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内蒙古地区的“8•29”特大群体落水事件

知之

文/杨全旺 2021年10月8日

1966年8月29日，在托克托县境内发生了一起震惊内蒙古地区的特大群体落水事件：一辆满载着托一中五十名师生的大卡车在驶入县城附近的丁家窑扬水站路面时，不慎坠入扬水站蓄水池内。造成了五十名师生全部落水受伤，两人不幸遇难的特大恶性事故。提起这次事故，话还的从头说起。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号召群众起来造反。当晚，根据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北京大学聂元梓等7人在5月25日贴出的攻击北京大学和北京市委的大字报《宋硕、陆平、彭珮云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大字报的播出，标志着全国文化大革命的全面开展。6月3日，内蒙古师范学院高树华、刘真、刘朴、楼基定贴出《评纪之5月18日的动员报告》的大字报，点燃了内蒙古文革之火。（纪之，时任内蒙古师范学院院长）6月18日，托一中高中二年级13班学生于龙等把《质问校党支部、政教处》批判三家村、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字报贴在县城的大街上，点燃了托克托县的文革之火。这被称为“6•18”事件。事件发生后，县委派出以佟德祥为组长，成员有崔尚英、睢振英、贾国英、董智、王鼎祥等干部组成的工作组进驻托一中。在工作组的指导与帮助下，托一中很快成立了校文化革命委员会。文化革命委员会的主任由托一中高中三年级11班学生张来锁担任。1966年8月8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革命的决定，8月18日，林彪在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群众大会上发表了“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大破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讲话。随后，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小将纷纷走上街头、走上社会，展开了“破四旧”的行动。托克托县境内的广宁寺召、河口龙王庙、县城的城皇庙等名胜古迹也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创伤。
8月29日（农历七月十四日）下午2时许，托一中高中三个年级6个班级近100名学生，在校文革会的统一指挥下，分乘两辆大卡车，从托一中出发，浩浩荡荡驶向五申公社伞盖村，准备对伞盖天主教堂进行“破四旧”的革命行动。汽车行驶到南街小学校门口时，该校六年级学生胡援朝敏捷地翻入大汽车，说要跟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参加革命行动。车上有人认出他是胡占彪副县长的儿子，也就默许了他。大约3点钟的时候，两辆汽车停靠在伞盖天主教堂院内。这时，院里已站满了围观的群众。“伞盖天主教堂建于清光绪27年（公元1901年）是托县境内第一座天主教堂，为天主教在县境传教开了先河。”《天主教绥远地区传教简史》
托一中红卫兵小将、革命师生在带队负责人的指挥下，首先宣布取缔伞盖天主教会，驱逐外国神甫和修女。紧接着砸毁了教堂的标牌和教堂内的宗教壁画。并在教堂内外张贴大字报，揭露教会神甫披着宗教的外衣刺探国家情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行。约六点半时刻，革命行动全部结束。100名师生按次序分乘两辆大卡车由原路返托。七点半时分，夜幕已完全降临。当第一辆大卡车驶入丁家窑扬水站蓄水池路面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大卡车不慎坠入2米多深的蓄水池内。顿时，车上的哭声、叫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划破了扬水站寂静的上空。正在扬水站附近施工的民工和丁家窑村的村民听到呼救后立即放下手中的饭碗和活计，奔向出事地点，自发地展开搜救。车身上靠右边站立的十几个同学，由于汽车下滑时产生的惯性，被远远地甩出车身，落入水中后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一个个游上岸来。被车身压住的同学，困在蓄水池中，在水中胡乱地挣扎。就是这时，后面的第二辆大卡车也赶到丁家窑扬水站。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们多想，同学们毫不犹豫地跳下车来，与施工民工、村民一齐投入搜救。
师生落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托县县委代理书记赵荣耀那里，赵荣耀书记当机立断发布紧急命令：命令全县干部、职工立即赶赴丁家窑扬水站开展救援，并要求将此命令在县广播站反复播送。随后，他和县委副书记闫文英带领县委、县人委、县武装部在家的领导以及县卫生局领导、县医院的医务工作人员迅速赶到出事地点，指挥救援工作。
八点时分，托一中校园里的高音喇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同学们，今天下午去伞盖村参加破四旧活动的大汽车在丁家窑扬水站落水了，情况十分危急，大家带上被褥快去救人！”这突如其来的响声，犹如一颗惊雷，顿时在托一中校园内炸开了锅。听到响声后，在校的二三百男生、女生们一齐冲出校园，朝丁家窑扬水站方向跑去。他们中间，有的抱着棉被，有的抱着棉褥，还有的提着衣物。笔者那时在托一中高十五班读书，我和白云生、王振义、王培英、焦运等同学抱着被褥一起沿护城堤一路小跑，八点半时分赶到了出事地点。这时，蓄水池的岸边已站满了前来救援的人。只见十几个医护人员有的在清除溺水者口鼻内的异物、污水和分泌物；有的在撑起溺水者身体，使其低头俯卧，拍打溺水者背部体位引流；还有的为溺水者注射急救针剂。那个时候，时令已过处暑。托县地区早晚的温差，人们已感到明显的冷意，被救上来的同学躺在冰冷的干岸上瑟瑟发抖。救援的同学赶到后，马上用棉被把他们包起来，由医院的救护车按照同学们受伤轻重缓急的程度，分批次运往县医院救治。蓄水池内，仍有十几个熟悉水性的人排成一字形，继续踩水寻找落水人员。经过反复的踩水搜寻，最后确认水下没有落水人员才停止搜救。经现场指挥人员对溺水者一一登记核实，确认车上落水五十一人（包括司机一名）。紧急送往县医院治疗四十九人。有两名落水者不幸遇难。这两名遇难的学生分别是托一中高16班和林籍学生李凤珍（男）、托县南街小学六年级学生胡援朝。
师生群体落水事件发生后，乌盟盟委、盟公署、内蒙古党委、人委的领导纷纷打电话、作指示，要求托县县委、人委全力做好后续治疗和善后工作，并派出医疗专家组来到托县医院指导和参加救治活动。乌盟民政局、内蒙古民政厅和工青团妇等团体组织纷纷派人来托慰问受伤师生并捐赠财物、食品。托克托县各机关、各企事单位也发动群众捐赠钱物并派出代表到托县医院慰问落水受伤的师生和医护工作人员。托一中各班级抽调学生代表轮流到县医院值班执勤，协助医护人员护理受伤住院的老师和学生。
转入县医院治疗的四十九名受伤者，由于受当时县医院病床位的限制，医生只能按伤势严重的程度分别把他们安置在病房、医务室和过道走廊。（那时，托县医院只有60张床位。）受伤住院的师生，有二十人伤势较轻，二十多人伤势比较严重，四人伤势特别严重。伤势特别严重的四人是：陈秀屏，女，教师，陕西省洋县人，1963年西安外国语学院毕业后，支援边疆来到托一中任教；张祝英，女，托一中高12班清水河籍学生；戴凤梅，女，托一中高12班托县籍学生；刘冬燕，女，托一中高14班清水河籍学生。二十名伤势较轻的师生，在县医院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治疗、留观了一周后就出了医院。二十多名受伤比较严重的师生，经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三周后治愈出院。四名伤势特别严重的师生，在县医院连续昏迷了四天后，才逐渐苏醒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经过医护工作人员40天的精心治疗，全部治愈出院，返回了原工作和学习单位。
群体落水的消息传开后，在托克托县、和林格尔县、清水河县境内引发了极大的连锁反响。一时间谣言骤起。那个时候，由于交通、通讯不便，许多学生家长无法获取自家孩子的安全信息，只好昼夜兼行，徒步赶到托一中一探究竟。像清水河县、和林格尔县的学生家长有的要步行两天多才能赶到托一中，等探明情况后又匆匆返回原来的生产、工作岗位。
为了表彰李凤珍、胡援朝两位学生在“破四旧”中英勇献身的形为，托县县委、县人委、县文革领导小组在托一中大操场为两位学生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并迅速启动关于追认李凤珍、胡援朝为革命烈士的申报程序，上报内蒙古主管部门，但最终未获得批准。

后 记

“8•29”特大群体落水事件已经整整过去五十五个年头了，对于这起重大历史事件，托县县志、县政协文史资料均没有文字记载。笔者是一名文史爱好者，有责任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客观地、真实地把这件事写出来，供人们品读、斟酌、思考。撰写此文时，得到在北京定居的内蒙古劳动人事厅退休老干部、托一中高12班校友杜胜先生的鼎力支持与帮助。他动情而深沉地回忆了当年亲历这次惊心动魄的落水、救援、治疗的全过程，并提供了一张弥足珍贵的老照片。对落水事件的准确时间，笔者询间过多名亲历者，说法不一。为了求证当年群体落水事件的准确时间，笔者与微友郝正琪、蔡老红、刘建华一起顶着烈日的曝晒，翻越托城南梁头，寻找当年落水遇难者胡援朝的墓碑，并与胡援朝近亲属联系、核实，无果后，笔者又向居住在呼和浩特市的内蒙古电子研究所退体老同学候文叶发出寻找遇难者胡援朝姐姐胡秀连的信息。在老同学候文叶、托一中校友段育兰的帮助下，终于联系到在呼市定居的胡秀连女士，确认了当年群体落水事件的准确时间。在此，向他（她）们表示真诚的感谢！另外，内蒙古摄影家协会会员，托县法院退休老干部靳广中先生对杜胜提供的老照片进行了专业的修复，在此一并致谢！

作者：杨全旺

2021年10月8日

1、落水受伤师生治愈出院后与托县医院医护人员及落水遇
难学生家长合影。
前一排：左4起李茹、荆秀荣
前二排左起：段凤翔、马成功、董凯、刘凤翔、胡母、胡占彪、李母、李父、高国才、张占魁
前三排左起：米耀庭、焦耀杰、？、周俊、孙世光、郭培凤、？、高进、张秀英、贾凤英
前四排左起：范学尧、？、郝秀荣、胡秀连、戴凤梅、刘冬燕、？、？、弓谦、张祝英、陈秀屏
后排左起：逯敏、史俊旦、？、董凤翔、李明、杜胜、胡生贵？、张利清、王秀花、？

作者简介

杨全旺，网名：知之，托县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退休公务员。历任乃只盖中学教师、古城乡党委秘书、托县检察院检察员、办公室主任、托县公安局副局长、托县政协文史委员等职。爱好文史学习与写作，在媒体和刊物上发表文章二十余篇。代表作品：有《大唐托电第一任总经理梁殿臣》被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5年4月第一版）《草原电力忠魂》一书收录（该书由云淑贤主编、布赫副委员长题写书名）；《建国后托克托县首任公安局长任泽》；《文革时期托克托县第一中学的两次易名》在《托克托地方史迹》第一期发表；《焦守显先生传略》在《托克托县政协文史资料》第三集发表；《父亲杨子林从医记略》在《云中文苑》2019年第三期发表；《老家记忆》在托克托县作协《云中点将台》发表；《回忆托克托县一九七七年的高考》在2018年12月17日《呼市每日资讯》和《云中之声》发表；《李茂如先生二、三事》2019年8月19日在《清河创客》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