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第六章 意外与惊喜</b></h1><h1><br></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三天,一部伏尔加小车七拐八拐地把我送到胶县军用机场,开车的就是张师傅,八公里路,十分钟就到了。自从74年到了胶县工作以后,一直没有机会,严格讲是没有半点可能性和军事重地海军航空兵胶县机场零距离接触。这不,十年之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这个一介平民,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里登机,这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飞机里旅客不多,也就四十多人,空空荡荡,一架能容纳一百多旅客的飞机,就这么多人,航空公司非赔钱不可。听青岛民航的朋友说,机长是解放军转业的一个飞行团长,飞行团长,毫无疑问,驾驶技术和心理素质绝对高级。那天机长上飞机晚了几分钟,经过旅客座位时,对旅客笑呵呵的,没有半点架子,我心里对机长好感顿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三叉戟飞机开始发动,一阵轰鸣,随即在跑道上疾驰,约摸二三百米,机头昂起,几乎以45°的角度,腾地而起,冲向天空。胶县的大地,迅速在眼皮底下变小变远,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在眼前掠过,已经可以看到胶州湾波光粼粼的海面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飞机继续拉高,此刻万里无云,阳光把大地照耀得一片明亮,积木般的村庄,稀稀拉拉地坐落在黄褐色的丘陵上,其中红色屋顶异常醒目。四十分钟后,飞机已经到了虹桥机场上空,机长熟练地倾斜、拐弯、慢慢降低高度,拉平后对准跑道缓缓地扎了下去,飞机很快在停机坪上滑行,驶向预定的机位,一辆摆渡车开过来,把我们接到机场大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与以后若干次从青岛飞上海的航班相比,这次是我坐飞机以来最快的一次。解放军飞行团长就是不简单,几乎以战斗机的速度,把我们送到了上海。取了行李,青岛民航的朋友又把我到桂林的机票买了出来,他坦诚地告诉我,这条航线是热门航线,只能买到第三天的机票,这已经很不简单了,随后握手言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剩下的时间,我哪儿也不想去,就在虹桥机场转悠。第一次到虹桥机场,东游西逛,像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一样,看啥啥新鲜,两天的时间刹那间就过去了。算算从上海坐火车到桂林,两天时间也就够了,那时候,欲火焚身,在天上翱翔的念头高于一切,费尽力气争取到一次机会,实在弃之可惜。到了上海仔细想想,为了坐一次飞机,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也花了公司一大把银子,仅仅是为了过一把瘾,实在有点说不过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三天傍晚的飞机,到桂林已经晚上8点,找旅馆安顿好以后,走路好像在踩棉花,还延续着飞行时的状态。旅馆的房间里备有木盆晚上洗脚用,这是南方特色,我弄了一大盆热水泡脚,心情一放松,一宿睡得特别香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天亮了,睡眼惺忪的我,推开窗户,如诗如画般的青山绿水,映入眼帘,这哪是人间,明明是仙境啊。桂林山水以处子的面貌呈现在眼前,且不说甲天下之事,起码桂林的山和其他地方大相径庭。这些山体一般都不高,大约200~300米的样子,灌木繁密,百草葱绿。桂林的山,形状奇特,山体互不相连,而似巨型蘑菇突兀凸起在大地上,村落、田野与之浑然一体,绝无大山连绵起伏之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用过早餐,找到赴石油部六公司的公交车,一路直奔而去。汽车在沿漓江的路上驰骋,隔窗望见,清澈的漓江水出奇的绿,人在画中,画在水中,风光旖旎,美不胜收。听说,漓江是世界级的,水质达到一级;静谧的江水因天气变化而异,晴天,日出江花红胜火,阴天,山峰入水绿如蓝;雾天,茫茫白雾锁江面,山色影绰难见天。一年四季,无论什么天气来游览,漓江永远的美貌会留在你的心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天天美景相伴,我不由得羡慕起生活在如此迷人南国的六公司人了。六公司大门上面,一条巨大的横幅,把年会的气氛搞得热烈隆重,仿佛会议将开启六公司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来自全国各地石油基建单位的代表欢聚一堂,掀起来了一个友好交流、互相学习的高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特别令人兴奋的是,六公司领导相当重视这次年会,安排的伙食规格是破天荒的,每顿十个菜,都是平时吃不到的大菜名菜,据说还请来了桂林饭店的大师傅亲自掌勺,此外,还品尝了桂林米粉、狗肉、糍粑、田螺等等,怪不得我们天天吃不厌,吃了还想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会议过后,照例是游览,象鼻山、七星岩、芦笛岩、漓江乘船游、阳朔游,甲天下的美景欣赏了个够,一闭眼,犹如电影般在眼前晃动。不仅如此,桂林的土特产,也多多少少地吸引着初次来此的游人,桂花酒、桂林腐乳、桂林辣椒酱等等,名闻遐迩,既然到此一游,行囊中必定会有土特产的一席之地。桂林会议以后,大家对年会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吃好的,比过年还要吃得丰盛,还要讲究,玩好的,处处风景名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在桂林开会期间,我居然收到了小云从胶县发来的一封信,告诉我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来信了,寄来了一份正式的邀请函和IAP66表,这份表格的收到,意味着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美国驻华大使馆办理签证手续了。我回信告诉小云,此事待我回去再处理,务必把信函保存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从桂林回山东途经苏州,我急急忙忙赶回家,去看看七年没见的老母亲。前不久家里来信说,母亲中风卧床不起,哥哥姐姐都要工作,要想照顾母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此,大哥请了一个保姆,专门24小时护理母亲的日常生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回到家里,只见老母亲躺在床上,木然无知地注视着我,我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不,几乎就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一个存在,她已经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她一直日思夜想的小儿子。几十年来,为了家庭和照顾孩子们,她宁愿起早贪黑,操持一家生活,拉扯着一大拨子女,天天盼望小儿子长大,大学毕业以后的小儿子却不得不离开她,其后的多少年,她的思念,只能从信件上的片言只语获得些许感觉,或者寄托对一年一度探亲假的期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她从小就希望我好好学习,长大了做一个对国家有用之人。而现在,当我工作多年,想要把出国的喜讯告诉她时,她却失去了知觉,变成一个木头人,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疼痛,这个世界怎么说变就变?甚至变得物是人非,时间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这是难以预料和猝不及防的。多少年来的思念,等来的却是一场失望和痛苦,我禁不住的潸然泪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眼看着衰老而又无助的母亲,几乎如植物人般的躯体,年幼时的一幕升起在脑海。话说我十岁那年,小学五年级,因为我放学在家外面玩沙子,听到有人大叫一声,刘校长来了。刘校长的严厉,在我们看来就是凶神恶煞般的可怕,小学生听到刘校长三个字,早已吓得胆颤心惊,我那时候也是胆小,再加上还没有做家庭作业,自知理亏,玩沙子的双手脏兮兮的,绝对不能让刘校长看到,便赶紧奔向河滩洗手。奔向河滩的速度飞快,到了河滩边,一弯腰,手刚伸进水里,人的巨大惯性,想控制也控制不了,此刻的我,扑通一声掉入河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这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名曰元和塘,是苏州经常熟流向长江的一条交通繁忙的水面要道。经过的船只见有人落水,大声吆喝着有小孩落水啦!正在家门外的母亲听见声音,飞也似地冲到河滩,看到我在水中漂浮,幸好冬天穿的棉衣,不至于马上沉入水里,年届5旬的母亲立即跳下河,伸手一把把我拉了起来,送到岸边,虽然母亲会游泳,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大冷天跳进水里,仍然十分冒险,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是伟大的、忘我的、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母亲不但把我培养成人,而且冒着生命危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在心里悔恨自己的冒失,差一点铸成大错。而现在,面对着卧床不起,毫无知觉的母亲,说话,没有反应,悲伤,没有任何作用,我还能做什么,几天以后,我又要离开故乡,回到工作岗位,命运,竟是如此残酷,不该发生的,不想发生的,犹如潘多拉魔盒打开般地出现在面前。我想不通,我不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我轻轻地拉着她的手,那双劳累辛苦了一生满布皱纹的手,它曾经是那样的有力,然而,现在却软绵绵地无力垂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三天临走,母亲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我亲吻着母亲的额头,泪水沿着面颊淌了下来,我又轻轻地用手把泪水从母亲的额头上擦干,母亲静静地躺着,翻了一个身,我帮着把被子盖好,凝视着母亲,仿佛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开不了口。此刻的我,已经泪眼婆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分别的时刻到了,我强忍着恋恋不舍的离别之情,望着远去的灰白色的老房子,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故乡,登上了北去的火车。回到胶县,觉得整个世界变成了灰黄色,北方毫无生气的环境,加重了我沮丧的心情。人生,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回到单位,还得回归正常的工作,投身于忙忙碌碌的日常事务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桂林之行,历时十天,似乎是短短的一瞬,不管怎么说,外出一趟,参加了年会,开阔了眼界,交流了经验,增加了知识,还真希望有机会再到桂林游览。离开桂林时,买了一些桂林特产,顺便给杨总、张师傅捎了一些,区区礼物,略表寸心,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平时杨总关心我的时候不少,张师傅和我也谈得拢,也没有少帮我,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生活中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b></p><h1><b style="font-size:20px;">由于已经收到美国有关大学的回函,必须去石油部教育司履行下一步有关手续。我向科长告了假,携带着威斯康星大学回函中的相关文件,专程去石油部教育司,将已经填好的IAP66表及其复印件,亲手交给有关人员,由石油部教育司赴美国大使馆统一办理赴美J-1签证。至此,出国进修一事国内部分的手续总算水到渠成了。</b></h1><h1><b style="font-size:20px;">从北京回胶县后,我考虑到赴美后当地得有个接头人,但当时不知道威斯康星大学学者学生联谊会的联系方式和人员,幸好我在英训班考试结束后 , 到北京语言学院查询过出国人员信息,了解到国内有人在威斯康星大学进修,此人名叫陈小津,我立刻给他写了一封信。</b></h1><h1><b style="font-size:20px;">陈很快回信,告诉我没有问题,并且确定了我到美国以后的联系方式,即我到纽约后,立即打电话给他,告知我到达</b><b>密尔沃基米歇尔</b><b style="font-size:20px;">机场的时间和航班号,届时他会到机场接我,临时居住地及其他事情,他会和密尔沃基大学学者学生联谊会主席接洽。我和陈小津素未谋面,仅仅是写了一封信求助与他,他就把我想到和想不到的事情处理得十分周到,看来访问学者的素质就是不一般,我打心眼里感谢他。</b></h1><h1><b style="font-size:20px;">我再次去信表示感谢,至此,进入美国后的接机,住宿安排两大问题,可以认为没有问题了。听说有些人到了美国,事先情况不明,去了以后临时抱佛脚,带来了若干麻烦。和这种情况相比,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每个重要的人生节点,似乎都有命运之神鼎力相助。</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85年7月,骄阳似火,又一次迎来了出差北京的机会,这次是公司组织科下的通知,要我即刻赴京,到石油部教育司办理出国进修的有关事宜。根据惯例,石油部教育司拟对出国留学人员,就出国纪律、出国待遇、服装定制等,给当事人一个明确的交代。事不宜迟,我第二天就登上了青岛到北京的直快。</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六铺炕石油部,一个庞大的行政部门,依然忙于上情下达、下情上达、布置任务、汇报工作。那个年代,除了发文件,有些重要工作面对面交流最为直接可靠。公出期间,我们一般入住石油部招待所,该所与石油部办公大楼咫尺之遥,也就300米路,经常人满为患,能入住就是福气。</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有一年,招待所客满,我们不得不在西城区白塔寺附近的澡堂里对付了几宿。北京的澡堂规定,凡是投宿澡堂者,晚八点入住,早晨九点离开,入夜,几十人的澡堂卧塌上,发出的鼾声如雷,根本难以入睡,第二天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凡出差者,均应做好各种思想准备,在北京住澡堂子的经历,起码不止一次,别以为到了北京就是享受。</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六铺炕石油部招待所边上有个小花园,晚饭以后,经常有人过去散步,我偶然也会去。花园虽然不大,倒也宁静舒适,颇受周边住户的青睐。七九年有一次,也是出差北京,正值夏天,晚饭后我去那里乘凉,那天在花园里,一个和我年纪仿佛的男子,携一小女孩在游玩,无意中我走近父女俩。</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小女孩特别可爱,年轻的父亲兴致勃勃和女儿游玩,背面冲着我的他突然回过头来,我一看,这不是和23021班的单维尧同学太像了吗?不过还是有点区别。慎重起见,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上海交大毕业的吗?”“是啊。”“你是单维尧!”“没错。”几乎是同时,他也认出我是他的大班同学,可一时语塞,没有叫出我的名字。</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也难怪,分手十几年,彼此无联络,又不是一个班的,生疏才是正常的。此时,同来北京出差的同事找我有事,我和单匆匆告别,临走,单把地址告诉了我,叫我有空去他家玩。两天后,我买了点礼物拜访他家,这才知道,他已经调入石油部勘探开发科学研究院,在六铺炕附近分到了房子,房子虽小,栖身是没有任何问题。那年头,在北京能分一住房,已经了不起了,我吃了顿便饭,同学相见,总归是一件高兴事。我也挺佩服他的,怎么七弄八弄调进了一个好单位?</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