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37, 35, 8);">漫飞的朔雪,覆盖秋的余韵;旋舞的精灵,拉开冬的序幕。我们结束了晚秋练笔。繁忙工作之余,我们用文字记录着文学成长步履的美好,成为我们最珍贵的收藏,激励我们伴着文学继续前行。</b></p> 本期主题 <p class="ql-block"> 九、十月,秋渐深,艳阳高照,大地铺锦;佳节至,倍思亲,国庆在即,情怀依旧。这一期我们的练笔设两个方面主题,供家人们自由选择:</p><p class="ql-block">1.以“国庆、中秋”节日为主题,创作一篇散文,记录生活,回忆过往,畅写情怀。</p><p class="ql-block">2.继续以“秋”为主题,秋声秋语,秋趣秋情,秋日随想,秋实人生……家人们自选角度,创作一篇散文。</p> 目 录 <p class="ql-block">家乡的秋天……………………齐本成</p><p class="ql-block">再忆中秋………………………潘树杰</p><p class="ql-block">那个红叶烂漫的秋……………白凤丽</p><p class="ql-block">抢 秋……………………………迟东晶</p><p class="ql-block">大棉袄 二棉裤…………………迟东晶</p> 美文一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家乡的秋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齐本成 </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秋天,艳丽、厚重、殷实,着实成为一道绝美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位于东北松辽平原腹地。从历史沿革上讲,可谓“夫余王城”、渤海、辽金三朝重镇,具有千余年文明史的古城黄龙府(今农安县)。巍巍辽塔历尽沧桑,旧貌变新颜,展现出独有的雄姿。农安素有东北“大粮仓”的美誉,盛产的玉米、大豆、高粱、黄烟和“三辣(辣椒、毛葱和大蒜)”等农作物,闻名华夏。广袤的黑土地,分外肥沃。春天,插根干柳条,都能生根长叶,结出丰硕之果,神奇、美妙至极。</p><p class="ql-block"> 年复一年。每逢冰雪消融后,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大地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勤劳勇敢的父老乡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既往地春种、夏锄,因而庄稼蓬勃生长,按时开花、结果,步入成熟的秋季。</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秋天,从色彩、声音和味道等方面,尽情展示自己的独特魅力,凸现高光。父老乡亲也在收获时,分享着幸福和快乐。秋天,色彩斑斓,流光溢彩。从夏到秋,农作物由单一的绿色,变成以黄为主的色调。竞相登台亮相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色彩,群英荟萃,与太阳交相辉映,壮美极了。正如汉俳诗《秋色》所描绘的那样:“苞米黄橙橙/秸秆承载超负荷/摇摇欲坠落。高粱红似火/为激情燃烧岁月/光耀大中国。串串紫葡萄/皮薄肉厚糖分多/上市抢手货。白菜叶浓绿/汁液欲滴解干渴/屡屡上餐桌。沃野千里地/缤纷秋色尽涂抹/纯美而深刻。秋色染草原/草根深扎叶宽阔/机器尽收割。秋色浸高山/月夜花开千万朵/芳香醉嫦娥。秋色映天庭/王母下界来祝贺/仙人同堂坐……”生动、形象,言简意赅,恰如其分。</p><p class="ql-block"> 秋声,娓娓动听。父老乡亲广种大豆,植株长得高大、结实。豆荚如镰刀般挂满枝头,饱满的种子在鼓胀,“咔嚓”、“咔嚓”地欲挤破果皮,“噼里啪啦”坠落于地,撒下一片金黄……</p><p class="ql-block"> 菜地里的萝卜,欣逢“及时雨”,茁壮成长。植株“噌、噌、噌”地往上长,欲与高粱试比高,不达目的不罢休!山坡和岗地等处的谷子,谷穗沉甸甸的。茎秆难以承受重负,不约而同地弯下腰去……</p><p class="ql-block"> 春华秋实,展现得淋漓尽致。轻风徐徐吹来,谷穗摇曳,彼此撞击着,节奏匀称;所发出的声音,悠扬悦耳,宛如天籁之音。秋的味道,芳香浓郁。路过胡萝卜地头,人们口渴难耐,随便拔出一个来食用,那是一种何等惊喜的体验呀?胡萝卜色泽红艳,脆生生,鲜嫩多汁,味道甜美,成为绝美的佳肴。</p><p class="ql-block"> 挺拔的红辣椒,味辛辣,着实让人口生津涎,食欲增添。</p><p class="ql-block"> 刚收获的地瓜,立马下锅烀熟,干面起沙,香气扑鼻,老幼皆宜,百吃不厌。 </p><p class="ql-block"> 秋收时节,大地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栽植高产、早熟和抗病能力强等优点的脱毒马铃薯,喜获丰收。收获时,马拉犁杖趟开宽阔的大垄,无数滚圆的马铃薯皮球般呈现出来……人们立刻手拎土篮,弯下腰去捡马铃薯,解开了收获的序幕。当马铃薯堆成山时,人们不禁兴高采烈、欣喜如狂……</p><p class="ql-block"> 在集生态、旅游观光和消费为一体的偌大果园里,海棠果、山里红、苹果和李子等果树,枝头挂满累累硕果,犹如节日里五颜六色的灯笼,分外璀璨,耀眼夺目。人们尽情采摘、品尝,欢声笑语在田野和山间里荡漾……</p><p class="ql-block"> 一望无尽的金色稻田和玉米地里,收割机往来穿梭,草屑飞扬,烟尘四起。机声隆隆中,籽粒饱满的稻谷和玉米穗,很快脱离秸秆,成为战利品,“颗粒归仓”了。 </p><p class="ql-block"> 秋霜,晶莹剔透。霜降时节,夜里气温骤降,自然出现霜冻。顷刻间,大地万物被涂上银白,纤尘不染。恰如大自然的神奇巨手,精心描绘出的美妙绝伦的童话世界,充满无穷奥秘,令人产生无尽的神思遐想,妙趣横生,充满浪漫情调。次日清晨,旭日东升,阳光普照。浓重的银霜,很快就融化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绝大多数农作物因遭霜袭,严重冻伤,痛苦呻吟,直至奄奄一息,生命完结。只有被霜染的枫树叶片变得红彤彤,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分外灿烂,纯粹、瑰丽,达到极致。 </p><p class="ql-block"> 秋水,极瘦。家乡的湖泊、水库和池塘等水域,面积逐渐缩小,水位下降,清澈见底。水中的睡莲和荷花等植物,地上茎和叶片枯萎,而粗壮、肥厚的根状茎却积蓄充足的营养,藏身于水底的淤泥里,呼吸微弱,逐渐进入冬眠的状态。 </p><p class="ql-block"> 萧瑟的秋风,强劲有力,如同铁扫帚般坚韧,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它所光临之处,杨树、榆树和柳树等乔木,以及樱桃树、胡枝子和枸杞等灌木,树叶纷纷落下,随意飘飞,遍地狼藉;蒿草枯黄,茎、叶折断,如同“凋谢的花,零落成泥”,魂归大地……来年更护花!</p><p class="ql-block"> 大雁在高空鸣叫着,告别眷恋的黑土地,一路向南飞行,越过千山万水,寻找着适合越冬的栖息地……待到明年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时,大雁如期返回来,开始了美好的新生活! </p><p class="ql-block"> 秋季,父老乡亲付出辛勤劳动汗水,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充盈、富足和美满,幸福无极限。我爱家乡的秋天!</p> 美文二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再忆中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潘树杰</p><p class="ql-block"> 弹指间,又一个黄昏如约而至,俯首间,又一年的中秋之夜向我们走来。</p><p class="ql-block"> 一轮明月当空,为宽广的天空增添了不少色彩,几丝白云在空中漂移,月儿发出淡淡的白光,人们说:太阳灿若锦绣,我说月儿清辉四射。清凉如水的月光倾泻在思念的扉页,照亮着万家灯火。天地间的缩影呈现出一派别样的简单和宁静,面对城市的灯红酒绿、灯火辉煌,我不再有儿时的那份欢愉的心情,那种甜蜜的期盼,那种简单的快乐,但却让我更加怀念儿时的中秋夜。一提起中秋节,我们就会想起古人笔下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这样的诗是思念的、伤感的、圆缺的。然而,除了秋意浓浓让人思念感怀之外,还有记忆里挥不散的一个个精彩纷呈的快乐片段。</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过中秋节,家乡的习俗是“圆月”,那时候哪有超市里包装精美、种类繁多的月饼,只有五仁儿馅儿的。每次过中秋节父亲提前去乡里的商店买菜,当然是少不了香喷喷的月饼的。母亲说要等到月亮升起来再“圆月”。一家八口人围着桌子有说有笑,我们几个孩子等急了就开始玩捉迷藏,我们蹦啊跳啊,不时抬头望望那轮圆月何时升到头顶,我们就可以品尝到诱人的月饼啦!那时的月饼包装没有现在的精美,用一层薄薄的黄草纸包着,月饼像拳头那么大,显得既庄重又大方,当你把黄草纸打开,就会看到了里面的月饼,饼面烤得很重,那时的饼面上印着合家欢乐、花好月圆的字样,还设计了一些祝福图案,看上去古色古香的,令你赏心悦目。终于等到月亮升起来了,母亲一声令下,我们可以吃月饼了,掰开月饼,青红丝像藕丝一样缠绵在一起,馅儿里有花生仁、芝麻仁、核桃仁、冰糖……从你咬处掉下来,要用另一只手接着,那花生、冰糖馅,那面粉做的坚硬的皮,那皮上零星几粒芝麻,可谓人间至味,轻轻用舌尖舔着,慢慢的享受着、品尝着,嘴里香浓甘甜的味道一点点弥漫开,幼小的心灵里便横生出无限的甜蜜与满足,现在回想起来,舌尖似乎还留着余香。</p><p class="ql-block"> 那温馨的场景似乎还在昨天,但无情的岁月却将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推上了中年的不惑舞台。由于工作原因,有时中秋节无法与家人相聚。此时,我才深深体会到独自在异乡的孤独,还有父母的那份期盼,无忧无虑的童年不会再有,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黯然沉思。</p><p class="ql-block"> 儿时,期盼中秋的美味、同伴玩耍的快乐;长大后,盼假日,因为喜欢看母亲被儿孙围着的那幸福欢愉的笑脸;更喜欢我们一个个幸福的小家陪母亲过节的那亲情洋溢的氛围。</p><p class="ql-block"> 中秋节的早晨,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边选菜,一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从所有人的脸上,仍然能读到期盼。每颗心上都有一个温馨的港湾,总有着最深的思念与牵挂,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也无法改变这些记忆在心里的分量,如今我也如同母亲一样,期盼女儿回家过中秋节,堆积的思念在繁华的城市一角寂寥的游离,丝丝缕缕放飞在落日的黄昏,那温暖的夕阳、那耀眼的佳月遥挂在异乡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城市的月光让我思绪飞扬,留恋一家人欢聚一堂,赏月观景、一起品尝月饼的温馨……任凭昨日里记忆的时光回归于月圆之夜。</p> 美文三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那个红叶烂漫的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白凤丽</p><p class="ql-block"> 那年秋天满山的红叶红得灼人,红得似火。</p><p class="ql-block"> 乐乐每每流连于这片红彤彤的海涛中,眼泪就如决堤般止不住地掉。这树叶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乐乐可爱的哥哥却不会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了,再也不会陪他玩耍,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学习、一起唱歌、一起做游戏。眼前那片红中又见哥哥冲乐乐在笑,在挥手,乐乐张开手臂向哥哥跑过去,哥哥又不见了。乐乐狠命地揉揉眼睛,无力地坐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哥,你咋那么傻啊?”乐乐拿起一片火红的树叶,“哥哥的鲜血就和这树叶一样红得刺眼!”乐乐耳边又重现了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嘶喊:“不好了,疯牛顶人啦!快救命啊!”哥哥寻声提着手里正干活的的镰刀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后来听高老汉说他和老伴在山下地里干活,把牛就拴在地头的一棵树上,哪里料到,那牛好像中了邪,突然挣脱了绳子直奔他俩就冲了过来。老汉怕老伴害怕,赶紧迎着牛过去。谁知这牛根本就和平日里温顺听话判若两牛,老汉拉住牛的两只角,渐渐体力不支,眼看要出人命,高老太太才缓过神来,吓得大叫。</p><p class="ql-block"> 在老太太声嘶力竭的引导下,哥哥迅速抵达现场。他冲过去时高老汉已经被牛顶倒在地,哥哥捡起栓牛的绳子使足力气向后拉。牛换了目标,向哥哥瞪起了眼睛……几个回合过后,牛似乎在这个壮实的小伙子面前甘拜下风了,哥哥拉着牛要把它再栓到树上去以免它再惹祸,打结的时候牛又突然翻脸,那尖尖的角扎进了哥哥的后背、前胸、肚子……等村民们陆续赶到了,看见血泊中的哥哥仍然手里死死地攥着那绳子,生怕牛再跑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只感觉,远处,那红红的树叶越发的红了。</p><p class="ql-block"> 那段不敢想却常常袭上心头的一幕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当时的乐乐刚上小学一年级,放学了和大他八岁的哥哥一起上地里帮大人干活。秋收时节家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老的小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偷懒。哥哥担心乐乐累着,总是抢着多干,碰着地里有个收剩的瓜呀、柿子啥的,哥哥就叫乐乐过来吃,那香甜的滋味直让乐乐流连忘返。</p><p class="ql-block"> 那天突然的变故让乐乐呆傻了很久,他永远都忘不了他赶过去时映入眼帘的那场面、那情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哥哥还要考大学呢,他学习很好的,哥哥说他要考上北京的大学。</p><p class="ql-block"> “哥哥,我已经考上北京的大学了,你未竟的事我替你做!”乐乐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漫山遍野的红,在心底无数次地说。“这红得像血的树叶还是像哥哥走时那样红得灼人,红得似火,它们就是在夸赞哥哥的壮举、祭奠哥哥的英灵吧!</p><p class="ql-block"> 哥哥是乐乐的榜样,永远!不仅仅在学习上!</p> 美文四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抢 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迟东晶</p><p class="ql-block"> 三春不如一秋忙。人们下地干活,来去带着小跑,跟“抢”似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总说:“要想日子过得好,一年得起三百六十五个早。”秋忙时,天还没亮,母亲就已做好早饭,我们一睁眼睛就能闻到饭菜香。</p><p class="ql-block"> 一路小跑着下地秋收。我们得抢在秋霜前收回水稻。成熟的稻穗怕霜打,霜一打,稻穗就背脖子,既容易折断,又不好往下脱粒,而且糟损稻粒。</p><p class="ql-block"> 稻田池子一格一格地铺向天边,沉甸甸的稻穗低着头,向人致意。秋风过处,金黄的稻浪刷刷拉拉地涌过去,像滚过一阵又一阵金雷。</p><p class="ql-block"> 刀吃劲草。父亲把镰磨得飞快。阳光下,我们都成了豪侠。刀光闪过,稻子齐刷刷放倒,捆好的稻个子一排排立在田里,像器宇轩昂的士兵,神气十足地等着请功领赏。我们在金色稻海中扎猛子,每一个猛子扎下去,身后就是一排稻个子,割完的稻茬儿白花花地在身后眯着眼笑,让人看着心里敞亮,那么诗意,那么有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有的稻田池子地势洼,初秋的雨水积在田里,割起来特别费劲,不但得穿靴子下去,而且割下的稻子不能放倒去捆,得擎在臂弯里,攒够一捆,再撴实,捆紧,立稳。最费劲的是往出扛稻个子。田里积水,车进不来,必须得靠人力把稻子扛到车道上。正值中秋,晚霞把天空装饰一新,金红的夕晖把稻田的颜色调成西方中世纪油画。我们在稻菽般金灿灿的笑声中,回家吃月饼。母亲烧一锅白菜粉丝汤,我们热乎乎地吃饱喝好。</p><p class="ql-block"> 金黄的圆月爬上树梢,父亲腋下夹一块塑料布走在前面,我和母亲踮着步子一路小跑紧随其后。到了田里,嗬,好热闹!一望无际的稻田地仿佛一片汪洋,人们如一尾尾小鱼在水中游走,每一条鱼身上都负着一捆捆的稻子。我们立刻汇入鱼群的运输大军里。父亲把塑料布系在身上,我们把稻个子运到田埂上,父亲再把它们扛到车道边。人语声、趟水声、疾走的脚步声、拖拉机的喘息声……汇集成一片中秋交响曲,月宫里的嫦娥必不会早睡,这样动人的乐曲,她怎么能不舞上一曲呢?</p><p class="ql-block"> 月上中天,拖拉机用一路欢歌把我们送进梦乡。梦里,我看到了嫦娥的广袖舞。</p><p class="ql-block"> 割完稻子,就急火火地收苞米。</p><p class="ql-block"> 一场严霜后,太阳刚刚爬上东边的山棱,我们就已经到苞米地了。苞米叶子上覆一层白花花的霜,阳光斜斜地照上来,霜化成又凉又重的露水。摸一把,凉彻骨。父亲早就到地了,他在田垄间挥镰,身后是一铺一铺放倒的苞米秆。大苞米棒歪着头,支楞八翘地伸出金黄的脑瓜顶,上面一撮苞米胡子,饱满泛光的玉米粒和我们捉迷藏。我望着苞米棒子打怵。母亲塞给我一副手套,一把抓起一个大苞米棒,咔嚓一声掰下来,一边掰一边说:“眼睛是赖蛋,双手是好汉。干活!一会儿就热乎了。”我开始扒苞米。苞米棒的蒂又粗又硬,我没有那么大力量,像妈妈一样“咔嚓”一下把苞米撅下来,只能用膝盖顶着,两只手往下撅。没多大一会儿,我的裤子膝盖处就湿透透的,冰凉冰凉,直透肌骨。但我不能喊苦,母亲扒得飞快,已经落了我一大截。</p><p class="ql-block"> 母亲扒苞米,像士兵装子弹一样快,咔咔咔三下子,金黄的大苞米棒子就得下来。苞米棒像个包裹严实的大娃娃,母亲成了“理发师”,第一把给它的叶子来个大偏分,撕开一半苞米叶;第二把给它来个大平分,撕开另一半苞米叶;第三把两手握住棒和叶一错劲,苞米棒“咔”地一声脆响,顶着一个小光头就从叶子里跳下来,落进母亲的手里。我也是三把就到位,前两把和母亲一样,第三把用膝盖顶着一撅,“咔”地一声,苞米棒子也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秋收那几天,父亲特别关注天气预报,最怕下秋雨。一下雨,垄沟里都是泥水,秋收的人太遭罪。若是天气预报最近几天有雨,我们就得抢在雨前起早贪黑收回苞米,晚上光线不够,就把拖拉机大灯打着照亮。拖拉机答答答地响,像在催促我们“快点儿扒啊快点儿扒”。</p><p class="ql-block"> 一场秋雨一场寒。苞米都收回来,上了“楼子”(自家用向日葵秆和木头搭的盛装玉米棒的露天仓子。),即使连下几天秋雨,也不用犯愁,苞米楼子通风,完全不用担心苞米发毛。 </p><p class="ql-block"> 家里每年都种点儿黄豆,榨豆油,过年换干豆腐和冻豆腐,来年开春下大酱,过日子少了黄豆哪行呢?豆荚都干透了,豆梗也干透了,硬硬的,割的时候能把手腕扎出一片细细麻麻的伤口。干好的豆荚脾气很暴,它在骄阳下暴晒着,一碰就炸荚,黄豆粒四处蹦,捡不过来,糟损太大。割豆子要抢在露水晒干之前。豆荚湿湿,白露未晞,是割豆子最好时机。豆荚被露水浸着,温柔了许多,割起来不那么扎手,也不炸荚,但也有少量的豆粒蹦出来。父亲和母亲在前面割豆子,我和妹妹在后面捡豆粒。晚上,母亲把我们捡的豆粒用水洗净,稍微泡泡,炒盐酥豆吃。</p><p class="ql-block"> 母亲总是在雪前抢秋菜。轻霜不怕,晚上用东西遮一遮,白天太阳出来,顶着露水还能往上长。但要来小轻雪就不行了,那些青菜还是耐不住雪后寒的。大白菜最先砍下来,晒蔫了,腌酸菜。红萝卜、白萝卜、秋香菜和暖葱,下雪前收回就行。腌咸菜,晒干白菜,晒萝卜干……冬储菜备得足足的。这个时节晒的干菜,要用水焯完了晒。小棵白菜用水焯过,一串串编起来,挂在房檐下;萝卜英子也焯了,编成麻花辫一样,挂着晒;大萝卜切片蒸熟后再晒。</p><p class="ql-block"> 屋檐下,一串串老绿色的干白菜、鲜红的干辣椒,金黄的玉米穗子,迎着秋光斗艳。下雪了,一簇簇蓬松的小雪花挂在上面,新鲜得让人垂涎。</p><p class="ql-block"> 在人们疾趋的脚步声中,田里的果实被“抢”光了。大地裸露出本色的肌肤,就像一位母亲,用一年的精气孕育出满地的果实,哺养着大地上的人们;然后,在西风和朔雪的催眠下,用一个冬天休养生息,待明春重焕生机。</p><p class="ql-block"> 岁岁复始,生生不息。</p> 美文五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大棉袄 二棉裤</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迟东晶</p><p class="ql-block"> 霜降一过,天就寒了。我翻箱倒柜,找御寒衣服,说是找,不如说选。一柜子衣服,款式各异,薄厚不同,好像气温每变化一度,就会有相对应厚度的衣服。</p><p class="ql-block"> 忽然想起小时候,御寒的衣服只有两个层次:大棉袄、二棉袄,当然也有对应的大棉裤和二棉裤。“大”就是厚,是数九寒天最冷时穿的;“二”是次厚,气温达到零下就穿。</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在做棉衣服方面,是发明家。二棉袄和二棉裤还没入冬就穿,那时天也没那么寒冷,穿上棉衣服真的热,不穿还冻挺,没有过渡的衣服。母亲便在棉袄的两裉处设计了机关。别人的棉袄两裉都是缝死的,我的棉袄两裉是开着的,棉袄前后襟成了三个大棉片。两裉处缝上很密的襻扣,热了,解开散热;冷了,系上襻扣,一点儿风也不透。二棉裤的裤脚头那里也设计相似的机关。所以二棉袄和二棉裤是我很喜欢穿的,和小伙伴们疯玩热了就解开扣子,一丝清凉的气钻进来,像憋闷得快窒息的人一下子呼吸上了新鲜空气,浑身都透亮。</p><p class="ql-block"> 大棉袄和大棉裤是隆冬时节才穿。淘孩子最喜欢穿它。因为它太厚了,一把都掐不透,犯错误了,就不怕娘亲掐大腿里子了。我却不是很喜欢,穿上它,笨重得腿都不容易回弯。等到天极寒了,北风一吼,<span style="font-size:18px;">二棉袄就投降,</span>里面裹着的那点热气被吹得生气全无,二棉袄有气无力地贴在身上,拔凉拔凉的。这时,母亲就找出大棉袄,在一个北风嘶吼的早晨焐热,很郑重地让我们换上。它真的抗风又抗寒,西北风,寒彻骨,从后面吹过来,一点儿也打不透。记得一篇课文里有一句:西北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我们上学,脸就被风吹得像刀割一样疼,可身上还暖烘烘的。</p><p class="ql-block"> 最鲜明的记忆,就是我的棉袄底圈、袖头、棉裤的裤脚,面子和里子总是用不同花色的布接出一圈又一圈,像老树的年轮。每年做棉衣服,母亲总是把碎布和旧棉花铺满炕,拿起一条布比量一下,摇摇头,自言自语:“还差一马莲皮儿。”然后再找其他的布条,比量合适了,我的棉衣上便又多了一圈“年轮”。</p><p class="ql-block"> 数九寒天,我们早晨起床总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望一眼炕里的棉袄棉裤,冰冰凉的感觉就会攀着视线直钻到骨头里。经过一个晚上,棉衣服凉透透的,往身上一挨,浑身都激灵灵地打冷战。母亲心疼我们,每天她起床后,总是就着热被窝,把我和妹妹的棉衣服焐在里面。我们起床了,穿在身上热乎乎的,暖得我们眉眼里都笑出温度来。</p><p class="ql-block"> 棉衣穿久了,袄领子和袖头磨得又黑又亮,实在太不美观了。最开始,母亲把袄领子拆下来,洗干净,再缝上。这样太麻烦了,棉袄领子里絮着棉花,稍不注意就缝歪。后来,母亲想出了好办法。她用毛线给我们织了一个领子片,缝在棉袄领子上,穿脏了就拆下来洗,不但可以保持清洁,还美观。很快,这种毛线领子开始在小村里风靡,年轻的姑娘、媳妇儿都有彩线织的漂亮衣服领子,男人们的棉袄上也缝一个黑色或咖色的毛线领子。母亲又改进了她的发明。她用钩针在毛线领子边上钩出一片一片的花瓣,银色的钩针像一只小银枪,几个枪花闪过,一个贝壳形的花瓣就钩出来了。母亲总是倚在炕沿边上,一边和婶子大娘拉着家常,一边手舞银蛇,一会儿工夫,一个棉袄领子就钩完了。在婶子大娘们的赞叹声中,母亲帮着邻居们钩了一个又一个,又手把手教会来讨教的姑娘媳妇儿们。</p><p class="ql-block"> 棉衣服最易脏的地方就是袄袖头,磨得黑亮黑亮的,像杀猪匠的油布围裙。防止袄袖子脏,母亲也有办法。她把穿坏的尼龙袜子脚掌部分剪掉,我们把剩下的护脚脖的那一截叫袜桩,母亲把袜桩绷到袄袖头上,脏了就拆洗,又干净又好看。于是,我和妹妹便有了收集尼龙袜桩的习惯,红的、蓝的、绿的……可鲜艳啦,攒了一小包。后院老姑奶来要袜桩给她孙子缝袖头,看见那些理得一打一打的袜桩,神秘地一笑,眨眨眼睛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等你将来出嫁了,就当你的嫁妆,带到婆家去。”我白了老姑奶一眼,佯装生气要收拾包,不给了。老姑奶赶忙拽着我手说好话,夸我将来一定会过日子、细心。这个老顽童,真是拿她没办法!</p><p class="ql-block"> 日子渐渐好了,袄袖头上的袜桩换成了花色琳琅,有各种蝴蝶结和蕾丝边儿装饰的小套袖。下课了,女同学们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互相比套袖的款式和花色,简直就是套袖比美大会。</p><p class="ql-block"> 做新棉袄,絮棉花可是一个技术活。把成包的新棉花絮在棉衣里子上,需要极大的耐心,絮不好,棉花就会滚包,薄厚不均,不美观,更不保暖。奶奶絮棉花,是全村都称道的。谁家有待嫁的姑娘,做新棉衣,都来求奶奶给絮棉花。奶奶家的炕上总是放着没絮完的棉衣服,柜子上总是压着絮完的棉衣服套子。我特别喜欢看奶奶絮棉花。太阳光透过窗户,在大炕上画出一个个方格子。奶奶戴上老花镜,盘着腿,背对着窗户,让太阳光铺在她伛偻的背上,她撕下一块棉花,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压住,一丝一缕地把棉花扯出长长的绒,一层一层地覆上去,一下一下,不徐不疾。絮出一块来,奶奶再用手掌在上面轻轻抚过,检查絮得是否均匀。看着看着,我的手也痒起来,扯一块棉花,接着奶奶没絮完的茬,装模作样地一丝一缕地絮上去。奶奶坐在那儿眯着眼笑,看着我絮,什么也不说,看我把手里的棉花絮完了,她再用手掌抚一抚,觉得厚度不合格,就把我絮过的棉花全都拿下来,再用她的方式重新絮好。</p><p class="ql-block"> 我最终也没有学会奶奶絮棉花的绝活,母亲倒是得了奶奶的真传,也絮一手好棉花。我们的棉服都是母亲絮的。母亲絮过的棉花套子,迎着光一照,薄厚均匀,像一块玉似的,穿了几年也不滚包。</p><p class="ql-block">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棉袄、二棉裤退出了人们的生活。盛夏时节,过去院子里晾衣绳上,晾晒着一片又一片彩云似的棉衣里子和面子,现在已是很难见到的风景。人们的身上,被颜色各异、款式翻新的棉服、羽绒服包裹着、装饰着,那些传统的手工制作的棉袄棉裤被当作艺术品收藏着,许多年轻人都没见过那厚笨的大棉袄、二棉裤,更别说穿过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老了,眼睛也花了。我们不再穿她手做的棉衣服了。母亲像没了着落似的,一到夏天就把她的棉花包翻出来,翻弄一遍,整理一番,再包起来放柜子里。忽然有一天,母亲买来雪花白的新棉花,还有带点微弹的碎花布。我正纳闷。母亲说:“大闺女,妈眼睛越来越上不去了,妈给你做条棉裤吧,留着你将来岁数大了穿。”我听话地站在那里让母亲量尺寸。她不用绳尺,而是用她最传统的手拃量。母亲一拃一拃地量完腰围量腿长,量完前裆量后裆……我像小时候那样被母亲推过来扳过去。母亲的手掌像一块温润的熨铁从我的身上熨过,儿时的温暖从岁月深处涌来,我不禁眼睛一热。</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好了棉裤,让我试穿。新里子新面新棉花,拿到手里轻轻柔柔、松松软软,疏疏密密的针脚缝得又细又匀,裤脚上又做了开口,钉了襻扣,母亲说这样穿起来贴身又不臃肿。母亲特别地嘱咐我棉裤腰的两侧缝了松紧布,即使将来我胖了还可以穿上,这样她就是到了“那边”也不担心我挨冻了。我的眼里已是一片汪洋!母亲用她的一片慈心护我一生温暖,即使我到了晚年,她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没有冻患之虞。试问:这世间还有哪一种陪伴比这更长远?还有哪一种呵护比这更周全?</p><p class="ql-block"> 我仔细地收藏起这条新棉裤,每年夏天都拿出来给它晒晒太阳,像给高能蓄电池充电蓄能,保持它原有的柔软和蓬松。</p><p class="ql-block"> 母亲几年前就去了“那边”,她把所有的爱与温暖都凝聚在这条棉裤上,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浸满慈爱的念想。有句公益广告说:“小时候,妈妈的手最温柔。”这条棉裤就曾被母亲的手无数次抚摸。我把它贴在脸上,穿在身上,每一丝柔软与温暖都是母亲的爱抚。</p><p class="ql-block"> 而今,我的衣柜里御寒的棉衣服已分出很多个层次,可就是穿不出儿时的感觉,穿不出那种换上新棉袄时的仪式感和敬畏之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编辑:迟东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审核:张继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1年11月7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