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月初的周末,我和妻随徒友们去徒步激流岛。</p><p class="ql-block"> 赶早班船,行程四十分钟,七十多位徒友于十时在目的地马蒂亚码头(Matiatia Wharf)集结。码头如一艘即将启航的巨轮,停泊在宁静的马蒂亚山谷海港(Matiatia Valley Bay),四周清澈碧绿的水面上,散布着点点船影。海岸上,五彩小舟静卧草间,阳光照在草上,草尖挂着露珠。</p> <p class="ql-block"> 激流岛,少有激流,也鲜有“狂风”,却有着“最静的海”。正如其毛利原名--Te Motu-arai-roa, 是一个长长的避风岛。她又像一滴上帝欢喜晶莹的泪珠,悬挂在奥市东岸豪拉基湾(Hauraki Gulf)的海上,故名Motu-Wai-Heke, 中译名“激流岛”或“滴水岛”。</p> <p class="ql-block"> 激流岛九十二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栖居着近万人口,多是些不识人间烟火之士。在广阔的考里森林间,到处撒落着一些农场和葡萄园,许多酒庄与餐厅分布其间,还有一些特色小镇和艺术沙龙。沿岛一百三十三公里的海岸线上,一百多公里的步道,串起许多大大小小珍珠般美丽的海滩。激流岛作为《孤独星球》上十大热门旅游打卡地,虽不同于圣托里尼蓝白相间的浪漫,却自有其物产丰富与山青水秀的多情。</p> <p class="ql-block"> 我们沿着蜿蜒起伏的步道前行,上上下下,走走停停,穿行在草地与森林间。一处林间空地上,一些志愿者正在植树。行经一处公路,又见一辆汽车缓缓跟在一对骑马人的身后,为其让路随行。每每登高处,隔海远眺水雾迷蒙中的市区,仿若海市蜃楼。辽阔的蔚蓝海面上,往来着星星点点的帆影,与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点缀着苍茫的天际线,海天大地“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p> <p class="ql-block"> 因了疫情,空山旷野,更是人稀鸟奇,冬天里少有虫鸣。清风吹过,树木细语,野花参差地开落。人随景移,景随人变,我们“像蚂蚁一样地行走,也像神一样地美丽”,因为时光在每个人的心里安静地流淌,脸上洋溢着自然舒展的笑容,“像一些会飘的白云”。</p> <p class="ql-block"> 徒步路上,幸遇几位家乡人。相逢是喜,相谈甚欢。言语间多是故乡与黄河边上的人和事,共同见证离乡人那些“天空里没有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的“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p><p class="ql-block"> 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说激流岛,是在九三年十月的那个阴沉的下午。当我在打工求学的奔波中,电波里传来讯息,诗人顾城魂断激流岛。恨其不争,经不起风雨累。从此也开始读他的诗句,多是些阴郁沉闷苦涩朦胧的文字,但也有一些我所喜欢的诗行。尤爱其《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终为时代与思想所限,顾诗人像流星般划过黑夜的天际,在激流岛上消落。而我必须前行,继续寻找光明。终于等来与家人久别之后的团聚和毕业季。</p> <p class="ql-block"> 那年圣诞节刚过,我们第一次登岛游玩,乘车从码头直奔东岸最大的安坦吉海滩(Onetangi Beach)。诚如其毛利名一样,哭泣的沙子在其近两公里绵延的海滩上肆意张扬,人迹稀少,空旷寂辽,海浪汹涌起伏。于是,我们选择徒步转场,向着七公里之外的著名棕榈海滩(Palm Beach)前行。当时岛上人稀,迷路不见人,便拦车问路于一位送孩子去游泳而途经的女士,她却执意要送我们前往。在女士返家的路上,再次经过我们,仍是如此热肠古道。为看沿路风景,我们谢过并婉言相拒,而岛上人纯朴善良,热情友好的印象便深深地留在了我们的心中。</p> <p class="ql-block"> 以后几年间,工作单位每两年一次的登岛学术研修,就在棕榈海滩附近。三天五日,我每每早晚都可以沿着或林木葱茏的弯弯山路,或白浪细沙的海滩去跑步。那种岛上特有的草木芳香与咸湿海味,至今想起来,都会心旷神怡。</p> <p class="ql-block"> 千嬉年过后,岳父来访。十年之后,父亲又来。我们都会带他们坐船登岛。对于一辈子都在内陆闭塞环境下成长与摸爬滚打的老人,他们无不惊叹于三点式拥堵的夏日海滩,真是换了人间,也似乎明白了为何城里店清人稀的缘由。包括几次妻姐来访或与朋友随行,我们都会在激流岛上徜徉于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间,留下许多美好回忆。</p> <p class="ql-block"> 三年前再次上岛参加学术会议,又住在安坦吉海滩附近的旅馆里。海滩上蓝天丽日,热闹非丸,沙子不再哭泣,结识的几位有趣的海外友人,至今犹有往来。会议后第二天,我便起个大早,背着背包,沿海岸线一路跑步去码头。因迷路,十公里的路程跑了十五公里,竞也乐在其中,还赶到了乘车到码头登船的同事前。如今,再次踏足激流岛,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与一群新结识的徒友,也是一种崭新的体验。谁说那些健步行走在海岸边山道上,着装鲜活的身影,不是一道最靓丽的海岛风景?</p> <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奥罗亚小镇(Oneroa)休整午饭。错落有致的小镇上人来人往,满目是商店餐馆沙龙或酒吧。山崖下的海滩上,正举行一场热闹非丸的海洋冬泳赛。午后,部分徒友直接回了码头,部分徒友继续前行。再经历一段山高水长,累而快乐的徒行,走过几个人迹罕至而景色优美的海湾,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竟回到了要登船的码头。码头又像一位威严坚毅的父亲,为我们守候庇护;也像一位慈爱善良的母亲,用温暖的怀抱和眼泪迎送我们去远方。</p> <p class="ql-block"> 当大部分的徒友乘四点的船回城时,我和妻执意要搭五时的归船,为了海上观日落。可谁知返城的人太多,直到六时才得以登船。虽错过了海上日落,却也见证了一大群急于归家的人,是如何排在长长的队伍里井然有序地安静等候。其时,橙红色的霞光如雾霭般缭绕在海面,返城已是桨声灯影霓虹闪烁的夜。</p> <p class="ql-block"> 七十多号人,我们都是些“任性的孩子”,用汗水和脚印在激流岛上“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也画下许许多多的“窗子”。傍晚时分,我们静悄悄地走了。窗子里留下许许多多温馨美好的记忆。窗子外“草在结它的籽,风在摇它的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