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梦》</p><p class="ql-block"> 夕画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针指向7,分针指向9。</p><p class="ql-block"> “糟糕!” 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卫生间。</p><p class="ql-block"> 如厕完,赶紧梳洗打扮。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异常疲惫:眼泡有些肿着;太阳穴被挤压出一道很深的纹路,自上而下,凭空多了一分孙二娘的豪气;头发蓬乱,发根处似乎又窜出几缕白发,长势喜人。</p><p class="ql-block"> “明天去染发根罢!周末有朋友要来。”</p><p class="ql-block"> 简单收拾完,夕画穿上外套,提上鞋,往外就跑。</p><p class="ql-block"> “妈,我上班啦!”</p><p class="ql-block"> 老妈从厨房探出头:“不吃饭啦?”</p><p class="ql-block"> “不啦!”</p><p class="ql-block"> 打出租赶到单位,正好8点20,还好没有迟到。</p><p class="ql-block"> 夕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眼前玻璃缸里的热带小鱼,兀自发呆。</p><p class="ql-block"> “如果能托生条鱼,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一条大鱼。</p><p class="ql-block"> 一条在蔚蓝大海里自在游弋的大鱼。</p><p class="ql-block"> 七秒的记忆!多好!什么都可以从来。不像她,注定要活在回忆的痛苦里,直至生命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鱼儿也做梦么?”</p><p class="ql-block"> 夕画这样想着,头又开始昏胀起来:“这该死的梦!”</p><p class="ql-block">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失眠多梦,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她。每个梦境都比现实更“精彩”,更刺激,也更耗费她的精力。</p><p class="ql-block"> 譬如昨天晚上。</p><p class="ql-block"> 确切地说,她睡觉时,已是零点以后了,理论上应该算是今天。</p><p class="ql-block"> 管它!她能记得的是,到她哭醒,(那是早上五点),她已经做了好几个梦了。</p><p class="ql-block"> 她梦见一所大学,群山环抱,树木掩映。她在那里教书。“我辛苦读书考上大学,到头来要一辈子在这个山沟里么?”一位男老师过来对她说:“快换衣服、鞋,开运动会呢,马上到你项了。”她匆匆向操场跑去,大家都在跑道上就位。一声枪响,所有人飞奔出去。她想跑,但迈出的每一步都如此艰辛,力不从心。“我可是短跑健将啊!”</p><p class="ql-block"> 她梦见好像是在芦苇荡,一片金黄。她走在田埂上,草丛里埋伏着几个动物,和芦苇一个颜色。是小豹子还是小狮子?她能感觉到它们的逼近。她向山上跑,它们撵她。她向另一面山下的人群跑去,脚下蹬着靴子,左右腾挪闪跃像只小鹿。碰见山脚下采花的师姐,一头扑进她的怀里。回头看那几只动物,还在山坡上向她们观望。</p><p class="ql-block"> 她梦见一辆面包车翻车,没等人爬出来,车子继续向前滑去,前面是菜市场的人群,她从车前面拽出一个小孩。</p><p class="ql-block"> 她梦见父亲两次。第一次好像是刚睡着,印象比较模糊。第二次也是最后一个梦。她梦见父亲坐在窗台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她在栏杆旁和父亲说话。他们与她之间像隔着一层浓雾。她诧异看到另一个自己,她喊“老爸,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啊!”她喊的声嘶力竭,哽咽得喘不上气来。可是老爸和那个她兀自愉快地说着什么。她在睡梦中哭醒。</p><p class="ql-block"> 她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仿佛她这一生,除了白天这场连续剧要上演,晚上还要赶拍一场又一场的电影。有的梦过一段时间还会重做,醒时有似曾相识之感。</p><p class="ql-block"> 太阳快落山,夕画却在最后那个梦里走不出来。她想念父亲,那个一辈子爱她、疼她、把她宠上天的男人。他在她白天的这个梦里再也不会出现,只偶尔在夜晚的那些梦里客串一下,却让她心痛万分!也许要等到白天的梦剧终的时候,她才能与父亲相聚吧?</p><p class="ql-block"> 夕画疲倦地闭上眼睛。</p><p class="ql-block"> 她仿佛感觉到一双手在抚摸她的头:“到底还是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她看见了佛祖庄严慈悲的法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8年12月2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