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雪

秋时

辞秋的雨夹着风，淅淅沥沥地下了半夜，荡涤了世间浑浊的尘雾，也轻敲着我的梦。又悄然化作入冬的雪，纷纷扬扬地覆盖了秋天的痕迹，无论收获，还是遗憾，完成了时令的转换。

“咱去绿岛踏雪吧！”我兴奋地说。

“算了！都快七十岁了，别摔个好歹！”老伴儿阻止。

“太遗憾了！”我有些悻悻然。

隔窗观雪，玻璃上留下斑斑点点，是雨的泪痕？是雪的感伤？都在此刻凝固成冰的晶莹。大雪匆匆掠过，在楼宇间横斜乱舞，扫落了树上残留的枯黄，朦胧的视觉虽没有置身雪中的感受，也能领略大雪纷飞的刺激。所有景物都披上白衣素缟，像是一场悲秋的凭吊，更带给人们否极泰来、瑞雪兆丰年的些许祈盼。

“嘟……”手机振动。

“风雪交加，下周再聚！”定好的立冬午餐取消了。

“怎能辜负了如此的美景？”我心浮动。

耐不住寂寞的我，还是穿戴整齐出了屋，身后追来老伴儿一声叮嘱：“小心点儿！”算是默许了。

扑怀的雪花儿钻进衣领，像是寻找慰藉的温暖，耐不住寒的我系紧领口，义无反顾地走进风雪中。楼间的风被挤得呼呼叫，身体禁不住随之摇晃。积雪覆盖了甬道，抱团取暖的高树矮丛大多摇落了枝头金黄的叶子，紫藤残留的红叶还在风雪中摇曳。小心翼翼走下积雪没脚的台阶，小区铁门几乎被倒伏的树枝封住。停泊的车掩埋在雪中，若不是凌乱碾压的车辙，很难分清马路和便道。双脚踏上厚实的雪，脚踝和裤管都被埋没了，更有雪屑掉入旅游鞋，冰冷的感觉快速从小腿向上蔓延。

绿岛园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如何进入，好在平时熟悉脚下的路，那也得蹑足慢行。前天还金蝶飘舞的银杏树，赤裸地在风雪中战栗。龙爪柏被雪压得垂头丧气，原本坚挺的树枝趴在地面。叶绿珠红的忍冬格外精神，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很打眼。原本凋谢的野菊，孑然地站在雪中，给人凄凉的感慨。耐寒的月季花也被积雪盖住，像美丽的姑娘戴上洁白的纱巾。绿的梧桐树阔叶被风雪打落，带着痛苦的低吟飘舞着跌落在雪中。高大的白杨依然昂首挺立，却过早地脱去了满头秀发。龙爪桑虬曲的枝条，净条条地刺向苍穹。还有金银木、丁香、白蜡、紫薇、碧桃、海棠等树木，都失去了往日色彩。只有垂柳还摇动着满头绿中泛黄的丝发，绝无古人惜别咏怀的惆怅……

如意湖依旧微波荡漾，雪花儿无声地散落其中，留不下任何踪影，自然联想到“一片两片三四片”的诗，瞬间融化在物影朦胧的涟漪中。木船和风车形影相吊，全无了往日的高傲和静雅。曲折伸展的木栈道，不见了桥板的缝隙，桥栏杆也被镶上了白色。桥边的芦苇早已荻花落尽，彼此簇拥在风雪的肆虐中。拦湖的石坝断了潺潺溪流，落叶和杂草带着积雪在水面浮动。

原本树冠遮蔽的石径，没有了往日的清幽，被倒伏的枝条拦截。行走其间，需要些谦卑精神，不低头弯腰休想打此路过。去岁冬雨侵害的竹林，刚长出翠绿的细条，又被风雪吹得东倒西歪，实在是命运多舛。情人椅空空如也，蒙着的雪足以盈尺。树木和积雪衬托着路边的小屋，给人一种童话般的感觉，如仙如幻。

“轰隆隆……”忽然传来低沉的响声。

这不是幻听，分明就是冬雷，那句熟悉的“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诗回荡耳边。

雪还在不知疲倦地下，饥寒交迫的我兴致锐减，毕竟已是晌午十分。打道回府的路上，看到许多修剪浑圆的冬青蒙上厚重的雪，像是戴上御寒的白帽，可谓青白分明。转念想起管宁清白高雅的操守，宁可隐居也不愿与贪腐同流，恰是当今世道需要的。

感谢入冬的雪，久违的铺天盖地的大雪，不仅荡涤了尘世阴霾，也净化了人的心灵，更使我欣赏到壮美的雪景，可遇不可求，我没负它，我情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