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永久的纪念—— 一位兵团战士的回忆（六）》

跟我出发

　　

6、屯垦戍边——与骆驼的生死之博



　　从20世纪的1969年冬季到1970年上半年，全连以战天斗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移沙、积肥、造田，让这些在家肩不挑担、手不提篮的年轻人吃饱了足够脱几层皮的苦，思想和体能有了质的提升和改变，是为进入兵团后的第一次大火淬炼。而今那些过往讲给21世纪的人听，大有天方夜谭之感。

　　土地的改良和疏理，让我们喜见沙漠丘陵中的这块宝地接纳了蔬菜生命，而孕育这绿色生命的，除了全连的努力，连队公布我们班成为那一阶段的专职菜班。从此，全班13位女战士，成了漫际沙漠与丘陵中绿色蔬菜的栽种者和保护人，并开启了一场与绿色生命同呼吸共命运的难忘岁月。

那时我们主种洋白菜、土豆和西葫芦，随着发展兼种一些细菜。如同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小牙出土，要走过艰难的一道道坎。

为能使蔬菜成活率高，我们13个女战士在这块处女地上摸爬滾打，把犁地后那些掰不开、砸不烂、死扛着的红胶泥捡出去。累了就跪着干，再累了就爬着干，象抚摸自已的被褥一样把地抚平。

接下来最辛苦的，莫过于给水。我们守着黄河干渠，由于没有机器抽水，就靠我们下到干渠里挑水。干渠外高6米，内侧下到水边9米，平地里挑水都需要掂脚，在坡度很陡的情况下一担水挑上来，常剩下一桶底。那时的我们象对待婴儿一样，再苦再累，有一口气也要管苗儿喝够。





　　2019年6月16日我来到连队，先爬上50年前难忘的这条黄河干渠，明显感觉这道堤已矮了很多。老乡告诉我，附近盖房使土，把堤坝土拉走了。

　　连队附近50多年前的电灌站，如一尊文物一由过去。

过了黄河堤坝是昌汉白电灌站。当年我们度过了挑水种菜的艰难，电灌站给我们安上了抽水机。那时的黄河干渠水势凶猛，如今也似老去，它和昌汉白电灌站相依相伴，依然守望着已是人去屋空的土地。它们是一连战士心中永远的地标和纪念碑。

　 当年对我们最难的不是吃苦，是不会种菜。在这些蔬菜种植中，西葫芦授粉是技术活。本来西葫芦属昆虫授粉作物，在那天荒地蛮的沙漠之舟，哪有昆虫，只有欺负死我们的小虫。连长给我们找来老乡，现场指导人工授粉。50年过去，班里的天津兵青青仍能操着地道的内蒙老乡口音再现当年：＂先教你们认识公花花、母花花。公花花的蕊只有一根么，母花花的蕊长了一圈圈。把公花花摘下来，掰掉花瓣瓣，盖到母花花身上＂。此时，早有心急手快的战友摘下一枝给他看，＂你把母花花摘下来作甚＂？。😂



1970年，我（中）和天津战友王青青（左）、安徽战友张云丽（右）在我们栽种的洋白菜地里学习毛主席语录。张云丽当年沒能回城，如今依然守护在连队附近的小镇上。

　　连队驻地在菜地西边，中间隔着黄河干渠，渠上架着一座离水面3米的小木桥。每日全连收工，我们班留下一个人看菜地，我们惹不起5头如地霸似的高大骆驼。

　　这年中秋节，连队聚餐，我因不舒服没去参加。晚上十点钟大家去了菜地。战友们回来告诉我把骆驼赶散了，怕是迷了路不会再回来了。

　　将近午夜，我一个人悄悄出了营房，爬上连队门前的黄河大渠堤坝，穿过小桥往菜地走去。

50年前黄河大渠上的木桥早已不见，我身后的这条管道恰似当年木桥。但当年渠高水深小桥似空中索道，尤其走上去吱吱呀呀的声音如今犹在耳边。

　　黄河大渠对面便是我们当年开垦出来的菜地，那时望过去是那样的荒凉广漠，今天已变粮区。

　　当年的那个中秋节，无边的旷野万籁无声，银色的月光把菜地普照的如同白昼。

　　我向来胆子小，地里越亮反倒越害怕，环视四周生怕出来什么坏人。

　　而今半个世纪过去，我一直忘不了那个中秋的月光如水和吓坏了的我，也再没见过那么圆那么亮的月亮。

　　50年前的内蒙农历八月已是很冷。连队在地头用马粪筑起象房一样高的粪堆，当时铺一层马粪浇一层水，直达到高度，快冻好后在粪堆上掏出一个空洞，我便在这个空洞里等待骆驼的出现。

　　我在马粪房里迷迷糊糊正打旽，一睁眼时，好家伙，一群高大的骆驼已来到地边。

　　我边跑边嚷驱赶他们。我往前走几步，他们就退后一点，赶过了沙丘，我还没回到地里，他们就又回来了。反复几次下来，我已是筋疲力尽，嗓子也喊哑了。

　　在沙漠里人和骆驼较量输赢是显而易见的。最后一次把骆驼赶走，我在月光下用文字记下了这场战斗。

这是我在兵团的日记，打开此页，正是记录我和骆驼的战斗实况。

　　记述我在兵团成长的3本日记（1969～1972）



　　下来想想还是不行，我得回连队找武器。

　　从菜地到连队的往返，早已忘记了害怕，只担心骆驼早我回到菜地。不出所料，当我拿着背包带回来，骆驼也向菜地袭来。

　　我和它们面对面对峙，我大嚷一声，它们就用低沉的声音发出抗拒，并用力朝我喷着吐沫，再后来根本不怕我。

不知对峙了多久，我突然想到了手上的背包带。年少的我把背包带一头缠在自己的两个手腕上，另一头套好了套举在手里，我想，哪头骆驼先朝我走，我就套它。

很快，这个想法变现。当把骆驼套住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也被套牢。我越使劲挣脱，骆驼那头便缠的更紧，甚而愤怒低鸣着拉着我往沙漠里走。

　　在骆驼面前，我是那样的渺小无助。16岁的我，那个晚上经历了被骆驼拖着在沙漠的丘陵里穿行，一簇簇的沙棘划过我的脸和手。

　　在一个大的沙丘旁，骆驼终于停下脚步，我记不得两只手如何挣脱出来。直到今天我仍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个晚上的心情，我只记得骆驼把背包带带走之后，连队紧急集合我沒背包带打不了背包，恨的骆驼牙根疼。

这群地霸，终在又一次作案中被战友擒拿，并经历了无人收留的几日捆绑。

事情是这样的。又一日，青青和明玉看菜地，和骆驼相遇，这回战友们带着绳子、背包带有备而来。

这里的骆驼可不是动物园的骆驼，它们经年生活在这广漠的旷野，高大健壮的让你恐佈。她们发现骆驼很有心计，在轰走它两人折返时，骆驼也悄悄跟着，回头看它时，它会马上停下，青青她们走累了在地上坐会儿，它也马上卧下。也就在它一卧，战友们有了机会，绕着将它绑住。两个女战友一头拴着自己，一头用绳子背包带绑着骆驼首领回连队。

骆驼不能走木桥，恐它上去一脚桥就会坍塌。青青二人只得穿过沙漠走守桥部队的水泥桥，刚好过来一辆汽车，可能骆驼有生第一次见这什物，拉着俩人撒腿便跑，青青背包带先挂断了，明玉被骆驼拖了很远，正巧前边来个老乡，把骆驼拦住。老乡说，你们这个娃娃，绑它要拴它鼻子。老乡帮忙拴好后，二人押解着骆驼回连队。

无奈的骆驼一边走，便听它肚子里咕噜咕噜响，开始从嘴里往外吐粪，两人一身粪水把骆骆弄到连队场院的井旁，绑在电线杆上后，找连长报告，要求处置骆驼。连长因军民关系，未拿意见，只是让我们找老乡去学舌。我们找来找去，大概骆驼是个外贼，无人认领。

骆驼绑在那里象向全连战友公示，我们也控诉它不仅吃菜，它进到菜地大脚一脚能踩趴五棵苗，简直把我们的心踩碎了。就这样饿了它两叁天，又怕饿死它，让连队男排战友曲五一骑上，送到三盛公大桥那边的磴口，算是流放或驱除出境吧，反正再也沒见它回来。骆驼霸首除了，从此我们菜地平安无事。

再后来，我们种的磴口品种的华莱士大获丰收，除了供连队战友们之外，汽车曾拉到磴口去卖，让全连更让我们菜班自豪荣光。





　　2009年9月，兵团40年大庆，保定电视台沟通栏目组文丽和晓冬与我们一行前往内蒙古杭锦旗参加庆典活动并报道。

文丽现场采访我，我哭的稀哩哗拉，我对文丽说，40年前，我险些献给这片沙漠。但如果人生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重走兵团路。

接续《岁月永久的纪念一一一位兵团战士的回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