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阵地，血染的战旗—上甘岭大战（二）

天行者

艰苦的坑道斗争

10月20日，部队接到命令撤入坑道休整，战斗进入第二阶段也是最艰苦的阶段。

15军从4月份接防五圣山就开始打坑道，按志愿军总部要求标准修建了几个月，在整个防区打了100多公里的坑道。在两个高地上就有2个连坑道，3个排坑道，18个班坑道。坑道内一般高1.7米，宽1.5米。大坑道是工字型，可以机动、防护、生活，便于长期坚守。

　　由于7天的激烈战斗，部队几乎全用上了，撤入坑道的部队编制很多，597.9高地1号坑道里聚集了16个单位的人员，二营教导员李安德把他们编成8连党支部。2号坑道4连指导员赵毛臣将4个连队的8名党员组成坑道党支部，另5名团员组成团小组。各坑道都健全了党组织和组成新的战斗集体。

　　狭窄的坑道里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人，空间极为紧张。坑道里混合着硝烟、血腥、屎尿、汗臭味使空气混浊不堪，伤员多而且缺医少药，得不到及时治疗。敌人白天围着坑道口，用手雷、炸药炸，火焰喷射器烧，扔毒气弹各种手段破坏坑道。志愿军用步炮协同打击坑道口敌人，挖深沟防敌人手雷和炸药包，建防护墙抵御直接打击，用水湿毛巾捂住口鼻防止毒气。有的坑道被打短5、6米，坑道口被打塌。

敌人同时对我坑道运输线实施疯狂的炮火拦阻，给坑道部队造成巨大困难。头一周给养和弹药很难送进去，后勤运送人员的伤亡甚至超过了前沿的部队。在通往两个高地几百米的路上，有许多运输员牺牲和负伤，但送入坑道的给养寥寥无几。坑道里开始每天每人1包饼干2杯水，后来是8块饼干1杯水，2块饼干一口水，最后，只有干嚼饼干。战士们口干的含着仁丹都化不开，他们把山体渗出的水一滴一滴的积攒下来给伤员喝，但伤员非要让给能打仗的人喝。

　　坑道缺水，水都在路上被打得流光了。坑道提出送萝卜，解渴又解饱。但吃多了烧心，军里决定送苹果，在平壤采购了3万多斤苹果，但是仍很难送进去。当时45师明确，谁向坑道送进一筐苹果就记二等功。但是仍然没有多少物资送进坑道。当运输员刘明生将路上捡到的一个苹果送给7连长张计法时，他将苹果交给步话员，步话员忍着干渴交给重伤员，一个苹果在坑道里转了一圈，又完整的回到连长手中。最后张计发带头吃了一小口，往下转每人吃一口，转了3圈才吃完。最缺水时连尿也喝。

七连长张计发

　　伤员们最坚强，轻伤员总是干着给弹夹压枪弹和擦拭武器等力所能及的工作，重伤员帮不上忙，他们就忍住伤痛，一声不吭，怕影响大家的情绪，有的把床单都咬烂了,但直到牺牲都没出一点声音。

　　志愿军坚持坑道斗争，但绝不是被动挨打。他们利用夜间，以小兵群和炮兵协同，每天对“楼上”敌人进行袭扰和反击，打得敌人夜不能寐。10月22、23日反击597.9高地主峰，打掉美7师2个连。各坑道部队都统一行动，2号至8号坑道主动开展打冷枪活动，11个昼夜歼敌220余人，4号坑道，专打敌地堡，歼敌470余人，1号坑道8连14昼夜，小组夜摸13次，班排出击12次，这个期间，共歼敌2000余人。打到25日，美7师已伤亡近5000人，无力再打。

44师向守志师长

在上甘岭打得最艰苦的阶段，右翼44师向守志师长主动出击，组织部队对西方山方向的381、391高地发起攻击，并反复争夺，歼敌3000余人，配合了五圣山方向作战。

联合国军司令克拉克

10月下旬一天，联合国军司令克拉克在东京接到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电话，“摊牌作战”严重受挫，美7师伤亡严重，紧急建议调整部署，由韩2师接替美7师任务。克拉克头有点疼。原想5天时间，200人伤亡代价，拿下两个高地，为美军谈判代表打气，为美国总统竞选添彩，没想到打成了激烈的拉锯战。美国内已经有不满声音。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但必须要减少美国兵的伤亡，他批准了这个建议。

　　这个1917年组建，在一战和二战中功勋卓著的，号称“滴漏器”师的王牌部队，灰溜溜的撤下去了。

10月27日，联司给15军45师发来嘉奖令中说，“你们坚决顽强，积极作战，殊堪嘉奖。并望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彻底粉碎敌人的进犯。”嘉奖令极大地鼓舞了部队斗志。

婆姨娃一起上

在上甘岭作战最紧张的时候，3兵团代司令员王近山给15军秦基伟军长打电话，我就要你一句话，打还是撤？秦基伟明确表态，打！

　　秦基伟（左2）张蕴钰（右2）在指挥所

10月25日，15军召开作战会议，确定反击任务，为45师补充兵员1200人，新建13个连队，29师9个连队共同参加大反击，并集中军属和加强的所有炮兵参战。为补充一线部队，秦基伟军长当时说了句话：婆姨娃娃一起上！把身边警卫连也派去上甘岭。警卫员王六，抗日战争中曾救过秦基伟的命。王六出发前向秦基伟提出三个要求，一是注意休息，二是少抽烟，三是推荐个新兵来照顾军长。秦基伟说，前两条接受，第三条不行。我调新警卫员，派你上去干什么？没想到王六牺牲在30日的大反击中。秦基伟悲痛不已，可那时最需要兵啊！

10月20 日，3兵团首长就预见到这次战斗的残酷性和长期性，命令12军31师赶往五圣山配属15军作战。10月26日，15军45师、29师和12军31师联席作战会议确定，10月30日开始反击，先打597.9高地，得手巩固后再打537.7高地北山。为减少冲击前的伤亡，反击部队利用夜间提前进入坑道待命。

祖国的慰问，家乡的思念，鼓舞斗志

经过一周多的摸索，后期运输队逐步掌握了敌人封锁的规律，他们采取声东击西、沿途构筑防炮洞，单人或小群拉大距离，逐次跃进的方式，大大降低了运输中的伤亡，给养保障也得到改善。有效缓解了坑道部队的处境。反击部队也陆续进入坑道。

　　10月28日夜，3名运输员爬进1号坑道。进来就喊，好消息，好消息祖国慰问团来了！大家兴奋的围上来。原来祖国慰问团第二分团部分人员来到15军，非要上五圣山慰问，军首长为了安全只同意2名代表来，一名是著名工业劳动模范牛汝森，另一位是青年作家陆柱国，他们现在五圣山指挥所，将看着我们的大反击行动。牛汝森说，我回国后，一定加紧生产，制造飞机、大炮，支援亲人保家卫国。陆柱国说，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把上甘岭英雄写成小说，让祖国人民都知道。后发表了小说《上甘岭》，受到社会好评。运输员接着介绍后方大反击准备的情况。

　　为了打好反击战，29师王新政委，亲自带2个营，肩扛背驮了准备3万多发炮弹。

　　朝鲜老百姓也积极支援前线，一个叫咸在福的朝鲜大娘，为志愿军伤病员洗了900多件衣服和大量的绷带；朴在根大爷为掩护志愿军伤员，敌人轰炸时趴在伤员身上，而自己却牺牲了；石吉荣大嫂在运送伤病员路上，开设了茶水站；许多朝鲜老百姓自发组织了担架队，他们说：支援志愿军就是保卫祖国。

　　后方医院一个叫王清珍的17岁女护士，她把饭嚼碎后，再喂给脸部受伤没有咀嚼功能的伤员，一个腹部受伤的伤员用导尿管都尿不出尿来，她直接用嘴吮吸帮助伤员排尿，伤员们都夸她是天使。

　　部队听了非常感动，我们在坑道里是很艰苦，但是背后有那么多人在支援我们，我们并不孤单，我们不能让朝鲜人民经历的战争苦难降临到我们的祖国，我们抗美援朝就是保卫祖国，保卫和平。不知是谁找到一架战前对敌广播组留下的老掉牙的留声机，捣鼓捣鼓还能放歌曲。歌曲把大家带回到祖国和家乡，淮河两岸的战士想着淮河治理好了吗？云南的战士说家乡四季如春，四川的战士说，我们家乡是天府之国。几个活跃分子拿出自制的笛子和箫，和用“三国两洲”的胡琴（中国的马尾，朝鲜的蛇皮，美国的炮弹壳，电话线的铜丝）演奏起志愿军战歌，坑道里非常活跃。接着他们把慰问品拿出来，每人一个茶缸，一个手帕，一个烟斗，一包糖。当教导员向同志们赠送慰问品时，大家激动地热泪盈眶，立正、敬礼，双手接过。甚至重伤员也挣扎着要站立敬礼。教导员说，你们为保家卫国战斗负伤，躺着就行，祖国不会责怪她忠诚的儿子的。但重伤员仍然坚持敬礼。这一刻，上甘岭阵地与祖国深深的联在一起。当战士们看到搪瓷缸上印的上漆的红字“赠给最可爱的人”时，都无比激动，决心一定不能有愧于这个无上光荣的称号，坚决打好大反击，巩固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