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永久的纪念—— 一位兵团战士的回忆（三）》

跟我出发

　　1970年我与战友在营区外合影（前排左一为班长曹俊英，右一陈月虹；后排左一为范凡，后排右一为我）。

　　

1969年，新组建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规划定位为＂一支中国人民解放军直接领导的不脱离生产的人民武装部队，列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区序列。＂它的根本任务，就是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造就一支屯垦戍边的钢铁队伍，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把兵团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

当时，兵团的两大任务是战备和生产，基层管理由连队实施。

那时连队对我们要求十分严格，原则上实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三大条令，即《队列条令》、《内务条令》、《纪律条令》。就连整理内务要求也是统一的，一律使用发的黄绿色被子白床单；被子大衣要叠的四面见线，象切出的豆腐块一样，方方正正；铺上不能放杂物；全班书包挂在墙上，高矮一般齐；牙缸排成＂一条线＂，牙刷把的朝向要一致；全班箱子摆到一起，用塑料布盖上，统一开箱，平时谁也不能破坏内务，特殊情况由班长批准。全连定期内务评比。

我进入兵团上的第一课，便是紧急集合。



　　3、兵团第一课——紧急集合

　　我所在连队为三师二十三团一连，位居伊克昭盟杭锦旗建设公社，所驻地名昌汉白（现为杭锦旗巴拉贡镇昌汉白村）。

　　连队西南紧邻著名的三圣公黄河大桥，一条高高筑起的砂石路通过大桥就到了黄河南岸的巴彦淖尔盟的磴口县城，是三师23团最南端的一个连队。

　　连队南为涛涛不绝的黄河干渠，干渠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粘胶地和沙漠丘陵，那里生长着一丛丛生命力极强的蒿草。连队西北为林场、草滩和海子，西为通往黄河大桥和磴口的砂石路，东为建设公社昌汉白北部戈壁滩。

　 在兵团，连及连以上首长都是军人，排长以下为知识青年。我们连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均为38军来的现役军人。全连不到300人，连队建制为“四四制”，一个连四个排。一、二排是男排，三、四排是女排。一个排四个班，一个班十二、三个人。连队设有后勤部，包括炊事班、马车班等。

　　我被分到三排十一班。

1970年我们班在连队合影（一排中是我），当时全班13人，二排右一为排长王改凤，左一为副排长冯少光。

　　班长曹俊英是保定安国人，对我呵护有加。

　　我和班长曹俊英（左一，右边是我），1970年春夏之交拍摄于连队附近。

写这篇回忆录我给老班长打电话，老班长说你那时在班里特别听话，工作积极，内务做的特别好。每次比赛叠被子，我们班都受表扬。1970年春天我提了副班长，当年班长调了太原化肥厂，我升任班长。



　　各班队伍站位是固定的，班长班副站首尾，其他人按身高排在中间。也许因我那时在班里年龄尚小，排在班长后面，睡觉紧挨着班长。

　　我们仍睡在干打垒的土坯房里，十几个人分成上下铺，我和班长在上铺。

　　冬天发了新棉衣，班长对我说，晚上随时都会紧急集合，要把衣服、鞋子放好，听到集合哨不许开灯、不许说话、不许乱抓。

　　那天晚上，我很认真仔细的把棉袄棉裤军大衣分层次盖在被子上，鞋放在下铺忽又不放心，总听四排的战友们讲，有家长来探亲，好好的新鞋一夜紧急集合鞋就开口了，一定是被哪个战友穿错了出去。我小心的把鞋放到上铺空闲的地方，一切安置妥当。

　　班长真有预见，当急促刺耳的哨声在深夜吹响，夜幕里只听全连嗦嗦嗦嗦急速的动作声音。

　　迷迷糊糊的我一下子把浑身盖着的所有东西掀翻出去，当我浑身颤抖着把腿伸进一条棉裤里，碰到班长的腿。我激灵一下子大嚷“班长开灯”！班长压低声音说：“不许说话，快找自己的衣服"。

　　我摸索着衣服，早已忘记鞋放在了哪儿。两三分钟之后，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听到连长一个军人规范严厉的“稍息、立正”的口令声，我知道下一句一定是“跑步走”，因为这是每天早操的规范口令。

　　慌乱中我穿着秋衣秋裤摸黑从上铺跳下来，碰到不知谁的拖鞋便挂在脚上，从下铺摸了一件军大衣跑了出去，队伍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悄无声息只听到队伍整齐有力的夸夸夸的脚步声往南顺黄河堤下面的砂石路跑去。

　　内蒙的冬季寒冷刺骨，脚下的拖鞋大小不一，似是穿了两只顺脚。冰冻坚硬的石子儿把脚趾头跙的疼到心里，跟着队伍一蹿一蹦的跑。

　　连长一声匍匐前进，＂刷＂一下全连全趴地上。我穿个军大衣，两条腿和冰冻的石子儿发生摩擦，身子大半部力量前进，还要靠两只脚的蹬劲速度才能快。而每蹬一下，拖鞋挂不住脚就要起来摸一次，每再趴下，就要在石头子儿上摔一次。

　　第一次紧急集合的紧张、寒冷和着装不整破坏纪律的害怕，让我一直浑身颤抖，上牙打下牙。

　　从东西砂石路很快转到西南面的林区。

　　林区在秋季放了水，此时已成冰林区。

　　树的枝杈被冰冻的躺在地上横七竖八，脚上的拖鞋不是被树枝挬住，就是打滑甩掉。实在跟不上队伍，干脆把鞋拿在手上，抓住身边的树打着出溜滑跟在队伍里走，脚走在冰上早无知觉。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拖鞋剩了一只。

　　2 0多分钟后，队伍回到连队原地不动，开始检查着装。

　　连长的手电筒很快发现了我，因为整个队伍全部是军绿色，只有我军大衣下面露着白色的秋裤。

　　我被副排长冯少光抱进宿舍，脚上的血水和沙石已冻到一起，班长、排长、连长轮流把我的脚抱在怀里。

1971年春夏，我（右）和副排长冯少光（左）拍摄于连队营区。少光比我大两岁，我们亲密无间。

　　记得脚伤好了之后的又一个夜晚来临，未到熄灯时间我便脱衣躺下，把眼睛绑上手绢，自己小声给自己吹紧急集合哨，穿上衣服跑出去，回来躺下，再穿上衣服跑出去，一晚反复数次，日复一日。

　　后来，当连队再次紧急集合，我第一个冲了出去。从此，大概我是我们连队紧急集合动作最快的其中一个。

　　1970年7月15日，班长曹俊英调兵团化肥厂，三排班排长为她送行，在连队附近合影（前排右一为排长王改凤，后排左一为副排长冯少光，前排左一是我，左二是老班长）。

明天接续《岁月永久的纪念一一一位兵团战士的回忆（四）、（五）》