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啦 老房子

清风不语

图片：清风不语

2021年10月末，我家的老房子就要拆迁了。交钥匙这天，我又一次沿着熟悉的小路，走进我居住了30多年的家属院，和老房子做最后的告别，倾诉自己的留恋之情。

一年前，拆迁前期工作政府已经准备就绪了。在这里居住100多户人家，有90多户陆续都搬走了。

我走进家属院，这里的每一 条胡同里都长满了野草，最茂盛的有半人高了，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菊花争奇斗艳。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一把“铁将军”在孤独地看守着门。

往年，到了这个季节，户户都开始烧锅炉取暖了。房顶上，缓缓的飘着青烟，伴随着鸡犬的叫声向天空扩散。那时候，每当看见升起的烟雾，就有了温馨的感觉，就有了“炊烟袅袅牧人归”的惬意。

面对即将拆迁的老房子，我浮想联翩，往事不断地涌上心头……

那还是1991年的春天，单位分配给我两间面积40平米的砖瓦房，还有40平米的小院。虽然室内既没有暖气，也没有下水道，门窗是木制的，但我们一家三口依然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而且是独门独院。

当时，儿子的大舅知道我们分了房子，特意从朝阳赶回来帮助我改造装修。儿子的姑夫，带着宝贵的水泥、沙子，也来帮助我们，从开始一直干到完工。

　　来到胡同口，周围除了杂草，还有婆婆丁、车轱辘菜和苣荬菜等野菜，长得满胡同都是，绿油油的。那是因为前几年，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总和妹妹去野外挖野菜，经常把洗菜的水泼到门外，各种野菜籽就顺理成章的在胡同安了家。我们搬走后，它们生长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走进小院，那棵陪伴了我近30年的杏树还是那样枝繁叶茂，像一把大伞笼罩了整个院落。它依然挺立着，摇曳着枝条，仿佛在欢迎着我回来。

那是我们搬家的第二年春天，我去妹妹家，发现她家花盆里长了一棵杏树，嫩绿的两片叶子，特别招人喜欢。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移栽到了我家的院子里，到了秋天，它就长到了一米多高。纤弱的它经不住风吹雨打，我用木棍和它绑在一起作为支撑。还怕磨伤它的皮肤，又在木棍上缠了布条。年年精心的浇水、施肥、除虫。到了第四年，它终于结了六个果实，全家人天天带着喜悦的心情，看着它一点一点长大，直到果熟了，也舍不得摘……

院子里落满了绿的、黄的和红的杏树叶，无论啥颜色的，在我看起来都像是曾经的故事，悄悄地留在了老房子里。

近30年来，每当清明前后，它的枝杈上就开满了淡粉色的花朵，引来无数的蜜蜂，漫天飞舞采集着花蜜。淡淡的花香弥漫着整个家属院，门窗、砖墙和烟囱都掩隐在花海里。

一到了七月初，杏儿就逐渐成熟了。五千多枚黄里透红的果实挂满了枝头。每次采摘，儿子都像松鼠一样，顺树干爬上房顶，把成熟的杏子摘下来。我站在树下指挥着，接应着。然后我们娘俩个再把果实分装入袋，分别送给家人、街坊、同学和朋友品尝。

每到这个季节，我会把家人请来和我一起采摘，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有时父亲也像孩子一样，和年轻人一起慢慢的爬上房顶或登上梯子，一边摘、一边吃，一边夸：“真甜啊！”爽朗的笑声，至今萦绕耳际。大家采摘的同时，我和妹妹在厨房也忙得热火朝天，最后

全家人在杏树下放上桌子，摆上佳肴，推杯换盏，欢笑声此起彼伏。

每年一到霜降，杏树叶就落满了院子。那段时间，我天天都要打扫几次，一忙就是一个多小时……

　　一抬头，我看见了门房上的烟囱，虽然人去屋空，但它依然挺立着，还坚守着那份执着。

两只麻雀落在了杏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好像是在商量着，到哪里再安个新家呢？因为老房子的屋檐下也有它们多年的老房子。

走进屋内，满屋空落落的。部分墙皮已经脱落，还有一些裂痕，就像老房子脸上的皱纹。儿子曾经居住的后屋里，还挂着那串20多年前同学送给他的风铃，也许是我的惊扰，让它叮咚作响。

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外屋的后面是厨房，前面是客厅。为了让儿子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们把厨房改成了儿子的卧室，用铝合金和玻璃做成了推拉式隔断，安上了土暖气，把厨房搬到了新翻盖的门房里。把原来的水泥地面铺上了最时髦地板砖，又换了铁门和钢窗，门房的地下又挖了个菜窖。我们还养了一条叫“妞妞”的白色长毛狗，妞妞抓老鼠的本领特别强。自从有了它，老房子里原本泛滥成灾的老鼠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儿子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学习十分努力。初中时的作文大赛，荣获了全国三等奖。考上重点高中后，儿子数学获得过全校第三，物理获得过全班第一，曾多次担任课代表。

儿子上初中那年，针织厂倒闭，我下了岗。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但不管生活多困难，我也要让儿子吃饱、穿暖，不能影响他的学习。那些年我每天白天都要打三份工，晚上还要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家教补贴家用。儿子没有进过补习班，没有请过家教，因为有我这个“老师”。

冬天，我怕儿子住的后屋冷，尽量把暖气烧的热一点。即使这样，四面透风的老房子，也不太暖和。最冷的一月和二月，在屋子里都得穿棉袄棉裤，夜里儿子经常带着帽子睡觉。

儿子读高中时，每天晚上10点多才放学回家。我在家热好饭，等着他回来。高三那年儿子跟我说：“妈，每当我夜晚放学回家，看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您正坐在门口等着我，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考上大学，才是对您的最好报答。”

儿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当年就以高出本科线80分的好成绩考上了大学。儿子上大学要走的前一天，全家人都来为他践行，祝福声、叮嘱声和着欢笑声萦绕在老房子里。热闹之余，我的心情像打翻的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儿子从此就要离开我了，离开老房子了，为追寻他的梦想，向着他的人生目标出发了。我应该为儿子高兴才是，从儿子上小学到考上大学，我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这一天吗？

我默默地来到儿子的卧室，帮他把被褥叠好；把他读过的书摆放好；把他需要带走的衣物放在皮箱里……

记得临高考前，儿子拿着试卷对我说：“妈，我在班里排第四名，我前面三个同学太厉害了，我想超过他们，太难了。”我安慰儿子说：“只要你努力过，就够了！不一定要超过他们，依你的成绩，考大学没有问题，我们一起努力吧！”当儿子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兴奋地对儿子说：“儿子，你成功了！”欣喜的泪水，冲淡了我多年的疲惫，圆了我多年的大学梦想。

儿子每次寒暑假回来，为了陪着我，总是天天待在家里。我让他出去找同学玩，他对我说：“妈，我留恋伴我成长的老屋和您做的饭菜，再说我也想多陪陪您啊！”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

现在儿子已经落户上海，组建了他的小家，也拥有了自己的新房子，回老房子的机会也少了。

　　儿子大学毕业那年，我也开始领取退休金了，生活有了基本保障，不再为温饱起早贪黑的奔忙了。

绘画是我的最大爱好，我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绘画班，刻苦学习国画。喜欢在家里静静的搞创作，把自己得意的画作挂在墙上，老房子里到处充满了诗情画意。

老房子就要拆除了，虽然我是多么地舍不得。却又有着动迁后的喜悦，有着对乔迁新居的渴望。真要挥手告别时，却又怅然若失，满心的不舍。我不由自己主地打开手机，从多个角度拍下了我割舍不下的老房子。

别了，老房子；别了，大杏树；别了，我30年的青春岁月。时间只能改变人的容颜；只能改变老房子的面目；却留下了我和老房子 的那些故事。老房子将永远留在我的手机里；留在我的笔尖上；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