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

近在远方

<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地处松嫩平原的东部,松花江的支流卡岔河流经故乡的大地,浇灌着沃野良田。每个村庄都被参天的白杨树环抱着,远远望去,故乡好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在四季轮回日月旋转中,显得宁静、美丽、端庄。</p><p class="ql-block">立冬过后,故乡的风景就变成白色的了。一夜之间,洁白的雪花把故乡的一切都染成了淡雅的白,素洁的白,清纯的白,千树万树恰似梨花盛开。圣洁的雪,把房顶盖得严严实实,也将小院的每个角落洒满了一层又一层,如糖似粉。屋后摆放的错落有致的木墩子,俨然成了“雪蘑菇”。</p><p class="ql-block">层层叠叠的积雪在风力的作用下随物赋形,绰约多姿。此时老屋门前的小河早已经干涸,河床里堆满了厚厚的雪,宛若给河槽铺上了厚厚的被子。童年时,我和屯里的小伙伴崔老二、奚大军、小墩子、师干巴、宫小国等,常常在这条雪封的河道里追逐嬉戏。</p> <p class="ql-block">淘气的我们用铁锹挖雪洞,长长的雪洞能容下我们整个的身子,在迂回曲折的雪洞里,我们捉迷藏、打打闹闹、抛雪球。有时,玩得竟然忘记了回家吃饭。</p><p class="ql-block">孩提时代的我们最喜欢雪了。被雪覆盖的原野犹如一片银色的世界,风儿吹过,一些雪粒随风飘起,我们在雪野上尽情地追风奔跑,展现着童年的童真和童趣。天边尽处,旷野茫茫,无边无际。</p> <p class="ql-block">我家院落的东边有一个鸡架,常有麻雀在寻觅小鸡吃剩下的稻糠。白白的雪地上,灰麻雀跳来跳去,仿佛是家里饲养的一只只可爱的小精灵。</p> <p class="ql-block">每当此时,爷爷找来一个柳条笸箩,放在鸡舍附近。笸箩里边用一根木棍支撑着,木棍上拴着一根绳子,笸箩上面用一块砖头压着。爷爷把这根绳子扯到房门里,一再嘱咐我,等待麻雀在笸箩里啄食了,就赶紧拉绳子,这样就把罩在笸箩下边的麻雀全都扣住了。笸箩上面的那块砖头是为了让笸箩快速下沉,同时还能压着笸箩,免得里边的麻雀从笸箩的边上飞跑出去。</p> <p class="ql-block">被逮着的麻雀,最后的结局是我的美食。</p><p class="ql-block">后来,读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聆听老师讲解鲁迅的童年趣事,联想到儿时爷爷帮我逮麻雀的事,秕谷也好,稻糠也罢,文章里说的是鲁迅在百草园捕鸟雀的方法。而我对于童年时代爷爷的疼爱,愈发感到惭愧,是我酿成了一场泼天大祸,才造成了那些麻雀无辜生命的消失。我知道,如果有人现在还这样做,那被逮着的就是自己了。</p><p class="ql-block">故乡是一本书,总有一个个故事让我心驰神往。</p><p class="ql-block">去年正月,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当年的小伙伴崔振兴陪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们的鞋底和雪地摩擦,发出咯吱咯吱匀称的声响,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我们似乎没有感觉到冷冽,边走边聊着屯里旧事。</p> <p class="ql-block">老张家的二大爷,是个老实人。他热心肠,吃苦耐劳,乐善好施,自己家的活干完了还要帮着别人家干。有一年,刚进入腊月二大爷就杀年猪了,招待屯中的父老乡亲。猪肉烩酸菜、白肉血肠、猪肝猪肚蘸蒜泥、溜肥肠,把我们吃得那个撑得慌。余下的猪肉,二大爷切成块,一块块地送给邻里旧居,自己只留一点冻在了仓房的坛子里,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吃。</p> <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过年,虽然肉不多,也没有新鲜的蔬菜,但家家户户的年夜饭都得吃道鱼。那年,父亲把买的鲤鱼埋在房后的雪地里,寻思着年三十儿的时候吃。那条鲤鱼都收拾好了装在了一个口袋里。可没有想到,家里的猫狗把鱼吃个精光。父亲被气得叽叽歪歪的,但是他不责怪猫狗,只是怨恨自己太“傻”,没文化。</p><p class="ql-block">那年的年夜饭,没有了鱼,母亲就发面,用鱼形状的模具做了一条面食鱼。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年,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品“鱼”话年,期盼年年有余。</p><p class="ql-block">年的味道,年的光阴,一如故乡冬季的袅袅炊烟,慢慢升腾,丝丝缕缕,寂静无声。老人们坐在热炕头上,围着一个炭火盆,在嗑瓜子、烤土豆、抽旱烟、唠家常讲述着故乡奚大庙屯的往事。</p><p class="ql-block">奚大庙屯的名字,源于生活在那里的奚氏家族比较多,屯里百分之九十的姓氏都是奚氏,他们是满族人。在屯子的西边,有一片茂密的河套,河套的南头有个庙,所以这个屯子叫奚大庙屯。</p><p class="ql-block">最让人留恋的就是这片河套。冬天的河套,千林树,珠珠带玉,一片纯净,没有遮掩,没有茫然,闪着自然的光环。一些老乡在河套深处忙着捡拾柴火,他们戴着一把撸的帽子,把脑袋裹得密不透风,深一脚浅一脚,在冰天雪地中拉着爬犁,捡着干枯的枝丫。冰湖上留下了那些抽冰猴、堆雪人、打呲溜滑和打雪仗的人的足迹。</p> <p class="ql-block">串串的脚印,长长的记忆。多少年以后,当我踟蹰在故乡冬天的土地上,亲切的感觉如同大脑添加了兴奋剂。多远的雪路,我都会神采飞扬。看到乡亲们,不管是否相识,我都会停下脚步,慢慢地和他们聊着,聊着那些陈年老事。</p> <p class="ql-block">而今,又到了一年的雪季。无雪不冬。下雪日,即是归家时。漫天飞舞的雪花在为游子还乡引路。我已打理好行囊,怀揣温暖的情愫,准备朝着白雪皑皑的故乡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