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年，别样的首聚

垂柳

时光淡忘不了的是记忆，岁月磨不掉的是情意。昨日晚上，听说一场意外车祸的她躺在医院，当时的我不知所以然，头脑嗡嗡作响，像随时爆发的引弹。伤在哪儿，严不严重，一种惦记一种牵挂，让我忐忑不安，辗转反侧而彻夜未眠，一股莫大的勇气驱驶着我，明天上午一定要去探望，见个面。

今天早上起来匆忙的吃了早饭，感觉有点闷热，五月的初夏来得有点早。我推开阳台上的窗扇，晨风带着凉意吹走了炎势，也吹散了散落在外台花草上的露珠，太阳渐渐地升高，射进窗内的阳光不停的扩张着阳台内的领地，略感阳台内的温度也有升高的趋势，我在阳台内焦急的来回踱步着，等待着昨晚相约好的附近几个老同学，一同前往宿迁泗阳去探望她，四十七年来未曾谋面的老同学，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相聚，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八点左右相约的几个人聚齐，乘着同一辆车在高速上飞快的跑着，车厢内沉默的很，没有嘻笑声，偶尔有人猜测她伤势的一两句话，只有透过车窗吹进来的五月凉风呼呼价响，随车颠起的摇拽，随风吹起的情怀，唤醒起四十七年前的五月往事。在“学工学农”的时代潮流中，我们高一（l）班的同学带着喜悦的心情，怀揣着憧憬和梦想，踏上了为期两周的新征程。期间除了参观、看演示，就是实践活动。第一天观看青年女师傅焊接技术表演，她的第一句话就告诫我们，不要朝她的脸上看，不然晚上是睡不着的。事实上我们上当了，不朝她脸上望，只能看焊头喷发出的火陷了，眼晴受到极大的刺激，第二天好多同学都说眼睛不好受，真的一夜都没睡好。实践活动还是挺辛苦的，小到一根螺丝，大到十大几斤重的一个零件不停的摆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绊倒或受伤的危险。尽管一天下来很疲倦，然而充满生气、活蹦乱跳的学子像刚出笼的鸟儿，晚上同性的同学难免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嘻嘻哈哈，谈天说地，当然这种情况异性的同学是不存在的，因为在那个时代，男女有别，是要避嫌的，男女不可能单独在一起交谈，更没有窃窃私语、花前月下的浪漫，那些都只能是想想而已、望梅止渴，谁敢越雷池一步。

时间没有因为我们的辛苦而停止它的脚步，欢乐的时光总是步履匆匆，不知不觉两周己过去，每个同学都帶着不同的收获，充满着别样的激情，回到学校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自己温馨的家，休息一天惬意得很。殊不知一股暗流涌动，己悄悄的袭来，诡异的五月旋风参杂着泥沙即将把我卷入到汹涌的漩涡中。第二天我在返校途中不慎扭伤了脚而迟到近两个小时，到校后相近的同学纷纷告诉我，我的班干部职务被撤销了，早上第一节课及课间操的操会上，班主任、校长（一把手）都分别点名批评了我，原因是在“学工学农”期i间，我和个别女同学存在暖眛关系。我深感惊诧，立马变容变色，呆若木鸡，然而转念一想，我也很快的冷静了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反复思索回忆着两年多来的往事，尤其是在“学工学农”两周期间的点点滴滴，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捡点的言行，这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对我的诬蔑陷害，我心如明镜，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必须要发挥我的正能量和这些人决一死战，让他们忤悔，为我平反昭雪。关键是我不能伤害她，不能让一个少女承担所不能承受的坏名誉，必须要征求她的意见，取得她的理解与支持。在相近同学的帮助下，我第一次给她去了信，阐述我的观点及操作方法，她也给我回了信（此信一直珍藏着），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我坚决支持你的革命行动！”让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难道世界上真有心灵感应的存在，还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两年多的寒窗苦读，两年多的同学生涯，全班六七十人相互间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只是深刻与浮浅的不同，我和她彼此的印象既深刻又浮浅，即浮浅又深刻，还真不好说呢。因为我们并没有较多的接触，根本没有谈话的机会，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私下谈话的机会，只有群聊的空间。她的座位在我的右后方，有时我们会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有时我会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正在望着我，有时晚自习结束后，我们相近的几个同学会在教室门前的老槐树下扯淡、嘻笑一阵，也有时会在返校途中相约几个同学和她一起前往学校。途中大家要么聊一些正常话题，要么就是默默的快步赶路，一边赶路一边饱眼田园风光，欣赏野外景致，我和她也难免不时地四目以对，会心一笑，没有含情脉脉，只有心心相印，没有笑出声响，只是笑在心底。是啊，晚上在宿舍里夜阑人静的时候，窗外的蛙声虫鸣声和宿舍内鼾睡人的呼噜呼噜声是那么的和谐，好像与我脑海中浮现出她那靓丽的倩影、耳际中回荡着她那清脆悦耳的笑语声产生一种共呜，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图，又好像一曲优美动人的琴声，让你如痴如醉。此时此刻我联想到，也许有一种磁效应，她也正在同样的梦境中，我只是偷偷的猜测，既不能大声喧哗也无法问之。也许我们都在一种不可逾越的长城内外，因为在那个时代，我们只知道学习上的热情，人世间的友情，父母的恩情，公检法的案情以及等等的什么事情，就是不晓得什么叫爱情、恋情。现在的少男少女们听说后，一定会先是神情怪怪，后是追悔莫及，因为他们会把一口洁白的美牙笑落到脚面上，娶不了媳妇嫁不了郎，其实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人的悲哀。如今我遭此厄运处在这样的困境中，感谢她的一片诚意，在关键时刻能不顾一切的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并肩作战，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和力量，让我更进一步的决心去和别有用心的人决战到底，破斧沉舟，鱼死网破。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利用早中晚三个时间段，每天按时去校长室找校长喊寃伸诉，和校长讲道理要证据，他越忙越要缠着他，他那儿越有人越要和他争辩，我就是要他整日不得安宁，影响越大越好。每天去他那儿，我始终坚持三句原则的话，敢做赶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拿出真凭实据让我心服口服，否则我专坐教育局伸冤告你，最后就是狗急跳墙，破罐破摔。开初到他那儿，每次都是声色俱厉的批评吓唬我，反之我也每次在警告他：“有胆量你拿出证据来，告诉我，她是谁？如若有出入会出人命的，女方家不会饶恕你的，你的后半身也就完了。”他拿不出证据，更不敢说出她是谁，没法收场。后来开始服软了，有倾盆大雨变成和风细雨，避开主题谈人生未来，教育我青春年华必须好好珍惜，还不时的夸赞我几句，这明显就是扰络人心与我打游击，我要的是正面决战，一见高低。于是我也就一针见血的告诉他：“无论如何，请你出以公心良心抓紧处理好这件事，不然我不会罢休。”他又好像在劝我，“你主观上没有这种愿望，客观上己造成了这种影响。”“请问校长，既然如此，那影响是谁造成的，必须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否则请你马上在原来的场合下，包括班主任在内，为我恢复名誉，并惩罚那些诬蔑陷害我的人。”本就未把此事当回事、偏听偏信的校长面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心虚得很，也深怕事情闹大，搞得不可开交，最后在无奈的情势下，不得不答复我的所有条件。我的初衷终于实现了，教师会上班主任也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至此应该说事情己基本解决，我要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自己的学习心态，投入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可是还有四天时间就要毕业离校，回到家乡务农，”接受贪下中农再教育”，总有一件放心不下的事还要找校长，我的名誉被恢复了，只有本校的人或知情的人哓得，好话不出名，坏话行千里，当我回到家乡不知道真相的熟人问我或谈论此事时，我该怎么去回答解释，谁又能相信我的话。于是我再次鼓起足够大的勇气找校长，请他帮我想法解围，校长很干脆的回答，“这有什么担心的，慢慢地自然而然的就都了解真相了，也不必着急。”时间不等人，一件未了的心事怎么能不急，到离校前的最后半天，我终于暴发了，“校长你今天必须写个三句半给我作为凭证，否则你不会安宁的，你应该想到，我现在是孤注一掷了，”校长亲和的叫着我的名字说：“如果这样做了，我堂堂的一个中学校长是什么水平，又能说明你是什么水平。”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们通过协调终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我回到家乡遇到相关事情的尴尬情况写信给他，他再回信给我，阐明一些观点说法，人家看到这封信就都明白所以然了。现在就写好这封信，注明日期为七月二十六号（不到一百字的这封信也一直在保存着），在此之前我必须以人格担保，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我大方的感谢校长并承认自己在这个阶段有时情绪的过激与冲动是不对的，请凉解包容，三十几天群枪舌剑就此结束。至于罪魁祸首的班主任，在毕业离校前的茶话会尾声的时候，偷偷的溜走了，准备回到城里的家，当我们一些相近的同学发现后，追赶了近半个小时也没追上，他心知肚明比谁跑得都快，本来准备毕业临走时好好的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去“为人师表”。我为没能亲自惩罚他一下，让其“消遥法外”一直耿耿于怀。好在苍天有眼，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十三年后的我在师院脱产学习，一个寒冷的早晨，同学们都按时起床出操去了，因为我有特殊原因请假未出操，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一个异想不到的熟悉声：“那是哪个呀，躲在被窝里’睐儿哈的’！”我睁开惺惺的双眼矇眬的发现了来人，这么巧怎么会是他，难道他就是近日刚调来做领导小跟班的，我沉思片刻后大声的质问到，“哪来的蛮驴呀，还敢到这儿来撒野！什么叫’睐儿哈的’！”他惊愕了一下似乎发觉了我是谁，借坡下驴，“噢，请假的啊！”随后就脚底板抺油溜了。十三年，十三年啊，尽管只是这一点点机会，谩骂了他一句，我也痛快，毕竟释怀了。上午课间操结束后，我将早晨发生的事情向校一把手作了回报，并简要的谈了一下十三年前的那段往事，以防他报复我，届时请领导公平论断。

　　毕业后我们都在同一片蓝天下拼搏人生，在不一样的旅程中开创未来，也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传递着一个共同的友情：同学情！而我和她四十匕年未曾谋面，天各一方音讯皆无。开初我们都试探着找过对方，也都无缘相见以失败而告终，再后来听说她己远嫁异乡，一种失落感和思念情伴随着我几十年。我不知道是该仇视当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让我臭名昭著，还是要感谢当年那些人，把我们的同学情感推上更深一层次的什么情，让我难己抑制难己忘怀。在寂寞的时候，在触景生情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会回忆起那些不寻常的往事，感慨万千。

　　五月的田野沉浸在绿色的世界里，生气勃勃，清香四溢，车内的人无意去欣赏，道路旁河道边杨柳依依，摇拽着优美的舞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车内的人更皆不足为奇。随着路在不停的向前延伸，直立的花草树木、建筑物，如同摧枯拉朽似的向后倾倒。此时的车内依然是那么的安静，除了驾驶员全神贯注望着前方，其余人仿佛都和我一样眯呼着，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这时张同学突然大声的告诉大家：“刚刚联系过了，轻伤无大碍，现已在家休养，能下床活动了，正在门口准备迎接我们呃。”这时车内不再有原来的安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略显的笑容中不时地传来声若蚊蝇的笑声，仿佛悬念的心落下了帷幕。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她的家门口，我们匆匆下车，看见她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磨难与遭劫后仍不失丰韵，几个人依次的与她握手、拥抱、寒暄。别具一格的咱俩没有拥抱，而是手牵着手，相互凝视着，“你来啦！“嗯！你瘦了。”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鲜花送至有缘人。

　　四十七年弹指一挥间，岁月虽然苍老了我们的容颜，但它冲淡不了我们的同学之情。落座后，家主热情的端茶敬烟，我全神贯注的望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依旧那么秀雅，“注意饮食，安心调养，适当活动活动身体，盼早日康复。”她含情脉脉的看着鬓发飞霜的我，“少了几根黑头发，还没变，老当益壮。”我欲言又止，默默的看着她涙水盈眶。四十七年的离别，难以忘怀的是同窗之情，堆积如山的是牵挂与思念，今日一见本该有说不完的话，也有道不清的理，然而眼下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怎么说，真是一言难尽，只能默默无语。能够见面了，就一切皆好，这是唯一能够获得的心灵的慰藉。

　　在酒席间，家主浓情悠悠，频频举杯的祝酒，款款而谈的话语让我们每个人都兴奋不已，感慨万千，不胜酒力的我为了回敬这对恩爱有佳的老夫妻，无奈之下起立把盏道：“老兄辛苦你啦，有你的照顾，她一定会很快康复，祝你们白头偕老，健康幸福！”

　　醉人醉酒心亦醉，人生难得几回醉。

　　临行之别，依依不舍，“相见时难别亦难”，四十七年首聚，沧海海田，我们都有着不同的征程和归宿，可薄暮之年的我们，面临着最后人生的未来，却都有着共同的新征程和鲜为人知的归宿地，迎着渐渐西去的夕阳，笑望着五彩缤纷的晚霞，直至终老。这时轿车己缓缓的移动着，前往归家的路，我将头探出窗外，只见她仍然在挥手致意直至消失在我的朦胧视线中，我不由得感叹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老同学多保重，再见！”

二0二一年五月十日

人生几何•弹指一挥间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