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为一个新疆汉人,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被别人问及是哪里人了,往往我回答是新疆人时,还会被追问一句,既然你是新疆汉族人,那么父母亲或者爷爷奶奶是哪里人呢……在大多数人心里,新疆汉人都是移民。那么我的祖先到底是哪方人士呢?他们是为什么来到新疆的呢?他们在新疆有什么特殊经历吗?有什么样的故事呢?我的家族业力又是怎样的呢?……</p><p class="ql-block">这些疑惑从未从我的心头离开过,遇到长辈时我总会求问,而长辈中告诉我最多信息的就是舅舅了,可是舅舅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其他人更是一片茫然……</p> <p class="ql-block">舅舅曾经告诉我说,他的祖先是贵州人,因为跟随左宗棠打仗,到了新疆后就没再离开,并一代代繁衍下来,舅舅作为萧氏家族的重要男丁,曾经保管过萧氏家族的家谱,可是在文化大革命时家谱却因故被焚烧了,但舅舅可以确定的是,他是贵州人后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于祖籍对于家族系统,我有着极其强烈的探究欲,特别想要知道先辈们是怎样生活的,有着怎样的家族理念,为何能在残酷生活环境中却还要把一口粥熬到浓香才喝;兵荒马乱时还能把有限的谷米做到极致的香甜才吃;即是蜗居在草堂里也要保持屋内洁净整齐;在人前的衣着永远追求光鲜亮丽,待人好时不惜牺牲自己成就他人,怨恨时又咬牙切齿没有一丝可以回旋的余地;耿直而且非黑即白的个性和高度服从权力的严肃,被一辈辈人承继下来,而亲人之间却又乏于交流……这种种特质都是那么的鲜明突出,为什么是这样?我想知道我的祖先到底在追求什么,他们活着的意义和价值是怎样的,为什么家族业力中潜藏着那么深的悲伤和沉重……我想探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p> <p class="ql-block">都说七月流火,但贵阳的天气却让我觉得舒爽。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果真是此地的写照。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我心里便如潮水一般涌动着,如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贵阳市区,人头济济熙熙攘攘,眼前涌动的人潮中哪一位是萧氏后人呢?还有可以称之为亲眷的亲人吗,这里细窄深长的老街区里低矮狭小的房屋可有萧氏的府邸?那些两指夹着香烟的潮女和老妪,有没有认识或者知道萧氏故事呢?</p> <p class="ql-block">大约一百五十年前,这里一户萧氏家族中的一个强壮男人带着家眷作为左宗棠精心挑选的兵丁,跟随着湘军进驻西北收复新疆,一路胜仗一路收复,湘军部队节节进发,敌兵节节败退,在左宗棠边收复新疆边屯垦建设的指令下,萧氏男丁一家被驻留在了新疆玛纳斯乐土驿一带,从此这家人开始了西北疆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生生不息地一代人又一代人就是这么简陋存活下来,到舅舅这一代人时,已经无法考证究竟是第几代人了,只知道家谱排序舅舅是“德”字辈,而我们这一代则排序为“福”字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年迈的舅舅喜欢讲述过去,而他最忠心的听众就是我了,他缓缓告诉我,“我的伯伯曾经是一员大将,伯伯的儿子当时是伯伯手下一名士兵。有一天夜里,儿子在站岗,而老子去查岗,由于儿子没有对出规定的暗号,老子则按规定掏出枪来把自己的儿子击毙了,从此伯伯一病不起,很快和伯母双双离开了人世”。</p><p class="ql-block">舅舅还说:“当时萧氏家人被左宗棠驻留在玛纳斯乐土驿后,发现驻留之地水土不丰沛,开垦出来的地上庄稼收成不好。先祖们为了活命就在附近查看搜寻更适宜生存的环境。有一年这里闹瘟疫,距离乐土驿不到三十公里的黑梁湾一户冯姓人家老小全部因瘟疫去世了,而周边又没有其他人家,萧氏便掩埋了冯姓一家人,并居住到了冯姓府宅。这冯姓一家原本是当地方圆百里的富庶大户,农田多且地势优良,住房也是高庭大院,远比乐土驿的土窝子里敞亮。萧氏一家人住进来以后,不仅爱惜这房宅田地,也把去世的冯姓一家人供奉为自己的恩人,每逢清明中元万圣节,必定要给冯姓全家上香祭拜,这个习惯被一代代相传下来,直到现在舅舅依然会在给自家祖坟上香时要给和自己相隔几代的冯姓一家人祭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解放前的新疆历经沧桑多年多次兵荒马乱,有一年,人们被乱兵追赶四处逃散的时候,萧氏一家人躲在荒郊野外夜里燃一堆火便围绕着火堆睡去,由于体力消耗太大又没有热量供上,一个个躺下去的身体象是死去一样的沉寂,夜里小孩子不慎被火燃身,凄惨的哭声竟然没有吵醒大人,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夭折了。那个时期,孩子能被养活下来长大成人就是最大的福泽,那时没有教育没有书读没有同伴没有邻居,大人们忙于活命,和小孩子基本没有交流没有沟通,这样的成长环境实则让家族后代渐渐愚钝并且木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舅舅说:“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和老大的年龄相差二十多岁。据说我的大姐人长的漂亮,又有一手好针线一手好茶饭,被父母许配给几十公里外包家店的刘姓人家后不久,便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浮肿,无法正常躺卧,难受时便在屋顶上挂上绳套,把人悬挂在半空。当时没有医药,只有迷信。通过神婆预测,让刘性人家守住院门100天内不得让一匹白马和陌生人进院,人就能痊愈。于是刘姓人家便轮流在大门口全天候值守,就这样守到第100天傍晚时分,守候者要小解,查看一下独处一地的房屋四周和平坦空旷寥阔的远方,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动静,守候者便进入自家院子里,待其从茅房出来时只见一个男人牵着一匹白马已经进入他家大门里面,守候者急急赶去劝走了白马和男人,返身回到屋里时,我的大姐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纵观舅舅所描述的萧氏家族,从家谱的代代相传,到吃饭居所的讲究;从尊崇长辈礼敬他人,到听命于父命服从权力的绝对;从待人厚道真诚,到自我奉献的无怨无悔;从生生世世代代相传的感恩戴德,到恪守传统道德从不逾矩的安分……似乎可以窥见中国儒家文化的力量对于萧氏家族的渗透。</p> <p class="ql-block">穿行在贵阳街头,不是在上坡,就是下坡,双腿的支撑和带动力量在此地被充分发挥出来,没有好的体力是不能自由行走的。阳明祠在半山腰上,沿着光滑的板石路面盘旋而上,腾讯地图导引的距离很近,可是走路的时间却很长,进入阳明祠大门时浑身大汗腿软乏力,好在祠内到处都是条形长凳,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也借机抬头看看山顶的寺庙,再低头瞧瞧葱郁的山脚。心想这山清灵秀之地用来纪念先哲圣人,纪念亘古长青的中华文化学说倒是相得益彰啊!</p><p class="ql-block">五百年前,阳明先生在贵州龙场悟道,并致力于传播致良知,萧氏家族的前前代人可有追随者,可曾被格物致知所影响?阳明先生的“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经过三百多年后,那位为朝廷孝忠为国家职守的萧氏家人是不是秉持“立志,勤学,改过,责善”而远赴新疆的呢!</p> <p class="ql-block">都说妈妈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酸辣是我家饮食传承下来的主要味道。不吃妈妈的饭菜已经有二十年了,可吃到贵阳的酸汤鱼时,就如妈妈的味道一样,这么爽口这么大快朵颐这么豪气万丈。再看看贵阳街头各种的粉啊面啊,也都透着一股酸爽一股辣香,味觉细胞也同样有记忆功能,记载下熟悉也记载了绵长的幸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探究家族的根源,其实是在找寻一种文化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