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和人一样,羊,也有羊的命。一只贼羊的命与其他羊只的命大不相同。<br> 那只贼羊死去已有好几十年了。 <br> 在我一生中,时常想到那只贼羊的最终去向。而就在我生命垂危时,忽然想到我也许就是那只贼羊。这样想来似乎有些矛盾。我怎么放牧自己呢?可细细想来,何尝不是自己在放牧自己,而且永远把自己放牧在一个接一个轮回里……<br><br> 当然,我想的多的还是那只贼羊。据说每个生灵死后都有他的神识,之后又投胎出世。他会提着那只瘸腿来找我麻烦吗?一直以来,我似乎嗤之以鼻, 恕我无知,那时候我还是个刚上小学的孩童。<br> 凭着曾和这只羊的经历,我想说说它的一天,一年,一生……<br><br> 放羊,日头偏西的这段时间最难熬。从早晨挨到上午偏,日头走得又高又远,约摸碗口大小。每次抬头,日头都定定地站在那里,不走。我头枕芨芨草躺在草坡上,被瞌睡淹过去,做了一个足够长的梦,抬头再看,日头还瓷聚聚、贼化化地定在那里。<br><br> 一只羊在我头边啃草,这是只安分的羊,没干过什么坏事,所以心里坦然。它几乎啃到了我耳边,用柔软的嘴唇几根几根地舔住草,然后“嗑噌”一声啃下。它以为我睡着了。<br> 我把眼睛睁开个缝缝。埂子底下的那只羊迅疾地蔑了我一眼,它没敢溜到远处的田里。那是只贼羊,它知道我醒着。我故意朝它将眯着的眼睛睁大,又故意动了动腿,摸了下左手边的鞭子和右手边的石头。这只贼羊赶紧做出找草吃的样<br>子,温顺的样子,委屈的样子。好像从这一刻开始,要洗心革面,重新做羊。<br> 我才不会上它的当。它故伎重演,骗了我好多次。见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每次都紧跟它,把它盯得死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