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西之五——穿越死亡谷

阿莲

身在红尘，错过多少缘分如流，看过多少聚散随风，到最后都变成一场无法圆满的修行，归于清寂。染香岁月的文字，描摹一段流年。浅浅的云，微微的风，带着不曾预期的幸运，迤逦而来。我本为了克里雅古道千里奔赴，此刻却走在去死亡谷的路上，满怀欣喜。

一路前行，到了昆仑山世界地质公园，这里以闻名中外的地震遗迹，冰川地貌为主旋律，辅以历史悠久神秘莫测的道教文化景观和昆仑神话，兼有高原风光和珍贵独特的高原生态系统，是一个集科学研究、科学普及、登山探险、观光游览和休闲度假于一体，科学内涵丰富、地方特色浓郁、文化气息浓厚、极具观赏价值的综合性自然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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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群峰兀立，近处沟壑万千，阳光跌落在细碎的荒草里，斑驳了千年的守望。那些关于昆仑山的故事，似一张张老照片，在心头渐渐清晰，透着岁月沉积的厚重，折射在远处峰巅，白了苍山头。

公园里修了步栈道，有点煞风景，在原生态的山水之间，多了一处不协调的存在，我一直觉得，改变大自然的原始风貌的保护，其实是一种破坏。

只纵情山水，不破坏分毫，才是真的热爱。一骑惊起浅滩水，半日笑谈昆仑魂。当眼前看不到路，越野人的路才刚刚出现，那是快乐的开始。

每当这样时刻，我就忘记拍照，所有心情都用来体会身在无尽苍凉中的虚无，被渺小感吞噬了所有思想，每一个人，都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自以为拥有世界，却只是人间过客，巍巍昆仑以俾倪万物的姿态，看着来往之人，千年亘古，或尘或土。

野牛沟岩画是历史最好的诠释，千年前居于昆仑山脚下的游牧民族，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记录了曾经的生活，那些图画，每一笔都是故事，演绎了历史的生动。

随处可见的牛头，死亡，是生命开始的开始。

到了一处牧民家，是孟洋的朋友，我们在帐篷里简单的吃一顿午饭。雪山，荒野，大声叫着的藏獒，一切都刚刚好。

我在迎风的秋千上小坐，没有一点思绪，放空自己。

再往前走，又上了公路，天边的云沾了蓝色的墨，绚丽光鲜，白云也被衬得灵动起来，流淌成绵软的絮，挂在天边。山更荒了，草色金黄，秋色连波，波上寒烟。

就这样到了玉虚峰。山脚下被人修建了大大的拜祭台，让昆仑山的神话色彩又添了一层。看香火不绝，便知拜祭者如织。我不懂宗教，不敢惊扰，恭敬的鞠三个躬，是对文化的尊重。

这里还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恶劣的环境使得人类无法居住，没有人的地方，就是其它生物的乐土。

大自然永远是弱肉强食，但只要紧守规则，便都是平衡的，能打破这平衡的，不是狼和豹，而是我们，人类。

路况渐差，海拔渐高，从2000多到4900的海拔迅速攀升，让人有点难熬，过了黑海，安营扎寨。黑海，是西王母瑶池，据说这里才是她的主宫。我们就在瑶池之畔，煮起香气四溢的火锅，过一段神仙日子。露营第一晚，住在牧民留下的帐篷里，有点冷。高哥和建国都有点高反，吃药吸氧，度过一夜。原来，神仙日子，也有煎熬时刻。

清晨醒来，没有鸡鸣犬吠，连虫鸣都没有。周围一片安静，唯一能听见的，是风声。简单的洗漱用餐，整理装备，踏上征程。山谷突然开阔，车子在平坦的路上狂奔，烟尘四起。

我随手拍下路遇的羚羊角，牛角。爱极了那一对羚羊角，油亮乌黑，似盘玩许久的玉器，有了润色。

远远的看到一只野牦牛翘着尾巴狂奔，许是我们进入它的领地，它感到了威胁，或者感到愤怒，总之，在向我们运气。惹不起躲得起，我们停车等它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才慢慢开过去。

一上午就是在山间行走，偶遇各种动物，倔强的藏野驴，飞跑的藏原羚，长长角的藏羚羊，大块头的野牦牛。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这是人类幡然醒悟后的补救。我们在雪山脚下吃了午饭，天地之间，有大千世界，大千世界，只有我们。

建国在饭后小憩，在此刻，在他心里，大千世界，只有建国。

下午走的路，与上午截然不同，河道里有各样的石头随意的躺着，大大小小，尖尖圆圆，车子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行走，绕过大石头，躲过尖石头，碾过小石头，车子上下颠簸，搅的五脏六腑都起伏着。想起一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忍不住改了一下：行到水穷水无穷，坐看云起云未起。

就在这时，建国的无人机坠机了。循着坐标一路找过去，爬山涉水，终于成功救回，时间却也晚了。

干脆找到平坦的地方，安营歇息。孟洋和小刘好手艺，煮一锅大盘鸡。这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好吃的大盘鸡，肉香土豆糯，汤美味道鲜。小鲜肉常璐是全队人的开心果，承包了今晚所有笑料。一群人，无关利益，无关交际，只因为共同的爱好，偶然的走到一起，也许此后经年，再见无期，但这样的夜晚，却会永生铭记。

枕着美好心事入梦，伴着寒冷感觉醒来。清晨六点，这里还是漆黑一片，我穿了棉衣出了帐篷，看繁星满天。

我坐在车里看窗外，星星渐去，晓光初现。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吃几块饼子，大家便又开始了一日之行。昨天下午的颠簸继续，石头更大，路况更差，时间像水一般流去，我们被时间扔在后面。

远远的，看到一只猪獾，想尽办法要拍一张它的照片，建国直接拿着大炮上了车顶，却终究是没能留下它的芳颜。不过能见到平头哥我们已经觉得是上天眷顾，哪怕没有拍到照片，却也不曾遗憾。

就这样到了死亡谷，雪山为证，我们到过这里，我给车子拍了特写，留念。

原本，并不知这里是死亡谷。只觉得正往前走着，动物的尸骸莫名多了起来，忍不住问孟洋原因，竟是已经到了死亡谷。

死亡谷，即那棱格勒河峡谷，又名楚拉克阿拉干河峡谷，楚拉克阿拉干是古吐谷浑语，历史悠久。这个地方曾经是吐谷浑王族部落所在地。在1500年前吐谷浑的一个王族部落曾经游牧于此。

在这一带靠近山顶的地方有1000-3000高斯的强磁性。河流中游的地层是由三叠纪的火山活动形成的，主要成分是强磁性的玄武岩，这个磁力招致局部打雷。在那棱格勒河的中游，夏季的湿气流容易被昆仑山阻挡，集中在中游的谷地，由于上空带电的对流云或雷云的影响，这个地区地表的大气电场增强，经常引起与圣埃尔摩火同样的尖端放电现象。在空旷地带，人和牲畜会成为雷击的目标，所以，才有了动物尸体横陈的景象。“死亡谷中，黄金万吨，只见人进，不见人出”的传说，便是由此而来。

过了死亡谷，又有新挑战。一个长长的大陡坡出现了，四台车依次下来，这真的很考验人的胆量。看看小鲜肉常璐的表现，很赞！

今晚住在河边碎石地上，每人一碗抓饭，配上自嗨小火锅，人间美味，不过如此。饭后喝一杯甜茶，听高哥讲越野路上的趣事，看常璐研究明天如何过河，笑着唠着，蹉跎这无边岁月，手机没有信号，与世隔绝，这时候，人类是纯粹的人类，我是纯粹的我。

这样的夜，如何不蹉跎？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只能相见一次的风景，有太多只盛放一次的花，若有幸遇见，不要错过。

夜晚睡在了太阳的臂弯，天空属于黎明。今天的第一难题，就是如何通过那棱格勒河。昨晚在露营地看到藏野驴过河已经没了后背，水深如此，大家都有些忐忑。沿着河边向前，找到一处浅水，小鲜肉一马当先，冲滩试水，失败。河底淤沙太多，软的直接陷车。

孟洋赶紧拉常璐出来，车子里已经进了水。紧张侵袭了小鲜肉的内心，所以，在继续寻路时，他又一次陷车了。恐慌是最大的敌人，我们却很难打败它。

沿着河边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合适位置，大家涉水而过，有惊无险。

本以为过了河便可以大显身手，却发现过了那棱格勒河，还有一个又一个大坡。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一个，下一个却无论如何，无法征服。

孟洋总有很多好办法，卸下一个备胎，缠上绞盘线，在地上挖一个坑，把备胎埋在土里做锚点，就这样第一台车自救上坡，接下来每一台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爬到最高处，再一个个用绞盘拉上来。坡下是沼泽，坡上是松土，既没有冲刺距离，又没有抓地力，这次冲坡，太刺激。

小鲜肉常璐的车子在过河时候扎了胎，放几根胶条进去，带伤前进。

天黑下来的时候，才找到一处适合露营的平坦地方。大家七手八脚的搭帐篷做晚饭弄采暖，一锅土豆炖牛肉拯救了饥肠辘辘的我们，吃的太用心忘记了拍照，今天太累了，所有人都有些疲惫。我有点怀念大床和热水澡，这已经是在野外露营的第四个夜晚。

那棱格勒河是一条分界线，过了河，风景又变了，依旧是那山那水，却又不是那山那水。河道平坦了些，山也变成了棕红颜色，与湛蓝的天空相映衬，越发显得纯净，原始。

大牛头皮还没有完全腐烂，我惊诧于它的个头，惊艳于它的颜值，所以拍个特写。

中午时分到了大卡车。据说这是死亡谷路上的地标性大卡车，当年采黄金的卡车，我爬到车上感受了一下，这也是记录岁月的标志。

路太平的时候，整个人就有点慵懒，正恍惚间，听车台里传来小刘兴奋的喊声：熊，熊，有熊！

作为格尔木本地人的小刘兴奋到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何况我这个没见过熊的外地人。我瞬间满血复活，看向小刘说的方向，只见一只大熊在山崖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我们。赶紧拿出手机拍下这珍贵的照片。

路上看到很多熊的脚印，这里是属于大熊的世界。

在傍晚时分，又看到一只小熊，倔强呆萌带着防范和探究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们也远远的看着它，怕它，又怕惊扰它。越野人有心照不宣的共守的规则：一条是不随地丢垃圾，一条是不侵扰野生动物。所有生命，当是朋友。

今晚住在熊出没的地方，高哥把两个铁锹拿进了帐篷，不为伤害，只为防身。还好一夜无事，安然到了清晨，早餐依旧是奶茶饼子，简单却最能抵御饥饿。

降温了，下了雪。山上覆一层晶莹的银色，阳光下一闪一闪。河水结了冰，若一层昆仑白玉，裹住河底的石头，徒增几分寒气。

到了黄金达坂，孟洋和小刘下车拜祭，这是信仰，不是许多网红为了吸引眼球摆出朝拜的造型拍视频，他们是发自内心的虔诚，我喜欢这种真实的淳朴，这才是民族的文化。

河道变得坑洼不平，据说这里本来没有这么宽的河道，都是多年前因为疏于管理，被盗采的人钻了空子，为了采矿，挖了几十米，然后，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走出河道，进入荆棘地，旁边就是沙漠，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有点期盼。

又一次低估了这条路。前方，地狱之门，在等着我们。孟洋带队，一脚油门冲过去，却没过去，只能陷在对岸水边，等待救援。常璐一看，决定英雄救英雄，于是极速前往，要救孟洋于对岸，可惜天不遂人愿，同样的造型，同一处河滩，常路也陷车了。不能救你出去，那么就陪在你身边。高哥急忙研究新路去救他俩，和哥的车又陷进泥滩。一共四台车，瞬间陷了仨，两台需要绞，一台还得挖。

高哥不愧是越野老炮，凭一己之力，连拖带拽，终于三台车过了这个河滩。但是，前方还是河滩，于是，陷车，互救，再陷车，再救，周而复始。河水冷冽，大家就那样淌水而行，身上满是泥巴，六天五夜，最后这一刻最惨烈。挂绳累的气喘吁吁，挖泥挖的怀疑人生，绞盘热的不工作，每个人却咬牙坚持着。有人说，我这不是旅行，是取经。其实，这是自我征服，在觉得不可以的时候，再努力一下，也许就成功了。人生太多时刻，都和此刻相同，临近崩溃的边缘，却又要勇敢面对，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哪怕有万阻千难，终究可以抵达。

上到柏油路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手机里开始不停的有微信进来，我们终于到了人间。累吗，累。快乐吗，快乐。看见灯火辉煌的时候，我突然就开始思念那个安静夜晚的星空，也是这般璀璨。

手抓地图全程打点，记录一段路程，记录一段经历，记录一段人生。

加几张后续吧，这是第二天在修配厂拍下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故事。

到这里，此次行程便结束了。人的一生，每一天都在相遇和离别。最后聚餐时，我说：初见是不期而遇的惊喜，再见是生死之交的情谊。就这样，任如烟往事去去离离，你我自清欢，宠辱皆不惊。我用文字把一切珍存，情在心里，思念，在梦里。前路漫漫，等我慢慢走。

文章最后，放一组李总拍的大片压轴，这简直是视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