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美

风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年少有我，一山望着一山高，满脑子江南水软、大漠沙雪，并未觉得故乡有多美：一条水流缓缓的小河，不曾从家门口流过；几座葱绿的山嶂，在小河对岸遥远的地方；一片招蜂引蝶的油菜地，抬眼就看到了边；一座古老的围龙屋，没有围上第三圈；一方深浅各半的池塘，却不是圆形；晒谷场边上的水井，太深看不清影子……这就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们的村落，很小，人均耕地面积比周边的村都少。三几十户人家，一脉相传，都能排上辈分。

（一）

故乡的美，美在年少时。

我的故乡——一个早晨六点四十分看见日出的地方，是蓝天白云下的五彩大地、浩瀚星空下的蛙声虫鸣；有朝晖里迎风而行的单车少年，有奔跑欢叫着迎接主人的狗子，有在田间劳作的、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在这块黄土地上，朗朗书声带着幽幽的花果香。

记忆中的故乡——是半月塘里捞不尽的小鱼小虾，是潜游着的十斤重的大青鲤；是阿婆和阿妈的灶台，我总猜不到上面蒸着什么好吃的（妈妈牵着我看电影的夜晚，回到家就着灶台，上面是一盅炖汤，或是几根糯米肠，又或是一个糖鸭蛋，一盅一件都暖着我的小心房）。一辆南洋莱利单车，独一无二的正方形后座，阿爸曾骑它载着我与歌，去到河那边、山那边；更是一家八口人，团坐夜空下，开故事会、演唱会，看满天星斗呼应万家灯火……

（二）

故乡的美，美在故乡水。

故乡的气候四季分明，但是冬天不下雪。路边的“长命草”草丛里，只有三几天会出现一小捧一小捧的白霜，那么纯净，那么精致，它就是我心中的故乡雪了。放一点在手指肚上，用指尖的暖把它融化成一滴水，滴落草丛。露天的水池极其难得地结一层冰——不过几毫米厚，晶莹剔透，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阿婆第一个发现，就会喊我们去，郑重地递来细竹竿。像举行一个仪式，我们怀着兴奋与激动，轮流用竹竿、一人一点撩破冰层——玎玲、玎玲——像心跳。与众不同的一天就此开始。

如遇干旱季节，故乡的田间水最美。大队通知，几点钟上游放水过来，各户人家就用水斗从水渠运水上岸。水汩汩而去，流向自家稻田，把所有裂缝填满，仿佛能听到苗根吸水的声音。这种事多在晚上发生，手电筒、马灯见证饮田的过程。狗子小花小黑也来陪伴，它们负责开路，驱赶蛇虫鼠蚁远离，还有寂寞。

（三）

故乡美，美在离乡后。

乘着新时代的东风，建设美丽乡村、发展农业旅游计划，让古老的故乡展换新颜。宽阔的国道、省道、乡道，修到了田间地头，路路通向现代化，通向美好的未来。离乡多年后第一次回家，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上，竟然走过了头……

金色的稻田，依然稻浪翻滚，一排排养殖基地出现了；与落霞齐飞的，除了小鸟，还有风驰电掣的快递小哥。单车的铃铛声，换成了汽车喇叭声。狗子仍然叫的欢快，家禽嬉闹嘈杂的声音，交织在围屋上空……故乡美在苍穹之下，美在我的心底。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故乡，总是有说不完的往事，道不尽的思量。欣闻故乡又要变样了，她要通高铁，还要建一所区里最大、最好的学校，对于有着“文化之乡”美称的她来说，真是太适合了！

时代会变，乡音无改。离乡几百公里的我，依然吃到故乡菜，喝到故乡酒，乡思也是美好的。若问我与故乡的距离，我说——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