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共和国成立第一个金秋,北京文化艺术界隆重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著名诗人臧克家怀着对鲁迅的敬仰,挥笔写就一首抒情诗《有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经典诗句一直传颂至今。</p><p class="ql-block"> 已经退休的苏堤谈起自己的父亲,敬仰尊崇之情溢于言表,说到动情处常常热泪盈眶。父亲是一座山,是他和弟弟妹妹做人做事的楷模,每当他们迷茫困惑时,父亲那盏指路航标总会及时点亮,父亲的的确确活着,活在他们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屈指数来,乌丹一中老校长苏华离世已经整整十年了,可师生们总觉得他的音容笑貌在校园各个角落时隐时现,他的声音晨钟暮鼓般回旋耳鼓,乌丹一中与苏华深耕厚植教育的根脉一样紧紧系在一起。他用毕生的精力耕耘这块田地,春华秋实,他给这片校园注入一种精神,赋予了一种禀赋,打上务实奋进的底色。人们记住苏华的名字,是他作为教苑楷模,杏坛翘楚,几十年如一日,痴心不改,俯首甘为,直至沥尽心血,含笑九泉。历经一代代传承,乌丹一中就像一棵常青树,枝繁叶茂,虬桠折枝,在岁月的季风中轻轻款摆。是的,老校长真的还活着,活在师生们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乌丹一中名气可是够大的,是内蒙古自治区三级重点中学。回首过往,如白驹过隙,从乌丹一中走出去的莘莘学子数以万计,一个中学走进清华北大校园的优秀学生近 60名,放在都市里的重点中学或许不值得大张旗鼓,可乌丹一中立地塞北草原,是从“大漠孤烟直”的摇曳中一路走来的,给予她再多的赞誉都不过分。</p><p class="ql-block"> 从 2019 年至今,我已三次踏进这所学校,顺着苏华的履痕寻根溯源,倏然发现他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足迹宛若遗落的珍珠,划出一道绚丽的抛物线,拐弯处弧线优美。把这些珍珠重拾起来串在一起,就是一条光彩照人的珍珠项链。</p> <p class="ql-block"> 历史并没走远,1928 年 7 月 28 日,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燥热的日子,但对于辽宁省黑山县城一个贫寒人家却是非同寻常,伴着黎明的曙光古巷里传出婴儿的啼哭,添丁素来是大喜之日,可时逢乱世,民生疾苦,普通小市民高兴热度来得快消退的也快。这户人家姓苏,生的是儿子,这是苏家第二个儿子。苏家虽然家境困窘,但曾经是书香世家,父亲做过邮差,当过搬运工,略输文采,父母向来对儿子寄予厚望,儿子刚出生父亲毫不犹豫起了一个极具震撼力的名字——苏玉玺,希望儿子将来是个掌管官印的人。然而,人生的道路从来就不是事先格式化好的,其中有很多变数。苏玉玺 7 岁上学,高小即将毕业,父亲在他 11 岁时暴病去世,朴实憨厚的父亲终究没看到儿子掌管玉玺的那一天。苏玉玺生性天资聪颖,对读书兴趣颇浓,唯独对做官意兴阑珊,毫无兴趣。父亲的去世仿佛顶梁柱轰然倒塌,母亲用孱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靠打短工供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念书。偏偏祸不单行,他读初中时,母亲也撒手人寰,哥哥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段用苦水浸泡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苏堤在家里是长子,他没见过祖父祖母,但却没少听过父亲讲述饱含辛酸的家史,忆苦思甜是他们兄弟姊妹家教的必修课。苦难中成长的孩子固然备受煎熬,可又是成长过程中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和动力,坚毅的品格与淡定从容的人生态度,笃定与那段难以想象的磨砺有关。父亲就不止一次教育子女,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相较于父母的童年,新中国的青少年够幸福了。</p><p class="ql-block"> 父母的双双过世,哥哥无奈去木匠铺当佣工,佣金少得可怜,即使这样还得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几个钱供弟弟上学读书。伪满政权统治下的东北,哀鸿遍野,吃糠咽菜是生活的常态,幼小的心灵埋下对旧社会贪腐政府的憎恨,对阳光的渴望愈加强烈了。那时候,最短缺的就是粮食,且粮价飞涨,哥哥做一天工常常买不了一袋米。没钱买煤,就去捡煤渣,半个月后,又没钱买粮了,土豆、麸糠、野菜一锅乱炖,能吃上两三天,那时葱蘸酱都是奢侈品,用筷子蘸盐水咂摸盐味儿就饭吃,能活着就行。苏玉玺从小就懂事,读书期间知道为哥哥分担,星期天或寒暑假,他出去打零工或肩起货郎担沿街叫卖,从小学到初中,他从没买过商店里的作业本,所有的本子都是用捡来的废纸自己订做。</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知识的渴望已到了痴迷的地步。”</p> <p class="ql-block"> 苏堤言语中毫不掩饰对父亲的敬仰,我莫名其妙的想起十几年前在福州,有幸观摩了一次攀岩比赛,在陡峭的山岩上攀登,需要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智慧和技巧,惟有少数才能抵达峰顶。苏玉玺的攀岩从入学的那一天就开始了,他似乎是上帝量身定做的教育工作者,命中注定他与教育难解难分,可这需要扎实的基本功,扎实的基础是靠平时不停地钻研,贪婪地吸取知识营养夯实的,攀登者最初几步还算容易,越是高深就举步维艰了。艰困的生活并没有动摇他的信心,用脚蹬,用十指抓挠,最宝贵的是时间,早晨做饭,边拉着风匣边背诵课文。午间休息,他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扁担有节奏地颤抖,而脑际中萦绕的是方程式和牛顿。家里没有书桌,就趴在柜盖上看书写作业。夜晚,他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光潜心读书,鼻孔都熏黑了竟然没有察觉。清晨曙光初露,他早早来到学校,上课前教室总要吵闹一番的,苏玉玺没有时间闲聊,把生命流程的每一个细节都注入学习元素。他的衣服破旧,补丁摞补丁,他不觉得寒酸,老师也不以衣衫穿戴论英雄,看中的是他的聪慧,门门功课优秀,考试名列前茅,任课老师因此对他高看一眼。</p><p class="ql-block"> 1948 年 10 月 23 日,关乎辽沈战役成败的著名的黑山阻击战打响了,驻守黑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与西进支援锦州的国民党军队进行殊死抗击,无处不饮弹,到处在沃血,战斗异常惨烈。战争是死亡的游戏,平民百姓躲在家里大气不敢出,三昼夜的阻击为攻克锦州赢得时间。当硝烟散去,黑山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平静的生活步入正常的轨道,爱情翩然而至了,同一条街的冯雅琴比苏玉玺小两岁,很小的时候父死母嫁,孤苦伶仃靠祖父母抚养大,与苏玉玺结为伉俪后终于有了真正的家。苏玉玺思想进步,高中毕业毅然决然参加革命,新婚不久被组织上派往冀察热辽联合大学深造学习,此时东北全境解放,他把名字改为苏华,把人生坐标与新中国紧紧联系在一起。在联合大学学习期间,在校长徐懋庸带领下深入农村发动土地改革,亲眼目睹了翻身解放后的农民兄弟愉悦心情的释放,有了土地就有了生活的主动权。同时,他也敏锐地看到,拥有土地的农民最缺少的是什么,教育滞后是束缚农村实现新生活跨越的最大瓶颈,一张张渴望知识的脸一次次撞击他的心弦,在社会调查中他直观地感到,新中国的农村教育面临的困境有两个,一个是想读书没有学校,另一个是有学校没人教。联合大学毕业,他有多种选择,新政府需要干部,尤其需要苏华这样有知识有活力的青年,仕途之路阳光万道,而他却选择了教员,让更多的孩子走进校园成了他毕生的夙愿。1949 年春末夏初,他临时被抽调到承德师范,为暑期中学团校干部补习数学,后又分配到朝阳中学任数学教师,1951 年奉调赤峰,成为新组建的赤峰中学一位普通数学教师。在讲台上,他的才智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从此与赤峰教育结下不解之缘,教书育人,矢志不渝,一干就是四十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苏老师,你来一下。”</p><p class="ql-block"> 苏华早晨刚上班,昭乌达盟教育处谷玉明处长叫他去办公室。此时的苏华已是赤峰二中数学教研组组长,青年才俊,崭露头角的骨干教师,他的授课深得教师们一致认可和学生喜爱。教育处统领全盟教育,那时候的昭乌达盟教育城市相对起步快一些,农村牧区教育存在诸多的撂荒地或处女地,尤其北部旗县教育落后,甚至没有一所县立高中,这是当时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最突出的短板。</p><p class="ql-block"> 苏华坐在教育处长的对面,心想被召见究竟为何事,即便是有事也该去找校长商量。</p><p class="ql-block"> “苏老师,经盟委研究决定,派你去乌丹中学工作,任学校教导主任。”</p><p class="ql-block"> 哦,教育处长的话形同代表盟委盟公署向他宣布正式任命,苏华倏然一惊,有些始料未及,毫无思想准备。处长见苏华一副惊愕不解的表情,进一步解释,盟委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基于北部农村牧区教育现状考虑,决定在北部旗县建两所初高级中学,一所建在翁牛特旗乌丹镇,另一处建在巴林左旗林东镇,你去翁牛特旗,张守世去巴林左旗,两位同志都是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师,相信你们能很快打开工作新局面。</p> <p class="ql-block"> 他幡然顿悟,此去他重任在肩,张守世同是二中的同事,他们二人担当的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角色。可冷静地想,去一所刚刚建立的中学,环境生疏,教师又不熟悉,能不能完成盟委交办的光荣使命,心里没底。</p><p class="ql-block"> “放心吧,翁旗旗委、旗人委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盟教育处和二中是你的后盾,有困难帮你克服。”</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是 1956 年 8 月。苏堤 5 岁,父亲提前下班回家是不常见的,连妈妈都感到讶异。他们住在赤峰头道街,到二中上班要经过三道街至哈达街,横过昭乌达路到园林路南段,父亲早出晚归已是惯例了,记忆中从没有不加班的时候,可父亲突然提前下班,家里人倒有些不习惯了。(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span class="ql-cursor"></span>作者简介:</i></p> <p class="ql-block"> 陈秀民,笔名沙柳,蒙古族,1961年生,大学文化。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协会会员。赤峰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秘书长,巴林右旗文联副主席,红山区作协副主席。1986年发表作品,陆续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民族文学》《北京文学》《精短小说》《文艺报》《海内与海外》《民族报》《中国西部散文选刊》《国门时报》《财经报》《今晚报》《牡丹》《内蒙古日报》《草原》《百柳》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文学作品二百余万字,出版散文集《岁月留痕》《德日苏随想》《雪的季节》三部,出版长篇报告文学《温暖记忆》一部,完成内蒙古文联签约长篇纪实文学《中国社区》一部,长篇小说《当归》列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计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主 编:张仲仁</p><p class="ql-block">责任编辑:朱治文 孙振静 王德明</p><p class="ql-block">美篇制作:孙振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