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美篇报180期）

听雨（cxf）

深秋季节，天空浮着厚厚的云，露出萧煞之气，大地蹙着眉，阴郁的脸像大病初愈一样。秋气的喙深深地插进绿叶，吸干了叶汁，丢下一片枯黄，落在树根下，撒满庭院石阶，纷飞阡陌原野，落入溪塘沼泽。

我埋怨秋气，何必如此冷酷无情，秋气脸上露出无奈表情；转而质问秋风，为何戕害万物？秋风嗫嚅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有一天，从《易经》和《道德经》中得知，幕后推手竟是“象帝”。象帝是谁？很多人也许不知道。

伏羲氏称之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太极主宰着天地、星辰日月、阴阳互变以及四季更替。老子称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太极与道指的是宇宙本体，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是促进万物生长的自然规律，天地间万物蓬勃生长都是这种潜藏力之不断创发的表现。风雨雷电，露霜霰雪，都是象帝的差役，身不由己，完全听从象帝安排，故有难言之隐。在象帝主导的时光隧道中，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是过客。

枯叶纷纷坠落，有人哀其不幸，有人为其伤感，都是人自身的问题，是无情的物在有情的人心中引起的化学反应，与落叶没有关系，人在睹物伤情，自作自受。

入秋以来，每天落叶都光顾我的小院，不分昼夜，赶也赶不走，像个顽皮孩子，越是呵斥，越是人来疯，一个整洁小院被折腾得乱七八糟。有时爬在地上打滚，在花坛上撒欢，遇到一阵风，更是蹬鼻子上脸，挤进门缝，爬上窗台，飞越栅栏，扮着鬼脸，做着前滚翻，嘻嘻哈哈，叫人苦笑不得。

常青树在一旁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是幸灾乐祸，还是觉得好玩？总之，是不懂得“悲莫悲兮生别离”的人情世故。在我看来，落叶顽皮、乐观、豁达，不会像林黛玉那样黯然神伤，更不会学林黛玉写葬叶吟，只想把庭院中落叶收集起来，付之一炬，使之带着诗意有尊严地化为净土。

叶落归根，是一种自然现象，加入人文要素就变成了情怀。最近遇到一个久居城市的老同学，他告诉我，已回到家乡，在老宅基上建了几间房子，清除了房前屋后荒废多年空地上杂草和荆棘，种了瓜果蔬菜。学陶渊明“归去来兮”。

我问他，“为什么有如此想法？”

他说，“在外闯荡几十年了，老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接着话锋一转，“父母的坟都在这里，有一天，当我走完人生最后一公里的时候，也好陪在父母身边。”

故土难离，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视死如归，把很多人恐惧的死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听了，脊背上都掠过一丝凉意。尽管人都有那么一天，但很少有人说得这么直白、通透，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人在年轻时，一心想走出去，渴望寻找花一样的世界，老了，累了，又想回到故土。老将军张连印在退休后回到家乡植树，把余热奉献给家乡，说明人和落叶是一样的，都恋着自己的根。

树叶，在春风中萌发，在秋雨中飘零，最终归于尘埃。可是谁都不会忘记，落叶曾用自己的绿妩媚了整个世界，把阡陌变成绿廊，把沙漠变成绿洲，把山川变成绿海，用一片绿为人类撑起一把生态的伞。

尽管在风霜雪剑中流干了最后一滴绿，但没有忧伤，依然保持与蓬蒿一起终老的豁达，与流水一起漂泊的潇洒，与尘埃一起化为春泥更护花的精神，给人留下一段暖暖的情和深深的爱。

我常常独自坐在树下，对着绿叶发呆，看着娇人的绿，想到枯叶的情，用一生爱拥抱自然，最终躺在大地的怀抱中。人的归宿和树叶一样，有生有灭，谁也改变不了自然规律。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改变自己。

人老了，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只能徒添负面情绪，而负面情绪的藤会危及生命的树。人老了，要积极乐观，用积极乐观心态面对现实，迎接明天，把生活过成诗，让晚霞飞起来。人老了，不能抱残守缺，要把一颗不安分的心收回来，缩小朋友圈，集中精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的规划是，走万里路，读千卷书。即使不能像徐霞客那样当一名旅行家，也要到世界各地走走，借钟灵毓秀温补吾灵，觅风土人情滋养吾心。阅读是洞开智慧大门的一把钥匙，我想驾着前秦的舟，鼓起唐宋的帆，摇着明清的棹，在浩瀚的文学海洋中御风踏浪，水击三千。

（2021.10.24）

原创/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