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佛图寺

边走边看（杜铮）

访佛图寺

大理佛图寺主持法茹法师是寅生和我在佛界的朋友，应法茹法师之邀，10月15日，我们应允前往大理佛图寺。下午3时我们离开昆明前往大理，但出门就下起了雨，一路大雨相伴，到达大理已经是夜色笼罩，灯火通明了。从大理下关出城不远的214国道一个岔路口左转向苍山方向穿过一个村子，我们的车在暗黑的雨夜中停在了佛图寺前的空地上。进得寺中，法茹法师早已经等候多时，斋饭上桌，一阵风卷残云，了却了空腹之饥。

雨一直在下，没有一丝停止的样子，九点多，在入住法茹法师早已经安排好的禅房后，从院子里大雄宝殿门口响起一阵打板声，接着，一侧廊下响起了钟声，伴随着钟声，敲钟的比丘尼边敲钟边吟唱经文，钟声、吟唱声交替。钟声毕，又一位比丘尼擂响了另一边廊下的大鼓，鼓声时紧时松，时重时轻，时疏时密，钟鼓声在寂静的雨夜中回荡在寺院里，声音仿佛被夜空中的雨丝过滤过一样的穿过禅房的玻璃窗进入我的耳鼓，钟声是那么的干净单纯、深远和绵长，我一下有了一种空灵脱世的感觉。正是“万籁此俱寂，惟余钟磬音”。我不免想起了那句“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还想起了好多年前听过的那首歌“南屏晚钟，南屏晚钟……”。

我不信佛，但我一直认为佛教作为一种文化，有其精深的内涵，我应该对其有所认识，有所了解。我去过无数的佛寺，拍摄过无数的寺庙，但夜宿佛寺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神秘。在法茹法师的客堂，我们和一些来求佛学法的朋友一边喝着法师为我们沏的好茶，一边聊着与佛教有关的话题，自然也少不了从佛教文化的角度来探讨一些与人生，与世界的话题。回到禅房，夜已深，禅房外，夜雨淅淅，万籁俱静，我则“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

凌晨不到五点，禅房外再次响起“啪，啪啪”的打板声，间隔两次打板声响过，大雄宝殿外廊上的钟声，吟唱声和鼓声又一次交替响起，夜里的钟声显得格外沉厚，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安详,钟声带着秋夜的味道，一敲之下，余音绕梁，钟声在绵长的回音中描画出夜的遥远与宁静。佛经上有“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钟声为佛而鸣，为众生而响，《百丈清规·法器》中说：“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梵钟是佛教的法器，寺庙里做佛事、召集僧人上殿、诵经做功课，或者起床、睡觉、吃饭等无不以钟为号。

所谓“晨钟暮鼓”，早上敲钟叫做“开静”，击破长夜的昏沉，意在叫醒熟睡的僧人，要起床做早课了；晚上敲钟叫做“止静”，提醒大家该休息了，同时也可以超拔幽冥的苦难。晨昏敲钟要连击一百零八下，佛教教义说人人都有一百零八种烦恼，代表众生繁多的无明烦恼和习气，听闻钟声烦恼可以得以消除。寺院叩钟的目的即在于提醒修行人，要以精进用功的击椎，破除自己无始以来的贪嗔痴烦恼，同时以深切的慈悲愿心，让钟声上彻天堂，下通地府，使听闻到钟声的众生，都能明心见性，得到解脱。我没有数击钟的数目，但鼓声再一次让我心潮澎湃，昨晚喝茶时法茹法师告诉我们鼓声表达的是“风雨雷电”，有了法师的点拨，那细密有致，松紧有度，轻重有别的鼓声在我的脑海中变成了一幅风雨雷电交织的有形画面 。

我住的禅房在二楼，隔着玻璃窗我和衣看着寺院院子里的景象，尽情享受着雨声、吟唱声和钟鼓声合成的寺院交响曲，面对茫茫雨夜，冥冥之中进入了一种脱世的无为虚空的涅槃世界……。

天亮后，在斋房用过早餐，雨依然下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因雨不便远行，我只好打着雨伞在佛图寺内走走。佛图寺不大，坐西向东，背靠苍山，依山取势，面朝洱海，水天尽揽。主体建筑分前后两个大殿，前大殿为玉佛殿，也是佛图寺的正门，里面供奉着一尊巨大的具有东南亚小乘佛教佛像特点的缅甸观音玉佛，穿过玉佛殿的后门就进入到寺院里面，后大殿即为佛图寺的主殿大雄宝殿，殿内供奉释迦牟尼等诸佛，雕塑彩绘都十分精致，殿外廊下北廊悬钟，南廊架鼓，夜晚的钟鼓声皆发于此。宝殿后面则是高耸入云的苍山，南北两侧为两层楼的禅房，两座大殿和禅房合围成一个院子，院子内种满了各种花木，菩提树自然是寺院里少不了的树木，在雨水的浇灌下，所有植物都显得生机盎然，难怪佛家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之说，寺虽不大，却也能体会得到“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用黄色琉璃瓦覆盖屋顶的整座寺庙，在周围参天的墨绿色的苍松翠柏包围下，尤其显得金碧辉煌，真是“山川缭绕苍寞外，殿宇参差碧落中。”

出玉佛殿就到了寺外，正对寺门不到百米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白塔，站在佛塔下，前可眺洱海，烟雨濛濛，后可观苍山，云雾缭绕。佛塔塔座上的文字注明该塔建于南诏时期（公元787年-938年），塔高30.07米，为十三层密檐式砖塔，造型古朴，具典型的唐代佛塔风格，现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白塔因佛图寺而得名佛图塔。凝思细想，佛图塔建成距今已有一千多年，而佛图寺先于佛图塔建成，其历史更为悠远。透过历史的穿越，可以想见古时的佛图寺一定香火极盛，苍山与洱海，佛图寺和佛图塔相互映衬，当夜幕降临，“塔中灯照远僧归”是一幅多么惬意和温暖的场景。

古往今来，寺院，总是一处能令人心静的所在。寺外，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物欲横流，人心浮躁。寺内，“渐欲休人事，僧房学闭关”，“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即使你不信佛，也可在这里寻得一方清境。如果你悟不透纷扰的世俗，就在这里享受一份清凉，在心里种植一棵菩提树，它无须开花，无须结果，只是在心灵的世界里留住一颗淡定的禅心。我在寺里就认识了一位在西藏阿里工作的江西小伙子，专门来到佛图寺复习考博，我想他不远万里来到佛图寺，不会是求菩萨保佑他考上博士，而是图的这里的清境和清静。而于我，不敢说“一宿佛图寺，超然离世群”，但禅房里的一幅“能安随处即桃源”也足以让我对世俗有了新的认识。当我们告别法茹法师，告别佛图寺时，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雨终于停了，也许，苍山独往无人识，古寺再来有佛缘。

2021年10月27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