庆水轮机厂”生产,发电机则由“上海电机厂”制造,质量都相当好。</p> <p class="ql-block"> 夺底电站落成发电后,西藏工委和噶夏政府立即设立了“拉萨电厂”,噶夏政府委派四品官唐麦.顿堆次仁为厂长,西藏工委则派一位县级干部出任副厂长,并派9名藏军负责电站的守卫工作,每人每月30大洋。同时,西藏工委和噶夏政府还向电站的建设者们颁发了“纪念章”。</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电站虽然使拉萨甩掉了“无电城”的帽子,但660个千瓦的容量,对于一个接近10万人口的城市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太少了!这些电连解决西藏工委、西藏军区、布达拉宫、噶夏政府、罗布林卡、人民医院、西藏日报、陆军医院、以及造币厂、邮电局、制氧站这些重点用户都嫌不够,中下层贵族和一般市民依然只能望电兴叹。为此,在夺底沟电站建成两年后,又立马启动了纳金电站的筹建工作。</p> <p class="ql-block"> 纳金电站装机6台,单机容量1250千瓦,总装机容量7500千瓦,1960年4月至1965年7月分批投产。纳金电站和夺底电站并网运行后,使拉萨电网的总容量达到8160千瓦,一举解决了拉萨城的照明和生产生活用电需求,赢得了翻身农奴真心的喜爱和赞许!这也是1961年公演的《逛新城》能够一炮打响的物质和群众基础。</p> <p class="ql-block"> 纳金电站建成不久,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随即爆发,电力建设由此陷于停顿。时间拖到七十年代初期,拉萨的人口已经增长到十多万,可电网容量依旧十年一贯制,维持在8000左右,拉闸限电拼设备,严重的超负荷运行。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政府于1970年仓促启动了“西郊电厂”的修建工程,并开始招兵买马。新电厂的管理者从全市调配,工人则由扎木电厂和纳金电厂选调。同时,还分三批新招了60多名学徒工,其中第一批16人于1971年7月送纳金电站培训;第二批14人于当年11月送夺底电站培训,我是其中之一;72年3月招的第三批30多人则直接进厂工作。</p> <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逛新城”与西藏结缘的日子是1971年11月8日,今天刚好50年。记得当年在柳园找车耗费了15天,好不容易搭了个油罐车,路上又磨磨唧唧走不动,1900多公里路,车队足足跑了15天,每天平均100多公里。到达拉萨时近傍晚,汽车给送到布达拉宫西侧的牦牛雕塑附近,然后自己提着行李,跟着新华印刷厂一位热心叔叔走了2公里才到家。路上行人极少,路口没有红绿灯,雄伟壮观的布达拉宫里也看不到灯光,大名鼎鼎的“日光城”给我的初始印象仿佛一座小县城。</p> <p class="ql-block"> 二叔二娘当时的住房与人民路“交际处(现在的国宾馆)”为邻,20平不到的两间小平房内挤着四五口人,屋里除了两个40瓦的小灯泡没有任何家用电器,二十年的老西藏家里一贫如洗,简陋的程度让人始料不及。在家休整体检适应气候刚满一周,11月15日一早,二叔就把我送到了夺底沟电站。这是我在纳金电厂“放光芒”的开始之日,也是自身“打工生涯”和家庭城市化的起点,一个非常值得铭记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电站离城9公里,位置在拉萨北郊原“光明公社”的地盘上,背靠雄伟高大的“果依拉山”,面向星罗棋布的藏族村寨,除电站附近的当雄机场制氧站外,周边数公里之内再无任何建制单位,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岛。而且,当时连接外部世界的只有一条像机耕道一样的碎石土路,没有公交,也极少看到汽车通行,交通全部靠走。</p> <p class="ql-block"> 电站投运初期,院内的建筑物除了厂房就只有两栋供职工居住的铁皮房,而且厂区完全是开放式的所在,村民和牛羊随便进出。但随着西藏形势的恶变,电站领导觉察到了潜伏的安全风险,于是紧急打报告要钱修围墙,以防不测。</p> <p class="ql-block"> 围墙工程于1958年秋天动工,因买不到材料顾不到人,拖拖拉拉耗时半年,到1959年3月刚刚完成墙体,大门还没有修好,达赖集团的叛乱就开始了。据当时在任的副厂长夏景文回忆,围墙的材料购自山口的采石场,施工队是交通部门的转业军人。围墙四周挖了交通沟,围墙四角构筑了碉堡,并在墙头架设了电网。兵力方面配置了一个班的守卫,加上施工队伍的两个班,手中共有4挺轻机枪,十几支冲锋枪,还有一些步枪和手榴弹储备,借助坚固工事和有利地形,对防卫还是有信心的。</p> <p class="ql-block"> 夏景文是河南人,2018年12月在郑州去世,活了95岁。虽然生前曾当过西藏工业电力厅的副厅长,是我的老领导,但我并不知道他在夺底沟的这段经历。前几年偶见他写的一篇《保卫夺底沟》的回忆文章,才知道当年的惊心动魄。他在文章中说:1959年3月20日凌晨3点领导告知他,叛军司令部已下令驻扎北郊的四代本带领一个营进攻夺底沟,让他加强防御准备。正在通话间,城区方向突然枪声大作,电话中断,电灯也熄了,预感到叛军动手了。枪声稍息之后,马上带人到大坝去查看情况。守坝工人说刚才上来几个叛军,逼迫他们毁掉大坝。他们回说不用毁坝,把闸门提起放掉水就行了。结果放水不久,叛军见灯泡已熄灭就走人了。站内守卫人员严阵以待等了一夜未见叛军影子,后来得知是四代本派出的传令兵被解放军俘获了,所以才使夺底沟躲过了一场血战。破坏电站不成,恼羞成怒的叛军砍断了沿途所有的电线杆,给后续恢复供电制造了不少困难。</p> <p class="ql-block"> 1971年是一个颠簸起伏很大的年份,历史一直不看好。但现在回头去看,虽然发生了震惊世界的9.13事件,虽然国家依然在“文化大革命”的困局中折腾,但放眼长远,1971年依然称得上是一个转折之年。7月9日基辛格秘密访华,实现了中美关系破冰;8月15日美元与黄金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终结,宣告了美国信用的破产;10月25日新中国恢复联合国席位,深刻改变了世界关系格局。相比风云激荡的五十年代, 1971年的夺底沟绝对的风平浪静,像极了“养老院”。生活好、环境好不说了,守卫的藏兵也早已撤走,看门护院的就是两个退役老喇嘛,而且有一个腿还不利索。院内的衣物晒出去从来没有收过,真正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界。</p> <p class="ql-block">悄悄来的基辛格。</p> <p class="ql-block">折了戟的副统帅。</p> <p class="ql-block">“入联”后的乔冠华。</p> <p class="ql-block"> “夺底”的意思是大石头。夺底沟除了雨季有洪水咆哮,平时流量不大,很显温柔。由于水量不足,夺底沟电站每天平均运行只有8小时左右,早晚高峰各4小时,两班倒,上班非常轻松。小河沟两边古树参天,林卡成片,是一个休闲放松的好地方。作为刚刚参加工作的毛孩子,没有兴趣逛林卡,休息日的主要目标是林子里的蘑菇。雨季的树林里蘑菇太多了,沿着河沟走不多远就会收获一大兜,回来红烧罐头整起,那味道硬是不摆了!</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电站平时就十来个人,上班的走掉后,院子里基本看不到人,太清净了。我们9男9女18个徒儿进厂后虽然有点人气了,但还是很难听到声音。当时的站长姓乔,也许是第二任站长吧?瘦瘦的重庆老头儿,可惜把名字给忘了。藏族师傅卓玛、扎桑、普万德三人,其中普万德年龄比较大,他是“英国电站”的遗留员工,没文化,但资历非常老。炊事员是一位藏族师傅,名字叫“龙龙”,厨艺一般,但那个时候能把饭煮熟就行了,没人计较。汉族师傅有河南人赵希贯、重庆人潘嘉林、四川人乔家友,还有一位重庆老师傅,记不得名字了,但记住了他的钱。他是电站唯一的八级工,每月工资160多,高的不得了!其他师傅都是二级工,每月只有六七十块钱,差异极大,印象深刻。村娃时候的远大理想是当一个工人,当上工人后的第一个梦想就是这位师傅,期望到退休的时候能够挣上160块钱。那时候自己才挣31块钱,对未来的期待还是满疯狂的!</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电站引水渠流量不大,3台机组共用一根引水管,泄洪闸排出的水流像一条细细的瀑布,从高高的山坡上自由落下,地面的泄洪沟紧挨着电站东墙根,冲刷了几十年都不碍事。但是,要是把满地散流的水集中起来,再从高空压下来情况可就不一样了。</p> <p class="ql-block"> 在羊湖电站投产前,夺底沟电站一直是全国水头最高的电站。垂直高度132米,13.2公斤的压力,势能非常恐怖。记得73年某日的傍晚,正在满负荷运转的3台发电机,突然因跳闸甩负荷。一霎时厂房内警笛斯鸣,灯落地坪,尘土弥漫,漆黑一团。值班人员在师傅的吼叫声中快速处置了飞车,但正常下降的水流被突然切断却产生了强大的水垂。水流在管道内上下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周围的房屋摇摇晃晃,质量差的水管则被强大的水流刺的千疮百孔,地面到处喷泉汹涌。地动山摇中,师傅命令我立即上前池去关闭进水口闸门,因为自动启闭系统年久失修,已不能实施远程关闭。300多级的石梯,一口气跑上去把人累了个半死,倒在缺气的青藏高坡休息几分钟,缓过劲儿后立马手动关闭了闸门。这是我在电力系统打工期间经历的最恐怖事故,虽然没有造成多少后果,但几十年过去,心中留下的阴影依然持久不散!</p> <p class="ql-block"> 夺底沟期间没有留下照片。离开后,特别是离藏后的几十年,每次返藏都会进沟去转转。见到熟悉的林卡藏寨,石砌厂房,山间小径,日光温室,往往是激动不已!人生的片段,青春的梦想,美丽的夺底沟永远值得怀念!</p> <p class="ql-block"> 后来得知,持续运转了半个世纪的3台机组已于2007年全部停运。再后来,完成了历史使命的夺底沟电站,又于2020年成功入选第四批国家工业遗产保护项目名单,成了西藏电力发展史上永恒的坐标!</p> <p class="ql-block"> 经过一年半时间的培训实习,1973年春天,赴夺学员集体回到了西郊电厂。初来的时候18人,中途辞职2人,走的时候只有16人。其中师兄弟有张希芳、杨开平、董天均、王振名、刘渝祥、周永根和我7人,我是最小的;师姐师妹有陈晓兰、谢小茹、李玉萍、王素芳、钱明淑、王平修、张晓玲、陈华英、熊泽芳9人。到厂当日被安排在一个棉帐篷住下,然后到四级站上班。晚上师兄弟7人睡一个大通铺,冬天冷夏天热,而且经常没有电,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p> <p class="ql-block"> 西郊电厂坐落于拉萨西郊堆龙德庆县羊达区的拉萨河支流堆龙曲末端,是一座以发电为主,农灌并举的引水式六级梯级电厂。电厂于1971年7月动工兴建,1977年10月全部竣工。全厂装机16台,装机容量3440千瓦,引水渠长度18.25公里,设计流量10立方。工程总投资1151.6万元,单位造价2800元/千瓦,相比夺底沟电站便宜太多了。由于把为数不多的几张老照片遗失了,所以,涉及西郊电厂的这部分片片只能以罗列文字为主,照片以后再说,保存资料要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在西郊电厂工作的两年三个月期间,曾经换过三个地方。先在四级站,74年初到一级站,当年年底又被调到六级站,基本上走遍了西郊电厂。</p> <p class="ql-block"> 一级站位于羊达区旁多村,距拉萨市区32公里,引水渠长3.5公里。该站装机2台,单机容量320千瓦,总容量640千瓦,设计水头8~14米,设计流量1.74~4.02立方。我在一级站的工作时间接近一年。</p> <p class="ql-block"> 二级站位于羊达区通嘎村,距离市区30公里,该站承接一级站尾水,引水渠长3.5公里。设计水头8~14米,装机3台,单机容量160千瓦,总容量480千瓦。</p> <p class="ql-block"> 三级站位于羊达区通嘎村,原设计装机2台,单机容量320千瓦,与一级站相同。电站于1971年7月30日开工修建,在水工建筑完成,机电设备到位的情况下,因设计失误,导致厂房基础偏低积水,机电设备无法安装而宣告报废。</p> <p class="ql-block"> 四级站位于羊达区卡达村,距离市区21公里。该站承接二级站尾水,引水渠长8.05公里,装机2台,单机容量320千瓦,总容量640千瓦。厂房前面的山坡下有一个温泉,常年热水涌流,洗衣淘菜,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少方便。</p> <p class="ql-block"> 五级站位于羊达区达江村,距离市区19公里,该站承接四级站尾水,装机3台,单机容量160千瓦,总容量480千瓦,与二级站相同。</p> <p class="ql-block"> 六级站位于羊达区桑木村,距离市区10公里,该站承接五级站尾水,引水渠长5公里,设计流量0.7~1.75立方,水头12~30米。该站装机6台,单机容量200千瓦,总装机1200千瓦,是西郊电厂最大的一座电站。电站于1971年7月3日动工,74年12月2~6号机投运,1号机则拖到1977年8月1日才投产,建设周期接近6年。</p> <p class="ql-block"> 西郊电厂的厂部设在四级站和五级站之间的一片开阔地,距离市区20公里,且西邻725油库,东依堆龙德庆县城,周边是大片的农田菜地,条件相对较好。</p> <p class="ql-block"> 西郊电厂开工于“文革”中期,竣工于“文革”末期,受时代的影响与制约,从设计到施工都存在不少瑕疵。撇开提前报废的三级站不说,就是正常建成投运的五个电站也是三天两头出毛病,质量比纳金、夺底差远了。特别是那个18公里的引水渠,夏天抵不住洪水,冬天经不住冰冻,说垮方就垮方,经常把羊达区泡成“鱼鳖区”,简直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究其原因,除了投入不足,标准过低,先天不足之外,剩下的就是边设计边施工,并靠市民义务劳动挖沟沟的“大呼隆”搞法,实在太有违科学精神了!记得当年拉萨市民最爱说的一句调侃话是:“向阳煤矿烧牛粪,西郊电厂点蜡烛”,意思是向阳煤矿的煤烧不着,西郊电厂则因为经常垮渠道而发不出电,只好点蜡烛,都是质量不靠谱的典型!</p> <p class="ql-block"> 西郊电厂六级电站散布在18公里的区域,战线扯的长,管理和后勤保障十分困难。加上在当年“先生产后生活”口号指导下建站,生活服务设施先天不足且严重滞后,所以在那里度过的几年,应该是我打工生涯中最苦的一段日子。下面从吃住行三方面罗列几个印象最深刻的案例。一是睡帐篷。从夺底沟到西郊遇到的头一个问题是睡帐篷,冬天阴冷夏天闷热,有点恼火。没想到74年冬天到六级站后,棉帐篷换成了单帐篷,更加恼火!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靠一层布抵挡,根本不济事。冻的无奈之下,上轮班的四个兄弟伙发明了“报团取暖”之法,一个半夜起床接班,就随即把自己的被子搭在另一个身上。那种困难年代的相帮相扶,友情支援,几十年之后都难以忘却,一想起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比现在的鸭绒被暖和多了。</p> <p class="ql-block"> 二是搭便车。西郊电厂孤悬郊外,离城太远,又没有公交,厂内厂外的交通都是大问题。其中尤以一级站最为麻烦,离城32公里,进出城除了站到青藏公路边搭便车别无他法。那个年代的师傅比较好,只要耐心等待,多数时候还是可以搭得上顺风车的,但是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不好说了。记得有一次从城里返回一级站,早上起来就到布达拉宫前面的路边搭车,可一直搭不上,最后只有走走停停,边走边招手,希望能有好心师傅带一截。结果很惨!不吃不喝在碎石公路上走了一天,招手招了无数次,竟然没有一位师傅发善心!到站后天已傍晚,不但错过了饭点,上班还迟了到,空着肚子进厂房,疲惫加饥饿,伤心的直想流泪!住在厂部的福利要稍微好点,离城近些不说,有段时间厂里还要发交通车,上午进城,下午约定时间返回。只是开车的马师傅车技有点生猛,大解放上的一车年轻人经常被急刹车搞的人仰马翻,嚎叫连连。还有就是冬天的早晨老是发不着车,又是烤又是摇的,变着法子折腾,可那个汽车就是不来劲。没生命的东西不理解“逛新城”的心情,没法!</p> <p class="ql-block"> 三是填肚子。吃饭是七十年代的头等大事,到处都一样。拉萨当时运行工的粮食定量36斤,学徒工第三年的工资是36元,米饭馒头吃饱没问题,关键是副食蔬菜太缺乏。尤其是冬天,菜品极为单调,有土豆萝卜白菜吃算是好生活,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食堂里干蒜苔、蛋黄粉反反复复炒,吃的人倒胃口。为了解决肚子问题,单位上除了设法出去搞副食,就是组织种菜。记得一级站的时候,站上有一块菜地,全部种了大白菜。菜长得好,大家都喜欢,可没料到隔壁子的老牛也喜欢,一不注意就进到菜地里乱啃。于是游站长决定职工轮流值班,24小时看守即将收获的大白菜。转了几轮,有一天值班时猛然发现,地里的许多大白菜,叶子都被“好心人”用麦秆儿捆绑起来了。纳闷!难道是为了让白菜包的快些不成?下地打开一棵查看,原来菜心不见了,再开一棵依然缺心。突然恍然大悟,菜心被看菜的偷吃了,监守自盗啊?“偷技”太艺术!太有创意了。于是我等也如法炮制,一值班就来一个“罐头烧白菜”,再把现场给伪装了。正在大家摩拳擦掌,积极要求多值几天班的当儿,站里却突然把大白菜提前收割了。也许是领导发现了什么?牛嘴易守人口难防,还是收到仓库里保险哈!</p> <p class="ql-block"> 六级站离城近,交通便利些,但是自然环境差,生活区斜挂在山坡上,地下全是鹅卵石,想种菜都找不到下力气的地方。好在当时的站长张福祥很有魄力,他决心在石头滩上盖温室,用自己的双手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张站长籍贯河北,骑兵出身,为人正直,性格开朗,是个干实事的人。温室于1975年春天开始修建,基座石头来源于电站东南方山头上的废弃喇嘛庙。张站长和“工业厅企业整顿工作组”驻站代表南战祥身先士卒,就地取材,拆墙选料背石头,干的不亦乐乎。南战祥是甘肃人,也是转业军人,作风硬朗,不怕吃苦,背石头专拣大个的。在他们的组织带领下,日光温室很快即盖成了。与此同时,为了改善小团体的伙食,蒋志富和我发动全班职工,在宿舍后面的山坡上开垦了一块自留地。荒滩开地很费劲,先搬走大石头,用筛子筛出小石头,然后再用卡车从很远地方拉熟土回来垫在面上。拉土的车是蒋志富找来的军车,装土还得到过解放军的支援。新开地里种了大白菜,长的非常好。7月份我被调到了西藏工业厅。当年秋天收获的季节,我回站想弄点儿菜菜吃。结果蒋说:菜都被伙房的张炊哥收走了!我一听懵了,咋回事啊?蒋接着说:伙房吃不了那么多,还分送给厂部食堂一部分,领导表扬了我们。哦豁!厂里也勾兑好了,显然是领导授意的。一棵都不给我们留,当真个人是暗偷,公家是明抢啊?困难的年代,公家个人那个好?真的不好说。好在歪打正着,坏事变好事,1976年5月,六级站被评成了“全国工业学大庆先进集体”,相当于现在的“五一劳动奖”,了不得!得奖的事迹除了电站多发满发安全发,还有个亮点就是我们白手起家修温室,山坡开荒种蔬菜的壮举。关键是后一点打动人。全区总共两个指标,纳金拿了“先进单位”,西郊评了个“先进集体”。论发电量整个六级站还不及纳金一台机组,多发的那点儿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六级站的先进不在规模,不在产量,它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样板,是七十年代西藏的“南泥湾”。换句话说,六级站就是领导有意树立的“工业学大寨”先进典型!贪吃整出个“南泥湾”,世事谁能说得清啊?</p> <p class="ql-block"> 继夺底电站之后,西郊电厂也已于10年前关闭。曾经在一起“放光芒”的师兄弟们分流的分流,退休的退休,大部分没了下落。人去楼空,时过境迁,世上不见,书上不记,但他又确确实实存在过。乘着头脑清醒,断断续续地回忆,点点滴滴地记录,复盘一下人生的轨迹,顺便给后来的修史者保留点儿资料。</p> <p class="ql-block"> 1974年5月8日,当六级站尚在紧张安装调测之际,政府就同步启动了拉萨火电厂项目。经过近3年施工,1977年火电厂终于投产。该厂共装4台燃油发电机,单机3000千瓦,总装容量12000千瓦。后又于85年、94年、96年三次扩容,使装机总容量达到23600千瓦,但却因成本问题停多发少。2007年再新成立东嘎发电公司,安装了6台10000千瓦柴油发电机。在发展火电的同时,70年代中期还盯上了地热。</p> <p class="ql-block"> 1975年9月23日,羊八井地热田成功打出第一口170度的湿热气井。随后国家以此日期为代号,成立了“923工程处”(地热电厂的前身),专门负责地热电站的开发建设。</p> <p class="ql-block"> 1977年10月,羊八井地热电站第一台实验机组投产发电,装机容量1000千瓦。1981年12月22日羊八井地热电站开始向拉萨电网送电。后经多次扩建,1991年装机容量达到25180千瓦,占拉萨电网的60% 。地热的开发使拉萨电网形成了水电、火电、地热齐头并进,优势互补的格局,缓解了拉萨冬季用电短缺的矛盾。</p> <p class="ql-block"> 1997年,羊湖电站全面竣工发电。电站装机5台,单机容量2.25万千瓦,总装容量11.25万千瓦。羊湖电站的投运虽然极大地缓解了拉萨电网的缺电局面,尤其对改善拉萨冬季严重缺电状况意义重大。但出于保持羊湖生态平衡的需要,羊湖电站只能用于短时调峰,并不能敞开放水,连续发电。也就是说,期盼已久的羊湖电站,并没有一劳永逸地解决拉萨的电力短缺和电网稳定性问题。</p> <p class="ql-block"> 时间来到2011年,随着拉萨城区的快速膨胀,人口逼近50万。用电需求的急速增长,使决策者在快马加鞭修电站的同时,想到了另一个思路,这就是联网。于是乎青藏联网、川藏联网、藏中联网、阿里联网,通过全藏和全国的联网,最终彻底解决了拉萨电网长期存在的短缺和稳定性问题。从1951年到此时,这条漫长的“发光”之路走了60年,足足一甲子。在这场数代人的接力赛中,本人有幸参加了前半段,而且是青春期的15年,占了打工生涯的三分之一。入职50年之际,本该故地重游好好庆祝一番的,无奈疫情作祟,动弹不得,只好写一个片片聊做纪念!</p> <p class="ql-block"> 联网以后的西藏电力犹如奔腾不息的雅鲁藏布江一样,快马加鞭持续向前发展。时间的车轮飞转到2015年,竟然破天荒地向外送电了!“藏电外送”是西藏电力发展史上的划时代历史事件!长时间电力欠缺、能源输入的高原圣地开始能源输出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可以预期:不远的将来,由青藏高原丰富的水能资源和大量的光热资源转换而来的清洁电力,必将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全国各地。助力碳中和!造福千万家!西藏加油!中国加油!年轻的师弟师妹们加油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